115沒有你,我照樣會活下去!
賀煜這話一出,頓時給在場的三個人帶來了程度不一樣的震撼。
先是凌語芊,奄奄一息的她,本沉浸在他剛剛所說的那番話所引發的痛苦悲憤當中,而此刻,千瘡百孔的心更如再刺入幾刀,然後還灑下白花花的鹽,那種痛,難以形容,難以想象,難以承受。
順便弄掉胎兒?他憑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有什麼做出資格做出這樣的決定,就算他是孩子的父親,他也不能這樣,再說,就憑他冷血地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他不配當寶寶的父親,他這劊子手,充其量,只提供一顆精zi而已,自己是寶寶的母親,寶寶在自己的肚子裡,自己纔有權利決定寶寶的去留,所以,他休想,他休想!
肖逸凡,內心則彷彿波濤洶涌,浪潮澎湃,立刻對賀煜發出難以置信甚至有點憤慨的眼神。緊接着,他看向脆弱得像個隨時都會破碎的玻璃娃娃似的凌語芊,疼惜憐憫之情不覺更是加深了好幾層。
至於醫生,本是準備好保胎針興沖沖地跑來實行他光榮的救人職責,本是想着會受到大家的感激,誰知迎接他的,竟是這樣一個消息。
假如沒猜錯的話,眼前這個倨傲無理的男人應該是因爲女人曾經墮過胎而做出此等憤怒的決定,可是,這也太殘忍了吧,就算女人曾經墮過胎又怎樣,孩子是無辜的呀,何況這是他的孩子!
雖然不清楚這個中恩怨,但是,本着醫生的責任,醫生還是趕忙做出勸慰,“賀先生,胎兒的情況其實還沒去到最糟糕的地步,而我也已經找到辦法保住他,儘管沒有十成的把握,但勝數還是畢竟大,所以,不用滑掉的。寶寶的依附能力極強,他應該會好好地依附在母體,健康成長下去……”
“廢話少說,快點給我施行手術,不管用何辦法,要耗多少錢,你都跟我弄掉!弄得一乾二淨!”賀煜打斷醫生的話,那深沉冷血的樣子,仍像個地獄修羅。
“呃——”醫生怔然了。
這回,肖逸凡也開口,邁進兩步走到賀煜跟前,急聲道,“賀煜,你冷靜點,請你,冷靜點!”
賀煜眼眸斂起,一簇怒火在眼中狂燒,對肖逸凡冷哼,“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這裡,不關你的事,給我——滾,立刻!”
肖逸凡即時也更憤慨,咬了咬脣,也豁了出去,“我不是什麼東西,我是語芊的朋友,她有事,我關心她,所以,我不會——滾!”
朋友!
聽到這個稱呼,賀煜腦海冷不防地閃出賀芯曾告知的某件事,不由更加妒火攻心,“朋友?你配嗎?”
“配不配不是你來定斷,我是語芊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所以,這由語芊來定斷!”肖逸凡也繼續不甘示弱。
因爲語芊的關係,他對賀煜不禁多加了解一番,枉他還欽佩着賀煜卓越的才幹和超能的魄力,還暗暗替語芊高興,有幸嫁予如此優秀完美的丈夫,然而事實上,這個賀煜根本就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是個冷血無情的惡魔!
站在一邊靜看的醫生,終於再也忍不住,提醒道,“你們別吵了,這裡是醫院,不得喧譁,對了,你們都暫且出去吧,救人要緊,我要給病者保胎……”
“不準保,沒聽到我的話嗎?拿掉,馬上給我拿掉!”賀煜又叱喝出聲,依然怒火攻心。
“不準拿掉!”而這時,小小的房間,也響起另一道嗓音,是凌語芊的,她,終於做聲了!
“醫生,給我保胎!求你,無論如何,都給我保住!”她接着說,聲音依然很柔,但不再弱,一股堅不可摧的力量,在爆發。
醫生正中下懷,立即應是,走到凌語芊的身邊。
不料,賀煜比他更快,龐大的身軀巍然佇立牀前,擋住不讓醫生靠近凌語芊。
醫生愣了一愣,面色恢復凝重,告知另一件事,“賀先生,請你讓開。我老實告訴你吧,我剛纔也說了,賀太太由於上次……墮胎後處理不當,子宮本就不容易懷孕,不容易養孩子,這次要是再滑胎,那會加重對子宮的損傷程度,將來想要再孕,恐怕沒那麼容易!”
賀煜聽罷,心頭大大一顫!奈何,他的心魔並沒有停止攪動搗亂,他又無可剋制地想起了那段視頻,於是堅持道,“無所謂!照我的意思去辦!”
哼,他寧願這輩子沒有子孫後代,也不會讓高峻的計謀得逞,更不會讓她有機會和別的男人生孩子!
醫生再也無話可說。
肖逸凡心頭怒火持續飆升着,但礙於身份,也無可奈何,只能攛進拳頭,極力忍住沒往賀煜身上捶打過去。
而凌語芊,徹底地絕望,絕望後,她看向醫生,“根據你們醫院的規定,這孩子的去留,是否只有父母纔有權決定?”
“當然!”醫生馬上應答。
“那給我保胎吧,我是孩子的母親,至於父親……他不是!”凌語芊目光重返賀煜的身上,若非不得已,她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這個魔鬼,不想再看到這張臉。
清澈而空洞的眼眸,悲憤交加地瞪着他,她斬斷情絲,怒斥而出,“賀煜,該滾的人,是你,這裡不關事的人,也是你!所以,立刻給我滾,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用吼的,由於出力太大,以致下面又是一陣劇痛,全身都在抽痛,包括那顆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然而,她再也沒有知覺。
賀煜陰沉恐怖的臉,陡然更嚴重一層,整個人冷得無以形容,如尖刀般銳利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凌語芊,手擡起,再次扼住她的下巴,“有種,你再說一次!給我再說一次!”
凌語芊再也感覺不到痛,因爲她已麻木,恨意依舊的清眸,果敢地迎着他的邪惡,她一字一句,也咬牙切齒地吼出,“孩子的父親,不是你,因爲,你不配!”
賀煜的手,收得更緊,凌語芊整塊下巴也隨之更加的漲紅。
這時,醫生再也顧不得,一把推開了賀煜,衝到凌語芊的跟前,勸阻道,“賀太太,別激動,你的情況不宜大叫,不宜動怒,請冷靜,冷靜!”
“別叫我賀太太,我不是,不是!叫我淩小姐,淩小姐!”凌語芊依然沒有冷靜下來。
“好,淩小姐,你別再動氣了,你不是要保住胎兒嗎,那就冷靜下來,記住,冷靜!”醫生趕忙聽從,說罷,拿起針筒和藥水,事不宜遲地給她注射,直到一切都安排妥當,他做出交代,“保胎針已經打進去,接下來是觀察期,還是像我剛纔說的那樣,千萬別動氣,否則,恐怕華佗再現也救不到了。”
醫生刻意說得更嚴重,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那暴怒的男人趕走,他轉身,對賀煜和肖逸凡道,“病人需要好好休息,你們都暫且出去吧。”
賀煜仍舊面若冰霜,先給醫生一個冷瞪,目光依然抑不住地朝牀上的人影掃去,好一會,收回視線時,高大的身軀揚長而去。
肖逸凡暗暗鬆了一口氣,走到病牀前,柔聲安撫,“語芊,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面等你,有事,打電話給我。”
凌語芊晦暗死寂的眼神終於拾回些許光彩,感動地婉拒,“謝謝你逸凡,不用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耽誤了你不少時間,對不起!”
“傻瓜,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既然是好朋友,那就該互相幫助,除非,你不把我當朋友。”
“逸凡……”凌語芊眼眶猛然一紅,聲音也起了哽咽。
“你的情況尚未穩定下李,故就算我回到家,也依然無法入睡,那不如留下。所以,別再趕我了,嗯?”
自己哪是趕,自己何嘗不希望有個人能陪自己渡過這難熬的、痛苦的漫漫長夜!只是,這個人不應該是他,儘管他是自己的好朋友,也不該是他,而應該是……應該是……
呵呵,自己怎麼還在奢望,怎麼還在奢望那個冷血無情的魔鬼!
看着凌語芊千變萬化卻依然擺脫不了悲傷痛苦的神色,肖逸凡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無限憐惜的安撫道,“語芊,別再想太多,別想那些悲傷的事,現在最主要的,是保住胎兒,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好嗎?算是答應我的一個要求,嗯?”
凌語芊擡眸望着他,美目漸漸凝起了淚水,喉嚨更加哽咽,乖乖地點了點頭。
肖逸凡黯然傷神,手本能地擡起,欲抹去她眼中的淚珠,其實,他還希望,能俯下身去,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但最終,他還是忍住這這衝動,只抿脣,給她一個帶着鼓勵性的笑,轉身走了出去。
在門口處,被一高大的人影堵住!
是賀煜!
那臉色,那眼神,那表情,還是那麼的不可一世。
肖逸凡本是不想理他,但稍作考慮,還是淡淡地道,“我們……談一談?”
賀煜不做聲,帶怒的火眸繼續冷冷地瞪着肖逸凡,見肖逸凡走到前面的走廊盡頭,他不由也擡步,緩緩跟上。
夜已深,風更涼,卻正好能將人的混亂思緒給吹散。
肖逸凡深吸了一口氣,接着呼出,看着樓下依然車輛往來不息的馬路,他不禁想起剛纔那幕心有餘悸的畫面,隨即娓娓道出,“一個女人能帶着尚未出生的胎兒一起尋死,訣別她的父母,親人和朋友,甚至乎……連她最愛的那個男人都不要了,可見她的心是何等的絕望!”
賀煜抿着脣,同樣俯視着樓下路面的情況,俊顏佈滿思忖,眉眼間的怒氣,似乎沒那麼旺盛了。
“我是半年前認識語芊,不,確切來說我知道她已有一年,當時,我在隧道里唱歌爲生,她則給路人畫素描,不可否認,一開始吸引我的是她的美貌和才氣,起初我以爲她是個出來玩耍的千金小姐,可漸漸地,我發覺事情非如此,她的樣子,是年輕的,但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着一股成熟和堅強,那是一種飽受風霜後養成的成熟和堅強。故我更好奇了,我在想,她最多也就20歲出頭,到底經歷過怎樣的創傷,使她看起來那麼滄桑!”肖逸凡接着往下述說,腦海隨之涌現起曾經的一幕幕情景,其實,那樣的成熟和堅強,他自己也有,以致他瘋了狂地注意她,即便是病了,也堅持不懈去賣唱,只爲能見到她。
當然,這些他不會說出來,不會告訴賀煜,也不會告訴語芊,畢竟,她已是有夫之婦,已經有了她選擇託付一生的男人。
不過,他要呵護她的心,不會改變,任何傷害到她的事,他不允許,任何傷害到她的人,他也會阻止,即便,那是她的丈夫,是她最愛的男人。
所以,他繼續分析和勸慰,“每個人都有過去,既然是過去,那就不應該再去理會,不應該在意。不管她曾經愛過誰,不管那是怎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不管她曾經爲誰墮過胎,都已成過去,而現在,她懷的寶寶是你的,她要保住的胎兒,是你的!其實,你應該感到慶幸,因爲你和她的寶寶,保住了!你比那個男人幸運不是嗎?”
曾經,從凌語芊的神色間,肖逸凡猜想她是否經歷過一次極大的感情創傷,如今,他總算肯定了。難得她從過去的創傷中走出來,難得她還有重新愛人的勇氣和信念,故他希望,她能好好地愛下去,重獲幸福和快樂。
剛纔,雖然他也很憤怒賀煜的舉動,可冷靜下來再想想,站在賀煜的角度去想,其實那些令人氣憤的反應,也算正常。
越愛,越在乎,以致,越介懷。賀煜,恐怕是愛慘了語芊!
肖逸凡在這邊揣摩猜測,賀煜卻別有一番想法,他儘管還是沉默不語,其實內心裡已經起了極大的變化。
的確,他一直認爲她有過去,那個天佑,應該就是令她墮胎的男人,肖逸凡說的“刻骨之戀”,應該也是天佑!
可是,天佑是誰?天佑是存在的,但,又是不存在的,因爲,沒人能找到,即便自己用盡各種辦法,也查不出這個人!
還有,肖逸凡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他要是知道,恐怕不會說得這麼滔滔不絕吧!哼!
“賀煜,能不能告訴我,你和語芊之間發生什麼事了?語芊昨晚那麼晚還出現在這附近,還想自殺,這到底怎麼回事?”忽然,肖逸凡問起事情的緣由經過。
賀煜面色倏忽一怔,正沉吟間,手機震動,有來電,顯示的名字是……李曉彤。他略微停頓,還是接通了。
“煜,十二點鐘了,跟我說生日快樂好嗎?”李曉彤帶着醉意的聲音緩緩傳來。
賀煜又是一陣呆愣。
“你始終還是放不下她,雖然我不清楚她用了什麼法子把你叫回去,可我不得不承認,我輸了,我徹底地輸了,我輸給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女人,原來,在這世上還是美色最吃香,還是美色當道,連你賀煜,也逃不過俗套……”李曉彤繼續低喃着,悲傷的聲音更加痛苦。
“你還在那?”賀煜總算接話,嗓音也很低,很沉,幾乎低不可聞。
“我說過,我要在這裡,等你回來……煜,你還會回來嗎?還會嗎?大概,不會了吧,呵呵,我真傻,我真傻……”
“等我!”賀煜打斷她的話,話畢收線,轉身便走,沒有再看肖逸凡。
肖逸凡剛纔一直留意着賀煜打電話,即便只聽見賀煜口中發出兩句話語,但結合語芊的反應,他隱約猜到了一些事。
最令女人心灰意冷和悲痛絕望的,莫過於男人的出軌,而且,根據這簡短的對話可判斷,賀煜並非逢場作戲,能讓他這種情況下還離去的人,必定地位不淺。
肖逸凡想罷,心中的憤恨再起,還有對語芊的心疼,看着空蕩蕩的走廊已無賀煜的身影,他也擡步,回到急診室。
室內正好只有語芊一個病人,故里面很寧靜。語芊睡着了,她閉着眼,睡得很安詳,美麗精緻的臉依然蒼白得毫無血色,假如不是那若隱若現的淺淺的呼吸聲,不禁差點讓人以爲,她已香消玉殞。
當時,看到她亡命地衝出馬路,他心膽俱裂,想也不想便衝出去,不惜用自己的身體,只爲營救她,把她從地獄之門救回來。
然而,自己這麼做,真的把她解救了嗎?又或者,其實是將她推進另一個深淵?遭到心愛人背叛的滋味,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深刻體會那種痛,可憐的語芊,如此嬌弱的她,能否承受得住這種痛,能否熬得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語芊,對不起!
“嗯——”
突然,一聲細微的嚶嚀,打破了肖逸凡的沉思。
他回神,看到凌語芊身體在輕輕地扭動,娥眉緊蹙,樣子似乎很痛苦。
“語芊,語芊——”他不禁握住她的手,輕聲呼喚。
凌語芊緊閉的長睫毛緩緩分開,微弱地喊出,“逸凡……”
“你怎麼了?哪兒痛嗎?”肖逸凡馬上關切地問。
凌語芊繼續眉心深鎖,手放在小腹上,吃力地呢喃,“痛,好痛。”
肖逸凡面色陡然一變,立刻按了牀頭的呼叫器,然後,握緊她的小手,上面的冰冷讓他更加擔憂和焦急,“忍一下,醫生就來了,沒事的,會沒事的。”
說罷,他又是在呼叫器上胡亂按一通。
不久,房門被推開,醫生聞訊趕到。
“醫生,她肚子好痛,怎麼回事?不是打了保胎針了嗎?怎麼還會痛?”肖逸凡迫不及待地彙報。
醫生不予置評,先是來到牀前,給凌語芊檢查一番,而後,彙報,“我剛纔也說了,給她打了保胎針,接下來是觀察期,這期間,不排除有意外發生,所以,在孕酮數據恢復正常之前,誰也無法得出確切的結果。”
肖逸凡頓時又是一陣心悸和驚慌,“那就是說,她還是會有流產的可能?”
“嗯,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我們先觀察吧。還有,這期間會陸續伴隨着不同程度的陣痛,你們要多陪着她,給她鼓勵,對了,賀先生呢?”醫生說着,下意識地環視了一下四周,“他是病人的丈夫,最好由他來陪着病人,這樣會更能減輕病人的痛苦。”
肖逸凡稍頓,訥訥地道,“他有點事,走開了。”
醫生這也纔想起剛纔的某種情況,便不再多說,只是,那黑框眼鏡後面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和憐憫。
他於心不忍,不禁給凌語芊打氣,“賀太太,別擔心,應該不會有事的,至於疼痛,由於目前你無法接受其他藥物,只能靠你本身的毅力去支撐,不過,這種痛是在人體的承受範圍之內,所以,加油!”
他又恢復了對她的“賀太太”的稱呼,只不過,凌語芊已沒再去在意,她整個身心都被劇痛侵襲折磨着,她所有的力量,都在和疼痛拼搏掙扎着。
肖逸凡重新蹲在牀前,重新握住她愈加冰涼的手,同時,也更加心如刀割。他強忍住痛,邊小心翼翼地輕揉着她的手,邊若無其事地道,“語芊,沒事的,你忍住,我會一直陪着你!”
一直陪着自己!
是的,她知道逸凡一定會一直陪着她!只是……一直陪着她的人,不應該是他,不應該是他!
“他有點事,走開了!”
儘管剛纔她痛得幾乎崩潰,可她依然清楚聽到逸凡所說的這句話,她還非常清楚,賀煜離開,絕不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不是說了要死心嗎?不是說了不會再去奢望和在意嗎?可是,爲什麼心還是那麼痛,爲什麼?爲什麼?
“還有寶寶,他知道媽咪現在很辛苦,很難過,很緊張,他也會陪媽咪一起努力,他可是親口跟我說的呢,他叫我,乾爹,你叫媽咪放心,我會乖乖的,會一直陪着媽咪,絕不會離開媽咪的!”肖逸凡繼續安慰,語氣還放輕快起來,還笑了,他想借此來分散她的注意力,減輕她的疼痛。
凌語芊沉默依舊,緊抿着脣,感激不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漸漸地,淚水再也無法剋制,嘩嘩直流……
肖逸凡並沒有立刻阻止,她心裡的痛,他懂,故他清楚那必須藉助一些東西來抒發、緩解,而對她來說,眼淚是最適合的。
他依然滿眼疼惜,靜靜地看着她,到了感覺差不多,他抽出兩張紙巾,遞給她。
凌語芊便也緩緩接過,小心翼翼地拭擦着眼淚,起先,淚水還是抑不住地繼續狂流,她又用了好幾張紙巾,總算阻止,而後,努力吸着鼻子。
肖逸凡依然目不轉睛,忽然道,“想不想聽聽關於我的故事?”
凌語芊怔然,他的故事?他是指哪方面?
肖逸凡已經自顧闡述出來,嗓音更顯低沉:
我和幽幽,是鄰居,自小一起長大,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做作業,一起玩耍,從小學開始,幽幽的成績就很好,而我,只是中等,每次都是她鞭策我、輔導我、幫助我,我考試才勉強過關,然後,一起升初中,高中。由於她成績優異,她獲得保送來g市外語大學的機會,而我,名落孫山。
我問她,幽幽,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她肯定地說,願意,這輩子她都會跟着我,會永遠是我肖逸凡的女人。於是,我帶着我唯一的財富--吉他,與她一起來到g市。她進學校讀書,我則在街頭賣藝,爲了她的學業着想,我們約好每個週末見面,在我租住的廉價房裡,她爲我煮飯,爲我洗衣服,爲我收拾房間,然後,聽我彈吉他,躺在我的懷裡,說她在學校的趣聞,聽我說我的閱歷,我們還談到,未來的夢想和打算。日子過得雖然拮据,但我們都覺得很滿足、很快樂。
直到她畢業前夕,她來找我,跟我說出兩個字,兩個我以爲永遠都不可能在我們之間出現的字。
她說,逸凡,我們分手吧!
那一刻,我感覺全身都僵住了,眼前發黑,重重地打了一個踉蹌。我在想,她今天怎麼了,突然跟我開這樣的玩笑,但其實,我知道那不是玩笑,因爲她從來不會拿這樣的事來開玩笑。
而她接下來的話,也說明她不是開玩笑。她說,寫論文期間,她到一個美資公司實習,結識了那裡的大老闆,比她大十歲,是個美國人,答應娶她,幫她拿到美國那邊的身份。
幽幽長得很美,加上品學兼優,從初中開始就一直是男生注目追求的對象,其中不泛富家子弟和官家子弟,但她從不爲所動。這次,她卻心動了,對方是一個她只認識兩個月的男人。
她抱着我,哭着跟我說,逸凡,假如我嫁給你,我們的孩子還是肖家的,還是脫不了山村人的稱呼。而我們,將來也會過得很苦。
我忍着痛,挽留她,幽幽,別擔心,我會努力,會加倍努力,擺脫貧困,在g市買房子,轉戶口,到時,我們就是城裡人,我們的孩子,是城裡人的後代。
她卻搖頭,她說,在大學這幾年,在g市這個大城市,她看到了很多,懂得了很多,這個社會的現實,根本不是我們能想象,更不是我們能承受的,她不敢去賭,因爲她怕結果輸了的話,就什麼也沒有了,包括失去我。如今難得有個好機會擺在她面前,她想好好把握。
的確,那的確是個好機會,美國老公,美國綠卡,還有美國孩子。我把她從懷裡推開,扶正她的身體,定定看着她,約有好長一段時間,低聲問出最後一句,幽幽,你決定了?真決定了?
她也好一陣子纔回答,嗯,對不起,逸凡。
對不起……
我要的,不是對不起,我要的,她已經再也無法給我。
後來,我離開了出租屋,臨走前,我說,幽幽,你走的時候,把門關上就行了。我這一去,第二天才回來。
我本還抱着一絲僥倖,希望她臨時後悔了,留下等我回來,可惜,小小的房間已經空無一人,房子收拾過,收拾得整整齊齊,我堆積的那些髒衣服也洗了,晾在唯一的窗口,乾淨的小桌子上壓着一封信,原來,她兩天後就開始出發去美國,她早已經什麼都辦好,一直不敢告訴我,是因爲害怕我無法接受而做出破壞阻止的事。她叫我珍重,叫我好好照顧自己,說會在大洋西岸爲我祈禱和祝福。信紙很軟,是淚水打溼後的軟化,上面,清楚印着一個個小痕。
我反覆讀着信,然後,狂笑不已,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淚水也打落在信紙上,覆蓋了她留下的淚痕。
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的相親相愛、深情相愛,即便曾經面臨種種困境也毅然堅持,可結果,還是無疾而終。且,還是這樣的情況下。
頓時間,我覺得人生再也沒有意義,再也沒有價值,我再也看不到未來的路。我的未來,本是和她一起策劃,一起前進,如今她消失了,等於前面的路也斷了,我再也不懂怎麼走下去。
所以,我拿着信紙,衝上樓頂的天台,樓高只有八層,但足以取人性命。
我越過欄杆,站在只有半米寬的外緣,出神地俯視着下面。然而,就在我閉起眼,準備跳下去的那一刻,我聽到了我阿媽的叫聲,我看到她在地裡幹活的佝僂身子,想起她在我臨行前所說的那句話,小凡,不管你去到哪,請記住,阿媽在家等你。
淚水,即時奪眶而出,我哭着喊出一聲阿媽,我的腳,也從地獄門口收了回來……
好長的一個故事,好悽美的一個故事,肖逸凡用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講述出來,就像是在演唱着一首動聽悽美的歌曲,釋放出他內心深處的悲傷、哀痛、憤恨和思念。
凌語芊聽完後,再一次淚流不止,哭成了淚人。
之所以被他的歌聲吸引,不只是因爲他的美好演繹,更因爲歌聲裡的那種真實的傷感和悲痛,讓她倍覺熟悉。
曾經的某個雨夜,一個大男孩站在雨中,目送自己搭巴士離去,那抹高大頎長的身影,是那麼的孤獨,那麼的憂傷。
她一直覺得,肖逸凡應該有段特別的過往,但礙於唐突,便一直沒有問,想不到,他的故事也是這麼感人,也是這麼悽切。看起來那麼自信陽光的他,竟也曾想過自殺。
那個幽幽,真沒福氣,竟然放棄了這麼好的一個男人。
其實,令逸凡絕望悲痛的不只是幽幽的移情別戀,更因爲幽幽留下的那封信,二十多年的相親相愛,換來的,卻是她的懷疑,她的害怕!幽幽,難道你不知道嗎,當深愛上了一個人,只會想給對方幸福快樂,而不是……去傷害。逸凡那麼愛你,又怎麼會破壞你傷害你,你根本就不信逸凡對你的愛,否則你不會那樣說。
幸好,他沒有因你而自暴自棄,幸好,他的阿媽及時喚回了他,幸好,他已經熬了過去,已經站起來,正一步步地朝着璀璨之星邁進。
悲傷的淚水,依然在凌語芊臉上不止狂流,肖逸凡卻顯得異常冷靜,他一滴淚也沒有流,但他眼睛深處,蘊藏着濃烈的痛楚,他的內心深處,應該也是的。
看着凌語芊梨花帶雨的模樣,他心裡無限的疼,伸出手,直接抹去那一竄竄淚珠,嘴裡發出勸慰,“傻瓜,跟你說我的故事,並不是要你同情,要你心疼,而是想告訴你,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你的身體,是父母賦予,你不該隨意踐踏他們的偉大。而你肚裡的胎兒,他也有自己的生存權利,你更不能剝奪。”
凌語芊仰望着他,咬脣,繼續落淚。
“如果認爲還值得愛,那就堅持和繼續,如果覺得不值得了,那就放棄。你要跟自己說,即便沒有他的參與,你的前方還是有路,你還是能夠繼續走下去,而且,會走得很好!”肖逸凡再次用紙巾,拭擦她滿是淚水的容顏,很快,桌面堆積了一小塊,他開始詢問她的情況,“對了,肚子還疼嗎?”
凌語芊怔了怔,這才發覺,疼痛已在不知不覺中退去。
肖逸凡鬆了一口,語氣轉爲輕快,“看來寶寶真的很乖,很堅強。”
凌語芊也翹了翹脣角,眼神感激依舊,注視着肖逸凡,遲疑道,“逸凡,你後來有沒有和幽幽聯繫過,知不知道她的近況?”
“沒!既然選擇放下,那又何必再去留意。”肖逸凡俊顏重新蒙上一層薄冰,可見,他對幽幽,有恨!
因而,凌語芊知道,不管怎麼樣,這段刻骨的愛絕不會就此磨滅,它必定,會在逸凡內心永遠地存留,正如自己,也是一樣的。
“謝謝你,逸凡!”凌語芊猛地道謝。
肖逸凡馬上也應,“客氣啥,要真的想謝我,那就多加註意身體,讓我的乾兒子健健康康,又白又胖地降臨人間。”
凌語芊頓時又抿一抿脣,不禁想起採藍的話,他們兩個說話方式竟這麼像,他們,都是自己的好朋友!
接下來,彼此安靜了一會,肖逸凡再做聲,“你餓不餓,要不去給你買點吃的?”
“不用了,我還不餓,謝謝。”凌語芊婉拒,“對了,現在幾點鐘了?”
“一點。”肖逸凡陶出手機,忽然想到某件事,於是打開到微薄上,刷刷刷地寫了一段字,然後遞給凌語芊,“看看?”
【美麗的小精靈,溫柔可人,堅強勇敢,令人心疼,我會永遠呵護她!】
這是他剛寫的微博,凌語芊內心不禁又是一陣感動,但極力忍着不再落淚,轉而看到他微博的其他資料。
首先,是他的個人資料,用了簡短的幾個字概述:路就在前方!
接着,是粉絲人數,一,二,三,四……總共是七位數!500多萬粉絲!他已經擁有了極龐大的粉絲羣!
緊接着,自然是他的一些相片。
“我……可以打開看看嗎?”凌語芊遲疑地問。
肖逸凡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這裡的任何東西,你都可以隨意打開。”
凌語芊感激一笑,手指已經在屏幕上點開,一張張帥氣的照片,顯示在眼前。
只見他,光潔白皙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俊朗,濃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揚着,鼻樑高挺,厚薄適中的嘴脣漾着自信淡然卻令人目眩的笑,整體人氣宇軒昂,帥氣中帶着溫柔,渾身散發着他獨特的空靈與俊秀。
她早就知道他長得很帥氣,但如今看這些公開的照片,更是明星風範盡顯,曾經,自己少女時期也迷戀過明星,總覺得那些明星遙遠而不可及,想不到,如今就有一個在自己的面前,而且還是自己的好朋友,非常好的朋友,一輩子的朋友!
“逸凡,他們有沒有說你好帥?”凌語芊情不自禁地問出一句話。
肖逸凡但笑,不語,伸手過來,把畫面移到下面。
“逸老大,你真帥,帥得一塌糊塗!”
“逸逸,愛你,要是我有一個像你這麼帥的男朋友就好了。”
“俊朗的外表,淡定的氣質,完美的男人,我們逸老大就是最棒的。”
“好喜歡你溫柔的眼神。”
……
……
成千上百的留言,鋪天蓋地,應接不暇。
他真的紅了!好紅好紅!
看着粉絲們這些瘋狂的言行,凌語芊不由生起一絲擔憂,“逸凡,剛纔那條微博,你要不要刪掉?”
這條微博,雖然沒有明確說明什麼,但她還是不想引致一些偏激粉絲的誤會,以致對他攻擊,粉絲對明星來說,是非常重要,沒有他們的支持,明星再努力也徒然。
不過,肖逸凡滿不在乎,“呵呵,沒事,他們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明星也是人,明星也有自己的情感世界。”
“可是……”
“怎麼了?對我沒信心?”肖逸凡繼續面帶淺笑。
凌語芊稍頓,便也作罷,抿起脣,視線重返手機屏幕,繼續看他的一些心情日誌,看他演出和活動的相片,還有那些粉絲們的評論留言。
路就在前方!
即便沒有他的參與,你的前方還是有路,你還是能夠繼續走下去,而且,會走得很好。
是的,這個世上不會沒有誰,誰就活不下去,自己的命,揹負着那麼多的責任,自己還有很多目標未實現,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身體膚髮,來自父母,不該踐踏他們的偉大。寶寶的生存權利,更是不能剝奪。
自己真傻,當時竟然想着要自殺,其實,想解脫,也不一定只有自殺才行,逸凡當年自行回頭,然後熬過去了,而自己,這次命不該絕,應該也會熬過去的。
凌語芊想罷,深深吸了一口氣,注視着肖逸凡,鄭重地給出承諾,“逸凡,我答應你,我再也不會做傻事,再也不會讓你們爲我擔心,爲我難過。”
肖逸凡會心地笑了,他就知道,堅強如她,一定會熬過去的!看着她堅定的眼神,他有股衝動,想問她關於上次墮胎的事,但轉念一想,還是忍住了。
凌語芊則滿腹感激,心情澎湃,逸凡今天說出他的故事,讓她覺得自己和他的友誼更遞增了一層,故她決定,等遲些日子,也對他說出自己那段不爲人知的過往,也與他分享自己的故事。
“肚子還疼嗎?”驀然,肖逸凡又問。
凌語芊搖頭,“不疼。”
她的眉頭不再緊皺,小臉也不再揪成一團,面色還漸漸恢復了些許紅潤,脣角微翹着,噙着一抹純美的笑意。
肖逸凡倍覺歡欣,於是繼續翻開微博的其他內容,就着每一條訊息和相片,給她講述當中的情況。
時間,就此安靜地過去……
另一廂,富麗華俱樂部,vip36號房,燈光依然浪漫幽黯,裡面的情況,卻已不同。
李曉彤醉昏過去了,正窩在長沙發上熟睡着,賀煜則坐在另一組沙發椅上,靜靜地抽着煙。
菸灰缸裡裝滿菸頭,都是他留下的,再吸完手上這支,整包煙就全被解決了。
最後一根菸頭放下後,他取出了手機,翻到短信。
當時本是像前幾次那樣,帶着冷笑看此短信,然而看清楚短信的內容時,他全身血液頃刻凝固,立即站起身朝外面走,不顧李曉彤的疑惑追問和苦苦哀求,然後箭一般地衝出俱樂部,一路狂跑,直奔向肖逸凡在短信裡說明的那間醫院。
一路上,他邊死命地跑,邊在心裡暗暗吶喊和祈禱,小東西,你要頂住,一定要頂住,還有寶寶,你一定要牢牢地依附在媽咪的肚子裡,爹哋就來了,爹哋就來了!
由於加速奔跑,他只花了十分鐘,但在他看來,卻是一個世紀之久的煎熬。看到她奄奄一息、了無生氣地躺在病牀上,他感覺肝膽俱裂,魂飛魄散。
病牀很小,她卻更小,脆弱得似乎只需輕輕一碰就會碎了,然後從自己眼前消失。
所以,他頃刻間感到很後悔,後悔自己爲什麼要答應陪李曉彤過生日,後悔剛纔她突然出現在俱樂部時爲什麼會利用李曉彤來傷她,而不是與她解釋,他甚至後悔,自己爲什麼懷疑她,爲什麼不信她。
然而,當醫生做出彙報時,他又頓時發覺,自己的這些後悔是多麼的可笑,多麼的愚蠢。
她根本就不值得自己憐惜疼愛,根本就不值得自己信任!自己給機會她,讓她說出真相,讓她說出那個男人是誰,她卻倔強依舊,還憤恨地瞪着自己。
她憑什麼憤恨?憑什麼?該生氣的人是自己,不是嗎?該憤怒的人是自己,不是嗎?
所以,他失了理智,只想掐死她,當場就掐死她,然後連寶寶也不要了,連後代也不要了,免得自己再爲她痛心痛肺,免得……高峻的陰謀得逞。
所以,當肖逸凡那多管閒事的傢伙爲她維護時,他選擇忽略,免得自己再次陷進去,再次發現遭到欺騙。
所以,當李曉彤打電話來苦苦哀求他時,他便立刻答應,立刻離開醫院,免得自己再入急診室,再次忍不住對她生起憐愛疼惜之情。
回到這裡,他陪李曉彤切蛋糕,慶祝她27歲生日正式來臨,陪她繼續喝酒,唯獨,拒絕了她的再次獻身。
後來,李曉彤睡下了,他卻清醒得很,明明很累,加上酒精的侵襲,可他就是沒有睡意,他叫服務員拿來一包煙,然後坐在這裡悶悶地抽,一根接一根,麻痹自己。
這期間,他又忍不住犯賤地想起她,在想她現在是什麼情況,保胎的結果會是怎樣,而明天,自己應該如何處置!
是啊,明天自己應該如何處置?應該如何處置?
頭很痛,非一般的痛,痛得他無法承受,急忙從沙發上起身,衝到窗邊,把整個窗戶拉開。
涼得有點兒刺骨的晚風,卻無法吹散他腦子的凌亂繁雜,故他只好跑進洗手間,像以往那樣,用冷水來解決,然後,看着鏡子裡面狼狽極了糟糕極了的自己,狂笑不止。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離開洗手間,回到房間內,整個身體窩在剛纔那張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而後,掏出手機,翻到相片的部分,神思恍惚,神智迷離。
時光在痛苦煎熬中流逝,黑夜終於過去了,窗戶那露出了一片淡白,漸漸地,越來越亮。
李曉彤悠悠轉醒,皺眉環視着周圍,看到斜靠在沙發上、卻依然睜着一雙銳利鷹眸的賀煜,混沌的腦子霎時清明瞭不少。
她揉了揉太陽穴,起身,來到他的跟前,衝他嫣然一笑。
賀煜卻沒給半點回應,高大的身軀從沙發上起來,嗓音帶着一絲沙啞,“我送你回去。”
說罷,他人已經走出去。
李曉彤輕輕咬了一下嘴脣,便也先到洗手間快速梳洗一番,繼而略作收拾,跟隨上。
車子在馬路穩速翱翔馳騁,小小的車廂內卻似乎籠罩在一片極其壓抑沉重的空氣當中,周圍,鴉雀無聲。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李曉彤,滿腹思緒,不時地瞄向旁邊的賀煜,少頃,忽然道,“煜,謝謝你!”
賀煜彷彿沒聽到,繼續熟稔而安穩地轉動着方向盤。
李曉彤咬脣,大覺委屈,但還是故作無事,又找話題,“等下回公司上班了嗎,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或者,也可以去你家,我也好一陣子沒見過伯母了。”
可惜,賀煜還是充耳不聽的樣子。
李曉彤暗裡更是糾結和抓狂,思來想去,再也找不到別的話題,於是也暫且沉默下來。
不久,車子駛進李家的別墅,車子剛停穩,人還沒出來,便見李曉筠快速衝過來,手裡揚着一份報紙,捶打着車門玻璃,大聲吶喊,“姐姐,你看,你看!”
李曉彤立刻搖下車窗,從李曉筠手中接過報紙,一看,心頭大震,目光隨即轉向賀煜,報紙,也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