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抱起了露露，衝着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道了聲謝字。
餘曉佳和貝奇在前面開路，與擋路的不開眼的大大小小的屍兄交手，小惠和中年男子在後面緩緩而行。
小惠打量着那中年男子，見他雖然很裝逼的留着長髮，但一張臉卻很清秀，嘴脣薄薄的，劍眉入鬢，目若朗星，鼻若懸膽，頗有一股儒雅味，尤其是他的皮膚，非常白晳，似乎終年不見陽光似的，還真有幾分藝術家的風味。
小惠身爲警察喜歡盤根問底的好奇心發作，大大咧咧的問道：“我叫小惠，你背上的是我朋友白小飛，在前面開路的是餘曉佳，我懷裡的孩子叫露露。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亂跑到這兒來？衣服怎麼溼成這樣？”
中年男子聽小惠說她是警察，應該是某種差役，想來是這個世界的官府人員，他一時還不想翻臉，慢吞吞道：“我叫龍且，剛到這個城市不久，這衣服是因爲我剛從水裡出來，弄溼的。”
小惠恍然大悟：“噢，怪不得你的口音怪怪的，說的不是普通話，原來是外地人。唉，你也真是倒黴，從外地來H市居然碰上了屍兄病毒暴發，你一定是聽不明白政府部門的公告，纔到處亂跑的吧？居然還掉到了水裡，該不是那條明珠河吧？那裡面可有許多魚類屍兄，居然被你逃出命來。算你運氣好，遇上我們，要不然，早晚被屍兄吃了。”
龍且笑了笑，含糊地道：“是、是，多謝你們。”
小惠問道：“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到H市來有什麼事嗎？”她在派出所問慣了疑犯，這時脫口而出。
龍且一愣：“工作？什麼是工作？”
小惠一皺眉，得，這龍且看着一幅藝術家氣質，其實是個盲流，估計不知哪兒聽說H市好賺錢，沒頭沒腦就跑來了，身上也沒什麼技術，連自己要做什麼工作都不知道。
她同情地嘆了口氣：“那個龍且啊，你別看H市是十里洋場，燈紅酒綠的，可沒有一技傍身，很難在這裡找到工作的。等我們帶你找到撤離點後，你還是回老家吧，就算是屍兄全被消滅光了，也別來H市亂闖了，要不然你只能在城市裡賣苦力，不見得比在你自己家鄉賺得錢多。”
龍且明白過來，原來這叫小惠的短髮女孩子所謂的工作，就是行當。沒想到他堂堂天潢貴胄，居然被人誤認爲莊稼漢。
小惠自顧自道：“其實現在農村並不比城市差多少，最起碼，沒有各種各樣的污染，如今農村看病有醫保，年紀大了有勞保，就連種糧食也不用交稅，國家還給補貼。我看你爲人本本份份，很是老實，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在老家種田吧，農夫山泉有點田，可比在血汗工廠拼命要好。”
龍且根本不懂什麼叫污染、醫保、勞保、血汗工廠，卻聽得出小惠是爲自己好，更聽到種糧食不用交稅，頓時一驚：“你說什麼？種糧不用交稅？這農人不交稅，國朝如何養兵？”
小惠奇道：“農民種糧食不用交稅已經實施了好幾年了，這是國家用工業補貼農業，你怎麼會不知道？難道你們的鄉、村幹部膽子這樣大，敢把這樣的消息也隱瞞着你們？不可能啊，電視報紙廣播裡反覆報道的。你老家住在哪兒啊？”說着，狐疑地打量着龍且。
龍且知道自己一時口快露了馬腳，含糊道：“我家不種糧食，老家在咸陽。”
小惠喔了一聲：“原來你家不種糧食啊，嗯，是了，種花木等經濟作物還是要收稅的。你是西安咸陽人啊，這可是個好地方，我一直想去看始皇陵，就是沒時間。”
龍且突然站住了腳：“始皇陵？什麼始皇陵？”他的聲音禁不住有些顫抖。
小惠抱着露露走在前頭，沒察覺龍且的異樣：“始皇陵當然就是秦始皇的陵墓啊，那裡的兵馬俑可是世界奇蹟，我有機會去秦始皇陵一定要和兵馬俑拍張合影。對了，龍且，你是咸陽人，經常去秦始皇陵玩吧？”
龍且擡頭向天，低不可聞地道：“原來，祖龍已殯天，我這一覺，不知道人間已經過去了多少歲月。”
小惠沒聽真切，隨口問道：“你說什麼？”
龍且含糊道：“沒什麼－－我確曾去過皇陵。”何止是去過，那皇陵乃炎黃數條龍脈聚集之地，盤龍臥虎，以此爲陵，可保萬世太平，只是當初自己曾聽說有海內外異人，欲斷祖龍風水，暗下黑手，原本想一探究竟，可惜自己此後中了陷阱身陷囹圄。
看起來，皇陵龍脈確實被截斷，以至大秦皇朝並沒有如祖龍所望萬世一系。如今這些奇裝異服之人，居然將皇陵視爲一處風景之地，出入隨意，侮辱先皇，當真該死！
小惠連聲問道：“哈，你真的去過秦始皇陵？我就說嘛，你是當地人，怎麼可能沒去過。對了，那兵馬俑是不是真的很威風？古代人真了不起，居然用泥巴做出這樣好玩的東西。”
龍且哼了一聲：“泥巴？好玩的東西？這可不是小兒玩物。那兵馬俑乃大秦糾糾老軍，以秘法煉製而成，千秋萬載衛護祖龍，一旦服用了長生不老之藥的始皇帝重現人間，這千軍萬馬就將橫掃天下，御六國而一統天下。”
小惠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是你們當地人的傳說吧？真是有趣，你說的和以前一部老電影《古今大戰秦俑情》差不多，電影裡說的就是一個兵馬俑復活，愛上了轉世投胎的宮女，兩人跨越千年相愛的故事。”
“千年？國朝－－不，秦朝距今多少年了？”龍且突然問道。
小惠道：“嗯，我歷史不太好，秦朝滅亡應該是在公元前200多年吧，距今已經2200多年了。”
龍且喃喃道：“2200多年！2200多年！滄海桑田，斗轉星移，居然已經2200多年了……”
小惠對龍且的古怪並不怎麼在意，農村人嘛，以龍且現在的年紀，想來小時候正趕上嗡嗡嗡尾巴的時候，沒好好讀書，接着又遇上改革開放，大家只想着賺錢，同樣不讀書，想那龍且滿腦子鄉土傳說，對真正的歷史卻一竅不通。
龍且一時沉默下來，不知在想什麼心事，小惠心繫白小飛的安危，看他趴在龍且肩頭，雖然緊閉雙目，卻並沒有惡化的症狀，心裡鬆了口氣。
龍且突然問道：“這漢子是你夫君？”
小惠一怔，夫君－－這龍且講話好古怪－－繼而臉一紅：“不是，我、我只是他的朋友……一個普通朋友，我、我還沒結婚呢。”
龍且一皺眉：“難道你年紀這樣大了，還未婚配？”在他的記憶中，女子15歲就要出閣，否則的話國朝官府就會由官媒給予婚配，如果不從就要受刑，這叫小惠的女子年齡肯定已經超過20歲了，怎麼還沒有結婚？
小惠圓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雖然至今沒有戀愛，但年紀卻絕不算大，怎麼也算不上嫁不出去的大齡老處女，她尷尬地道：“龍大哥，可能你們在農村結婚早吧，在城市裡，女子要到26歲纔到晚婚年齡呢，我這樣的還不算老－－那個，年齡還不算大，我有不少朋友，都30歲了還不結婚，說是要做丁客呢。”
“丁客？”龍且不解地道。
“啊，就是結婚以後終生不生孩子，這樣的家庭叫丁客家庭。”小惠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