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盛庸奮力砍下一個燕軍百戶的頭顱,忽然聽到身後爆發出一身大喝,他旋身回去,已看到暴喝的徐凱騎着馬飛快奔來,驟然間,徐凱突然落馬,直愣愣地栽倒下去,盛庸才發現,一名從背後襲來的燕將正拔出了殷紅的長槍。
這一槍,本該扎入盛庸的背心,正是徐凱捨身忘死地用血肉之軀去抵擋,盛庸才得以倖免。
“盛庸——!徐某爲新朝盡忠了,照……照顧我妻兒!”
盛庸的眼眸落在那栽倒下馬的徐凱身上,眼眸之中,一片通紅,他怒吼一聲,也不知是悲痛還是憎恨,亦或是兩者都有,勒着馬,瘋狂地朝那燕將衝去。
長刀揚起,下劈,鮮血四濺,雖經歷了長時間生死廝殺,盛庸出刀仍然是乾脆利落。
而燕將的死,也激起了燕軍士兵的憤慨,同伴的慘呼,讓所有人都變得瘋狂起來。
殺戮,到處都殺戮與鮮血,騎馬衝刺不了,那就如同步兵一樣拼殺!不斷地斬殺周圍的每一個敵人,同時也被對方的兵器貫穿身體。
王四良瞧得平安、盛庸、徐家這些剛投降過來降將的都如此捨生忘死,再也不跟眼前的逃兵囉嗦,反手一刀結果了逃兵,對着聚集在身邊的戰友大喊:“貪生怕死莫入此門,升官發財請走他路!”
“貪生怕死莫入此門,升官發財請走他路!”所有荊州講武堂畢業的軍官都是一愣,然後全身上下開始散發殺氣,他們本能地握緊武器,快速衝到戰鬥的最前線上,一同高喊:“貪生怕死莫入此門,升官發財請走他路!!!”
正當平安本陣承受着沉重打擊地時候,旁邊盛庸的陣地也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兩大戰線,都已被燕軍零星地突破……
一面面“荊州講武堂”的旗幟在血腥的風中獵獵飄揚,一聲聲:“貪生怕死莫入此門,升官發財請走他路!!!”在每個最關鍵的點上響起。
荊州講武堂每屆綜合考覈前三的成員,在畢業時被會被贈予這面旗幟,它代表着荊州講武堂的軍魂——“責任、榮耀、獻身精神。”
每一名講武堂畢業軍官都是一支小隊的靈魂,他們帶領着各自的隊伍,開始奮起反攻。
王四良吐了口血水,默默地帶領聚攏到他周圍的戰友,來到了平安、盛庸他們的身邊,面無表情地面對着滾滾而來的燕騎……
這一戰,無疑是最殘酷,也最是悲壯,若是其他軍馬交戰,一旦戰損到一定程度,必然會有一方潰退,可是這兩支殺紅了眼的軍馬,都擁有無比的勇氣和無以倫比的耐力,他們用刀砍,用長槍去刺,去牙齒去咬,放馬去踐踏,沒有一個人選擇潰逃,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下了殺戮。
殺了眼前的敵人!唯殺光敵人才能活下去!也只有殺死他們,才能報仇雪恨!
“殺!”
當有人爆發出這個聲音,戰場之中無論是遼東軍還是燕軍,甚至是燕王本人,也都會不約而同的一齊隨之呼應:“殺!”
燕王的身體雖已筋疲力竭,但精神卻極爲亢奮,他的身上染滿了鮮血,坐下的戰馬也已經替換過,他帶着親衛,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他的臉上殺氣騰騰,特製的盔甲反射着血光,讓他整個人宛如惡魔臨世,殺到興起之處,更是從喉頭髮出一陣陣狂吼。
只不過這時候燕王的心裡卻也忍不住吃驚,他縱橫北疆這麼多年,他親自率領的燕軍所過之處,從來都是摧枯拉朽,從前與草原人交戰,放馬一衝,以草原人的彪悍都只可以抵擋一陣,可是一旦傷亡到了一定程度,兇悍如草原人,都是如鳥獸一般開始潰逃,他朱棣向來都是所向披靡的!包括先前對戰平安的直系兵馬,也都是用瞬間的爆發力將其沖垮,可是現在面對這些遼東兵馬,他朱棣的親自衝陣都失去了效用,而大軍一旦陷入搏殺僵局,人數的優勢也就蕩然無存了。
這麼打下去,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事實上到現在爲止,燕軍和平安他們都是損失慘重,那地上的橫屍已經數萬,濺出來的熱血染紅了整個地面,這個時候,兩軍的隊形都顧不上了,到處都是廝殺的狂吼與混戰的人羣。
燕王不禁凝起了眉,這個結果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若是再這般打下去,只怕到了最後,八萬燕軍鐵騎能留下五萬就已經不錯。騎兵可不同於步兵,每一名騎兵的損失,對燕王來說都不啻是沉重的打擊。
可現在要撤,又哪有這般容易,正如兩頭正在相爭的猛虎,任何一頭猛虎若是膽怯,想要脫身,就必然被對方致命的打擊,最後的結果就不止是損耗這麼簡單,甚至全軍覆沒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的燕王已經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他只能選擇咬牙拼下去,堅持到將對方全滅爲止。
這場鏖戰,除了拼死一戰,已經沒有了退路!
身在戰陣後面的道衍和尚,其實也早已感覺到了這沉重的壓力,打起荊州講武堂旗幟的敵人,如瘋了一樣,居然在敗象之中,還略略佔回一點上峰,若不是薛祿等將領悍不畏死,予以反擊回去,燕軍只怕要落個兵敗如山的結局。
燕王一邊瘋狂衝殺,一邊打量着眼前的戰局,忽然只見他如刀的眸子一亮,瘋狂一笑,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四良,奮力一指,大喝一聲:“跟俺殺了他!”
“殺!”
猶如本能反應一樣,跟在燕王身後的騎兵徑直改變方向,跟隨燕王陡然斜衝向王四良的方向。
呼啦啦……騎兵交錯而過,血流漂杵……王四良久戰之下,反應慢了一些,當場被燕王突襲身亡!遠處的盛庸發現麾下的靈魂骨幹被襲身亡,下意識地緊勒馬頭,微微停頓了一下。
只是這一停頓,破綻已經露出來,等盛庸發現,那些斜衝出去的燕軍騎兵正站在了上風口,一支支精芒閃閃的箭簇對準了自己。
燕王已經發出森然冷笑,彎弓瞄向了盛庸,大吼一聲:“給俺射!射死他!”
成百上千支利箭在短暫平行相錯的工夫後,遮雲蔽曰一樣在半空劃過弧線,朝盛庸的騎隊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