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王氏送來的東西比較多，有四個雞蛋，有一塊肉，有白麪還有精米，雖然，王氏的臉黑的如墨，這些東西跟要了她的老命一樣，但她還是送來了。
二妞端了一碗雞湯給蕙娘，蕙娘已經醒來，不吃不喝，如同死人一樣躺在牀上。
大妞也沒來勸，二妞坐在牀邊說破嘴皮子，蕙娘只是流淚，卻還是無動於衷。
二妞無法，把雞湯放到桌子上，連看都沒看牛林安一眼，便推了出來。
牛林安大概一宿沒睡，也沒挪地方，呆呆的，面無表情。
吃了早飯，牛桂花和王氏再次登門。和牛林安坐在堂屋，等着牛大妞，牛大妞拿着庚帖出了房門。
牛桂花看到牛大妞手上的庚帖，臉上笑出了花。
“還是大妞懂事，你放心，你去了萬家，大姑和萬悅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牛大妞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平靜的說：“若想我去萬家做童養媳也行，但是我有三個條件，若應了我，我便去，若不應我，便是以後我去了，我也會鬧萬家一個雞犬不寧。”
牛桂花沒想到牛大妞還會來這一手，頓時有點吃驚，看了看牛林安，一個老實人，兩腳蹦不出一個屁來，怎麼會教出這樣心中有成算的閨女，她昨天已經領教了二妞的伶牙俐齒，今天還要領教大妞的心計，看來蕙娘平時不愛說話，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人。
見牛桂花和牛林安點頭，牛大妞脆生的開口說道：“第一，萬家的聘禮只要十兩，多一分不要，少一毫不行，錢我自己拿着，誰都不給。”
牛桂花點點頭，十兩銀子而已，給她就給她了，即便不給她，將來也會落到王氏的手裡。牛桂花掃了一眼王氏，王氏的臉已經不好看了，牛桂花拍拍她的手，安撫一下。
“第二，以後我們家的口糧要翻倍，我爹的銀子要留一半給我娘，我大哥和我小妹掙的銀子，讓他們自己掌握，我們院子裡東西歸我們自己所有。”
牛大妞的話剛落，王氏就蹦了起來：“不行。”
牛桂花上下打量了一下牛大妞，又掃一眼屋子，心下嘆息，這是王氏把她們娘幾個苛責的狠了，牛大妞沒有提出分家就算不錯了，牛桂花心知肚明，卻沒有吭聲，任王氏鬧騰。
“你要走的人了，還管家中那麼多的事情幹嘛？我是卻你們吃，還是卻你們穿了，一下子要這麼多，你也不怕撐着。還要給那個病秧子銀錢，她是撿來的，若是錢給多了，跑了怎麼辦？”
牛大妞冷靜的看着王氏蹦躂，一句話不說。
二妞也暗自爲大妞捏把汗，心中卻對牛大妞伸出大拇指，這樣外柔內剛的好女孩，真是便宜了萬家的人的。
王氏囉囉嗦嗦說了半天，見身邊都沒人說話，漸漸熄了聲音，見牛大妞的眼睛落在牛桂花身上，也看着自己家的閨女。
“桂花，說句話呀，你可要爲娘做主啊！”
牛桂花和牛大妞對峙半天，終於敗下陣來：“好，我同意，若是我娘不給，你
大可讓俊勇和二妞去鎮上找我要，我只會多給不會少給。”
“第三，嫁到萬家雖然說爲童養媳，若是不幸守寡，或者被休，都要放我離開，不能讓我爲萬家守節。”
這個時候的女子貞潔觀並不是那麼厲害，整個國家經過戰爭留下來的人並不多，女人只要能生孩子就成，有些打仗被徵兵的地方，弟弟娶嫂嫂，叔叔娶寡婦的多的是，只不過這個條件應該跟萬悅商量一下才行。
牛大妞接着說：“大姑，我知道最後一個條件，你做不了主，你大可以去跟萬家的人商量，我自會在家等着，若是他們同意了，還請大姑寫下憑證，到里長家裡做個公證。”
牛桂花微微一笑，站了起來：“好，我這就去找萬家說此事，大妞你可要安生的在家等着。”
牛大妞冷冷的哼了一聲，轉身回到屋裡。
牛桂花氣的胸口直疼，咬牙對着牛林安說：“二哥，你真是養的一個好女兒。若真是到了大戶人家，只怕比我更強。”
牛林安不知道牛桂花語氣中帶着諷刺，只見她面帶微笑，以爲真心誇他，‘呵呵’一笑：“萬悅那裡你要好好說，事情既然已經定下，就不着急了，我的假還有一天，明天再回，大姐，你先回鎮上吧。”
牛桂花帶着一臉喪氣的王氏回去，二妞看了牛林安一眼，算他還有良心，沒有即可離開，要知道蕙娘還不吃不喝的躺在那裡，奄奄一息那！
牛桂花帶着寫好的協議，和牛林安，牛大妞來到了牛家村的里長家。
牛家村的里長牛仁貴是個能人，有見識，是老一輩唯一一個識字的人，家裡的孩子並不多，兩個兒子，一個閨女，但是，人家的孩子個個都有出息。
大兒子在牛林光在鎮上做捕快，娶的是糧店家的女兒，一家人在鎮上落戶。
二兒子牛林旭則是郡縣王爺府裡的幕僚，據說是專管考試和選拔人才這一塊的，所以帶動着牛家村的人，讀書的多了起來。
唯一的小女兒也嫁到了郡縣裡。
里長牛仁貴的兒子們也都很孝順，隔三差五的回來看他，大兒子牛林光更是把自家的大兒子牛俊斌，小女兒牛杜鵑送過來，給二老作伴兒。
牛俊斌的歲數和牛俊勇差不多，牛杜鵑的年歲只比二妞大三個多月，也算差不多。
牛桂花帶着人浩浩蕩蕩的來到里長家，說清楚了來意，牛仁貴拿着手中的協議，感慨不已。
牛林安家的情況他還是知道的，蕙娘是牛林安在鎮上幹活時買來的，本是罪臣家的丫鬟，賤賣了，要不然論長相和才幹，怎麼也不可能跟牛林安這個大老粗。
剛開始牛林安防着蕙娘，是怕她個跑了，可現在蕙娘都生了三個娃了，人也柔弱，是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怎的就被牛家逼到賣女兒的地步。
牛林安看完協議，仔細打量了一眼蕙孃的三個孩子，個個都是眉清目秀，透着一股機靈勁，尤其是最小的閨女二妞，聽說嘴皮子很厲害，她奶王氏都怵她。
可是，二妞說的是句句在理，字字有據，王氏偏心，整個牛家村的人都知道。
現在一直悶聲不響的牛大妞，竟然提出了這三個條件，可見心裡還是有計較的。
“林安那！既然你們家裡都商量好了，老頭子也不好攔着，總歸這童養媳不是啥高興的事，你家大妞爲了啥，你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我看着條件提的挺好。”
牛仁貴說完頭也不擡，淡淡的掃了坐下的牛林安一眼。
牛林安心中有事，無論是因爲鎮上的萬悅，還是萬家真的好，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塵埃落定，讓里長說兩句也是可以的。
“牛大伯說的是，大妞這次去萬家委屈她了，可我也是爲了她好···”
到底是不是爲大妞好，大家心裡都清楚，牛林安這麼說也只是自欺欺人，他話還沒說完，只見牛仁貴一擺手。
“好了，別說了，以後呀，你對你家蕙娘和孩子好點就行了，大妞就這點念想，相信你做爹的會做到的。”
牛林安張着大嘴，未說出的話被裡長堵了回去，有些尷尬。
協議一式三份，萬家一份，牛家一份，里長家一份，三家人都摁了手印，當着里長的面交換了庚帖，牛大妞的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事情辦完，牛桂花帶着人又風風火火的走了。
二妞走在了最後，在她印象中，里長都等於村裡的村霸，趾高氣昂，圓滑透頂，像牛仁貴這樣慈善的里長，少之又少。牛二妞深深的看了牛仁貴一眼，眼中充滿敬佩和孺沐。
牛仁貴也正好看到牛二妞的眼神，慈愛的微微一笑。
牛大妞的條件其實並不過分，萬家的聘禮本就該蕙娘拿着，只是牛大妞怕蕙娘軟弱，再給王氏搜了去，才自己做主拿着，就算是以後二妞和大哥要用錢，也好幫襯一二，總比落到王氏手裡，給了耿氏娶媳婦強。
牛俊勇和二妞的伙食本就不好，兩個都是半大孩子，都是正長身體的時候，王氏苛責，多要點也不過分，只是牛林安的工錢，以前全都給了王氏，現在只給一半，讓王氏很不舒服。
連續幾天，王氏都在自家的院子裡，指桑罵槐，高聲嚷嚷，只不過事情已經成定局，只要牛林安不反對，誰都不會搭理她。
王氏甚至把牛家老爺子牛榮福給搬出來，牛榮富是個不愛管閒事的，有他吃有他喝，萬事不管，再說都是他的孫子孫女，當然都希望他們好。
王氏吵吵的實在是影響他了，他纔會出來吼兩聲。
經過這一鬧，牛林安也覺得對蕙娘和孩子們有愧，想盡量的彌補，只是除了牛俊勇偶爾還會跟他說兩句話外，兩個閨女都當他是空氣一般。
大妞和二妞把這三個條件告訴了蕙娘，蕙娘哭的很傷心，一直自責，卻又覺得大妞的主意好。
“大妞，娘對不起你，連你都沒保住，你提的條件都是爲這個家着想，是娘太軟弱，可是，大妞，一想到以後若是你被休，或者成了寡婦，娘心裡就不好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