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涼亭,近有垂柳,遠有青山,安王坐在亭內,靜靜獨酌。
風撩過髮絲輕動,銀絲錦衣吹拂,美酒香醇,卻掃不盡眉間輕愁。
隨着日頭漸漸上來,時間一點點過去,那鳳眼裡的黯然加深。
紙條到了佟佟的手裡,可是佟佟卻沒有出現。
又一杯酒倒入喉嚨。
“殿下?時間已經過了。”一個侍從走進亭子裡,站在安王身後提醒道。
“是嗎?”
放下酒杯,安王的笑意更顯僵硬。
“沒有人來了,對不對?”安王似在自問,然後自嘲的搖頭。他緩緩站起,望着那綠徑小路,始終沒有他期望的那個清秀身影出現。
“走吧。”
突然,一個黑影從附近樹叢裡竄出,跪到地上:“王爺。”
“有何事?”側身,面容肅然,安王睨視。
“皇上說,巫山水患未除,安王不易離開太久,應儘快啓程。”
“皇兄,你又是何必?”仰望京城的那張俊美臉龐,帶着苦笑。
如果他真的能算的上是皇兄的情敵的話,那不管怎樣,他都要拼上一拼,只可惜……佟佟的心不在他身上,他就是肝腦塗地也是枉然。
皇兄,又何必不安?
不過,他不會告訴皇兄的。
他已經得到佟佟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所以,即使依然不安也該他受着。
因爲皇兄,得到的太多了。
華燈初上,佟日禮醒來時,便瞧見皇甫覺在桌前臨摹着什麼。
“這個是?”
“西山夜雨,朕喜歡的一篇文。”
那桌子上,已經鋪滿了早已臨好的紙張。
百餘字的西山夜雨,密密麻麻,攤滿了一桌子。
皇甫覺到底臨了多少篇?
“朕在想,臨上個千遍萬遍,是否就能夠窺探你當初癡愛它時的心境,哪怕只有一二。”磨着墨,臨着字,寫着文。想着,這篇文章,佟日禮在那年少時也寫過,總是不由一笑,爲了這份神秘飄渺的親近。
水天漣漪時,共話西山雨。
佟日禮沒有察覺間,那人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就這麼看着他。
那炯炯的閃爍着的眼睛,讓佟日禮以爲,那個人似乎是有什麼要對他說。
佟日禮不覺間,眼神一避。
“算了。”手探了出去,再要摸到佟日禮的發時,又停了下來,“你站在原地,已經是極大忍耐,我不該再求你走過來。”
我,向你靠近就好。
你只要,乖乖的,在那裡,別動。
等待你的迴應,想來是這世上最寂寞的事情,我也能忍得。
“這個,你看看,朕讓人找來的,你定然是喜歡。”一盒盒的文房四寶,擺在了佟日禮的面前。
佟日禮一看,那一款款的,精緻細膩的做工,稀少罕見的質材,還有此刻在他身旁一臉害怕被否定的皇甫覺,心裡頓覺的莫名發燙。
“你不喜歡?”
“臣喜歡。”
“那都送給你。”皇甫覺頓時很高興。
“皇上?”佟日禮有點驚訝,而後又平靜下來,領旨,“謝皇上。”
皇甫覺看佟日禮都接受了,很是喜悅,一把拉住佟日禮的手,把那一款款的四寶指點給佟日禮看。
“這一款,雖然看着舊了些,有些晦暗,其實是有千年歷史的。”
“這一款,黑漆描金古筆,想來整個大盛也只有這麼一隻。”
“這一款,御製松花石硯,是大盛國開國帝王用過的。一直留到現在,上面的一道劃痕,還是朕小時候不小心劃上的。朕爲了這個,還捱了先皇一頓打。”
“還有那個,竹木牙雕,很是淡雅別緻,很襯你。”
“看那個,那最外面的那個,湘妃竹筆,是仿的,真的已經絕了跡。就算是仿的,千萬毫中揀一毫,也比真的差不了多少。”
“皇上?”手掌被皇甫覺握在掌心裡,已經出了一層細汗,佟日禮打斷皇甫覺的話,試圖抽回手,“何必對臣如此好?”
皇甫覺看着佟日禮,淡淡的眸子染上了一層溫柔。
將佟日禮的手握的更是緊了些,皇甫覺看着佟日禮,“我要對你好,給你天大的恩情,天大的恩惠,讓你揹着,再也跑不遠。”
“皇上,你,這又何必。”被握住的手,還是抽回,佟日禮退開皇甫覺一步。
看着這個清秀的人,微斂着眉,僵硬的身體,皇甫覺心裡一陣酸楚。
他似乎都已經知道三個月之後佟日禮的選擇了。
“佟日禮,若非佟家嚴厲家規使然,你是否,便能多接納我一些?”
良久,皇甫覺輕笑,眼底,隱隱的苦。
佟日禮低下頭,清明的眼微微的垂着,“既定之實,何必推論。”
佟日禮,有時,我真的是恨你。
你的無情,是連謊話,都不願施捨給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