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裡,氣氛很緊張,皇甫覺正在抽查幾名皇子的作業。
無論是四書五經,還是詩詞歌賦,或者書法大字,這幾位皇子,最小的連話都說不清楚,卻也能回答的頭頭是道,寫的字也是大大方方,進步顯著。
表達自己見解的同時,也會引來皇甫覺的點頭,帶着思究。
都只是幾歲的孩童,能學到這個份上,已經不錯了,深宮裡的孩子,總是成熟的特別早。
所有的皇子都抽查到了之後,皇甫覺正準備開口說什麼,隱隱的抽泣聲從側殿傳來,他臉色一變,淡淡說道:“今日就到這兒吧,皇兒們都很用功,小三子,賞!”
“是。”旁邊的一個太監總管伶俐的應着。
“太傅那份也別忘了。”
於是,皇子們跪安,皇甫覺起身離開。
得了賞賜和表揚的皇子們,站在原地,臉上卻沒有欣喜之色,有些表情僵硬的任由太監宮女們將他們帶了出去。
畢竟是幾歲的孩子,還想着要討父皇的歡心,所以再怎麼表現的像個大人,也是不禁流露出孩子的一面,更何況那側殿裡面的哭聲他們也聽到了。
那裡,就是讓宮裡沸沸揚揚,父皇連罰了好多奴才,甚至降了幾位嬪妃的原因所在吧,一個比他們正牌皇子還要受父皇喜愛的存在,只因爲那個孩子的父親……
不能說,即使知道也不能說。
而皇甫覺一踏進側殿,就看見萬全萬總管正在焦頭爛額的哄着孩子,宮女奶媽全都束手無策,孩子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卻還只是隱隱抽泣着,沒有嚎啕大哭,但是更加委屈的模樣,一張小臉脹的通紅。
看見皇上來了,他們趕緊跪下請罪,自從這嬰孩入宮以來,因爲他而受罰的人幾乎是天天都有,連打了個噴嚏都有人要倒黴,所以他們這次膽戰心驚,覺得是在劫難逃了。
“東兒,怎麼哭了?嗯,是不是不舒服啊。”皇甫覺從萬全那裡將孩子接過來,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懷裡,沒有怎麼抱過孩子的他,從動作生疏,小心翼翼,到如今已是手到擒來,姿勢正確。
那軟軟的一團肉,只是哭着,委屈的哽咽着。
“太醫看過了沒有,東兒怎麼還是哭?”看不得那張像極了他父親的那一張掛滿眼淚,皇甫覺皺着眉頭。
“太醫已經看過了,都說是風寒還沒好,所以東少爺有些不舒服。”萬全趕緊把太醫的話都說了出來,末了,才小心的加上那一句:“東少爺可能是想人了。”
萬全說完,看了皇甫覺一眼,又迅速把頭埋了下去。
孩子最熟悉的是爹爹,如今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面對很多陌生的人,爹爹卻不見了,難免有害怕的情緒。
可是他們的皇上卻把人家爹爹給……
皇甫覺聽了萬全的話,卻沒有發怒,臉上也沒有不高興,只是哄着問道:“東兒想爹爹了?不喜歡父皇了嗎?”
輕輕的一句話,佟東兒被放到了皇子的身份上,在場的奴才們都將詫異隱藏在自己的心裡,只想着此話一出,那後宮中的波瀾,估計會直接波及到朝廷上。
也許是聽到爹爹這個熟悉的詞,東兒哭的更加大聲,在皇甫覺的懷裡掙扎不停。
“原來是真想爹爹了啊?”拿着毛巾,皇甫覺將那一臉的鼻涕和眼淚都擦掉:“我們一會兒去看爹爹,但是東兒得先把臉給擦乾淨,不然你爹爹得怪父皇對你不盡心了。”
皇甫覺樂呵呵的說着,彷彿忘了自己在佟日禮面前,那一副拿東兒去威脅佟日禮的惡人模樣。
抱着懷裡小小的人,看着那相似的臉,相似的抗拒,誰也不知道皇甫覺打趣自己時,心裡隱隱泛着痛。
他知道,將佟日禮抓回來的自己,強迫他們一家分離,用東兒惡劣威脅佟日禮的自己,在佟日禮的心裡,那個位置恐怕已經岌岌可危。
雖然那一篇西山夜雨,給了自己多少的期盼。
“東兒,也喜歡父皇好不好?”
“父皇是喜歡東兒爹爹的,東兒應該知道啊,父皇這麼疼你。”
“可是父皇不能這麼疼你爹爹,更不能讓他知道。”
“你的爹爹其實很壞,他要是知道,就會用這個威脅父皇了,他太明白怎麼樣從父皇的身邊跑開。雖然你的爹爹現在看起來很乖。”
“爲了將東兒的爹爹留下來,父皇只要用東兒做人質了,但是父皇一定不會傷害東兒的,東兒明白是不是?”
“東兒……”那喃喃一句,消失在喉嚨裡,不知是化爲了一聲輕嘆,還是風化成了心裡的那一個鐫刻的名字。
抱着東兒,望着那一雙清澈的眼睛,皇甫覺在心裡說道,東兒,你長大了,可千萬不要像你爹爹那樣。
那樣,太傷人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