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齊歷二百七十一年。
齊國國都——雲城
雲城的人喜歡在陽春三月,聚集與柳溪,柳溪是齊國最美的植物——櫻花的集中地,各種名品都盛開在這裡,每年春天來的時候,各地前來觀賞的人潮車馬,把柳溪烘托的一片熱鬧非凡。
雨後,柳溪的天空異常的清,粉色的櫻花帶着露珠,點點綻放着,分外璀璨。
花樹下,人頭攢動,六歲的丁叮緊緊拉着她姐姐丁飛情的小手,在人海中行走着。
丁叮的個頭兒和大她一歲的姐姐丁飛情差不多,眼眉竟有八分相似,宛如雙胞姐妹。
細看兩人,都是一副小巧瓜子臉,細細彎彎一對柳葉眉下,那一雙單鳳眼,好似寶石鑲嵌在宛如粉玉雕琢的嫩白臉龐上,好看極了。
不過妹妹丁叮,姐姐丁飛情唯一的區別就是,丁叮的眉心正中位置有一顆粉紅色的,像櫻花一般的胎記,襯托的整個人更加空靈。
鵝黃色的豎領金邊淡黃長裙穿在丁飛情的身上,引起無數人的羨慕,那是齊國未來的太子妃人選啊,雖然丁叮也穿了粉嫩色的長裙,上面也有紫色的齊國最大家族之一丁家的紫色寶石標記,但是豎領和平領的標準,淡黃這皇家的顏色,標示了兩姐妹的社會地位。
在一處賣棉花糖的攤子面前停下,丁飛情笑眯眯的看着丁叮,叫着丁叮的小名道:“鈴鐺,要吃嗎?”
因爲丁叮這個名字,與那鈴鐺動起來的形容一般無二,邊奠定了這小名的存在。
丁叮聽着姐姐問她,立刻重重的點了點頭,眼睛亮亮的。
丁飛情朝身後跟着的下人要了兩個銅錢,在攤子前買了一個棉花糖,滿臉寵溺的遞給丁叮,丁叮看着一個棉花糖,眉眼微微彎了彎。
丁飛情是懂丁叮的意思的,當下笑着輕輕搖搖頭,這豎領的衣裙穿着,便不能做有損這裙子的行爲,那麼多人看着啊。
丁叮眨巴着眼,一邊吃着棉花糖,一邊感覺到姐姐的身體,在周圍人的目光盯着之下,微微的僵直,不由小心眼裡覺得姐姐很可憐,連吃糖都不行。
卻沒發現姐姐丁飛情眼裡對她的憐惜,生在齊國的最大兩個家族之一的丁家,無法修煉音攻,無法學習武功,保護不了自己,護衛不了皇族,生來就是一種絕對的悲哀。
看着姐姐分外溫柔的看着自己,丁叮一邊吃着棉花糖,一邊道:“姐姐……”
“嗖。”話還沒說兩字,耳邊突然空氣動盪,兩柄箭頭帶着殺氣朝丁飛情射去,丁叮頓時嚇的一愣。
而只比丁叮大一歲的丁飛情,卻只眉頭微微一動,抱住丁叮臨空一個漂亮的踢腿翻身,堪堪避開那利索的兩箭,身後跟着的侍衛們在這頃刻功夫,齊齊撲了過來,對上那黑衣蒙面的刺客。
“殺人啦……”驚嚇不過一瞬間,周圍看花的人潮爆發出巨大的尖叫,奮勇着朝四面八方逃去,一時間整個柳溪一片驚慌,人流亂串。
“五小姐,快離開,快。”幾個侍衛一邊對上瘋狂的刺客,一邊焦急的朝丁飛情叫道,同時有人撲上來,一人一個抱上倆姐妹就逃。
侍衛們抱着丁飛情和丁叮跑了沒幾步,一個侍衛的身軀“呼”地從身後飛了過來重重地撞擊到了面前的花樹樹幹上,漫天的櫻花花瓣飛舞而下,就像粉色的雨,但是,這花樹的美麗映襯着忙於逃命的人民,卻顯得異常詭異和妖嬈。
丁叮爬在侍衛的肩頭,清楚的看見那黑衣的刺客,一劍挑開了她們的侍衛的胸膛,那血下雨一般的灑向半空,好紅,而此時那黑衣刺客,凌空踏步人劍如一一般朝她的侍衛刺來。
只一劍,那血色的花朵就盛開在她的眼前,綻放出一地溫熱,有些濺上了她的臉頰,那是人的溫度,而她被抱着她的護衛臨死前的一拋,不遠不近的扔了出去。
那刺客見此,掃了一眼已經跑遠的丁飛情,手中帶血的劍一挑就朝被扔在地上還沒爬起來的丁叮刺來,帶着狂烈的殺氣,丁叮坐在地上,只能呆呆的看着那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劍。
而一旁在武功最強的侍衛的護衛下,早就跑遠了的丁飛情,眼看着這幕,急的大叫一聲,一把推開那侍衛,飛躍着朝丁叮撲來,一邊從袖子中抽出一碧綠的短笛,放在脣邊吹奏起來。
音攻,看不見的利刃從笛聲中射出,傷人與無形,瞬間攔截住那刺向丁叮的刺客攻擊,與刺客纏鬥起來。
“五小姐,你快跑,你現在功力還不夠。”被丁飛情推開的侍衛,跟着就衝上來,抱住丁飛情就要拖走,丁飛情掙扎着,最後狠狠的咬了侍衛一口,在侍衛短暫的呆愣下,邊吹着笛聲,邊朝着丁叮和幾個刺客逼了上去。
尖利的笛聲在天空下飄蕩着,無數的利刃從笛聲中射出,丁飛情沒想到自己對一個成年刺客有沒有勝算,她只知道她的妹妹在那裡,她必須救她,必須救她。
周圍的衆人一瞬間慌張逃竄後,此時都遠遠的站定觀看着,見慣戰亂的國度,早已經比較習慣這樣的場面了,滿天櫻花飄灑下,一個七歲的女孩竭力吹奏着笛子,攻擊着原本目標是她,但是現在卻攻擊着她妹妹的刺客。
丁叮看着鮮血從姐姐的嘴角流出,姐姐的面色越來越蒼白,眼前那刺客高高的舉起利劍,卻因爲被姐姐攔截着攻擊,遲遲刺不下來,身邊侍衛們拼命攔截着幾個刺客,她卻坐在地上沒有動,她嚇呆了,她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
碰,幾聲尖利哨子聲響起,幾個佩戴着紫色寶石的男子飛速的衝了上來,與刺客們交上了手,丁叮在一片血紅中看着姐姐丁飛情蒼白着臉一笑,緩緩的身子軟了下去,而那口型還在對自己說:“鈴鐺沒事?”
丁叮拼命的點頭:“沒事,姐姐我沒事。”任由淚水花了眼,想站起來去攙扶姐姐,卻身體完全不聽她的使喚,眼前一片血紅遮天蔽日,看着姐姐倒下去,卻無能爲力。
“不愧是丁家未來的太子妃人選,小小年紀,就如此了得,這刺客可是燕國有名的殺手。”
“可不是,丁家這丁飛情一出生就通音律,才七歲就已經達到音攻第二階段,天才,我們齊國丁家的天才。”
一片血紅中,丁叮聽着身邊有人說話,連忙揚起小臉看着身旁的人,焦急的道:“姐姐沒事麼?姐姐沒事麼?”
“沒事,只是脫力了而已。”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丁叮笑了,滿臉鮮血卻笑的分外的燦爛和喜悅。
丁飛情,出生一歲便能辨別音準,三歲就善樂器,五歲便入了音攻的殿堂,以音殺人,內外兼修,小小年紀一身武功已然不弱,乃是丁家這一代人中鳳毛麟角的所在,被齊國皇族定爲未來太子妃的人選之一,實在是出類拔萃。
丁家祠堂,丁叮小小的身子跪在陰森森的燭火當中,面前是丁家的列代祖宗靈位,初春的風吹在祠堂裡,還夾雜着點冰冷刺骨,冷的那小身子幾乎顫抖成了一團。
腿疼,被侍衛遠遠扔出去的時候,兩膝蓋已經摔的鮮血淋漓,回到家門口,等在大門上的奶奶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打的她耳朵現在還嗡嗡作響,半邊臉頰更是火燒火辣的疼,此時已經高高的腫起。
丁叮看了眼身後的大門,沒人,不由微微鬆了口氣。
她知道她在這個家裡是不同的,丁家的孩子一歲後就要經過師傅測試,看其是學武功,還是學音攻,在亂世能屹立不倒,要的就是絕對的強和實力。
就算是女孩子也是一樣,不會武功,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不用說爲家族爭光了,那就純粹是一個垃圾,一個多餘的連名字都不配有的垃圾。
而她經過測定,先天五音不全,辨認不了音符,身體素質極差,學不了武功。
所以,她連丁家飛字輩都不能用,直接亂取了一個叮字,她是不被丁家認同的孩子,她是讓丁家被別人笑話的所在,因爲在丁飛情那麼一個天才過後,居然有這麼一個廢材,她的存在只給了丁家恥辱,雖然她並不知道怎麼就成了恥辱,她又沒做過什麼事情。
正想着,地面微微顫動,丁叮連忙跪好,老老實實做出對祖宗懺悔的模樣。
身後的大門被打開,爺爺,奶奶,叔叔,爹爹,嬸嬸,該來的都來了,丁叮不由一陣絕望,姐姐還在昏迷中,誰來救她。
“取家法。”丁家的大老爺丁博然,冷冷的看着丁叮的父親,丁茂申,連眼角都不看跪着的丁叮一下。
丁茂申看了眼跪着的丁叮,面無表情的走到祖宗牌位前,取下一面長一尺,寬十釐米的戒尺,雙手奉給父親:“茂然管教不嚴,請父親代爲責罰。”
丁叮看了一下那面戒尺,小小身軀顫抖了一下,卻沒有象一般孩童一般大哭大鬧,慼慼哀求,早習慣了。她認命地趴在地面上,等待着將要到來的家法懲罰。
“哼,用這面尺子打你,都是侮辱了這面尺子!”老太爺恨恨的說。今天的驚險真的無法想象,如果丁飛情出了一點點問題,丁家還有什麼希望可言。
“這個畜生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蠱惑飛情去柳溪,幸虧飛情爭氣,要不然,要不然……”丁茂申看着跪着的丁叮,冷心冷情的喝道,居然叫自己的女兒爲畜生,好冷的心腸。
“十耳光,三十板!”老太爺發話了,沒有人反對,沒有人求情,就連丁叮的娘也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好像陌生人一般看着丁叮,那眉眼還帶着憎恨及厭惡,好像沒有人知道,一個五六歲的女孩,這樣的重責幾乎會要了她的命。
思過堂裡,啪啪的耳光聲和板子聲傳來,沒有孩子的哭泣,丁叮會對姐姐哭,但是從來不對其他人哭,她沒有怨恨姐姐,即使是姐姐的錯,即使是姐姐要求去的柳溪,即使……
丁叮咬着嘴脣,她和姐姐不同,她知道,她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