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年春天,落霜還沒有回來。
宗政蒼熠每天都要去他和落霜的房間看上一眼。但日復一日,看到的始終是那個癡癡傻傻,懼怕他萬分的風落霜。
那不是他的霜兒,是以前的風落霜。她纔是風孤鴻真正的女兒。
車車國的皇上醒來後,將玉璽送給了宗政蒼熠,但是現在對於宗政蒼熠來說,沒有霜兒了,一切都不復存在。
皇宮還在修建,再有半年的時間就能落成了。他給這座城取名落城。日日盼着……落霜能早點回來。
然,落霜沒有回來之前,留在他身邊的風落霜卻有了身孕。
依然是七個多月的身孕,癡癡傻傻的風落霜不會照顧孩子,宗政蒼熠也無法面對另一個落霜,他多想可以抱着她,親吻她,但那不是她。除了一樣的容顏,再無其他。
靈魂不是,便永遠都不是。
他讓聽雨和幾個丫鬟婆子照顧癡癡傻傻的風落霜,但那樣的風落霜還是出事了,她不顧聽雨的勸阻,執意在下雨的時候要爬山,結果從山上滑了下來,孩子早產了。
那一夜,驚心動魄。
宗政蒼熠瘋了一般的守在外面,他擔心裡面的兩條生命。
孩子是他跟落霜的結晶。而裡面的人若是死了,霜兒還能回來嗎?
他的霜兒……
那一夜,無言和無語守在宗政蒼熠身後,清晰的看到宗政蒼熠捂着面頰的指縫中,流淌出幾滴殷紅的血淚。
一滴滴的落在乾燥的地面上看的無言和無語心驚不已。他就那麼坐着,整個人一瞬間就蒼老了十幾歲,他手中一直握着一塊粉色的玉佩,一大一小,一共兩塊。
當時在去車車國路上,他就想把這兩塊玉佩交給落霜,粉色玉佩本就罕見,這兩塊他找了很久,大的是給霜兒的,小的是留給他的女兒的。他不重男輕女,反倒是喜歡女孩,可以像她一樣,美麗,貼心。抱着女兒的感覺,那般幸福。
如果是兒子,他就將這兩塊玉佩都交給霜兒,讓她留着,再生了女兒的話,就將玉佩交給女兒。但是現在,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了。
屋裡正在生產的風落霜已經沒了聲音,宗政蒼熠握着那一大一小兩塊粉色的玉佩,面頰埋在膝蓋上,眼淚落下,血色的淚水是他這些日子壓抑的痛苦和折磨。他每日每夜的失眠,這半年來,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經常是在夢中驚醒。夢到他的霜兒就在不遠處站着,看着他,流着淚,讓他不要放棄,讓他堅持下去。
她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醒來後,他的身子通常是冰涼透骨的,夢中,霜兒的臉色那般蒼白,他的心跟着揪起來,再也放不下來。
這時候,聽雨從屋裡走出來,看到這般模樣的宗政蒼熠,聽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的看着他,
“主子,是……是個小公子,但是風落霜姑娘卻……”
聽雨不敢說下去了,那孩子生下來到現在還沒哭一聲,因爲早產,身體虛弱着,而風落霜一口氣沒有提上來,已經死了。
宗政蒼熠握緊了拳頭,那塊大的玉佩在他掌心應聲斷裂,從掌心滑落出來的玉佩變成了三塊……
掌心被刺破,鮮血順着掌心緩緩的流淌下來,落在粉色的玉佩上。宗政蒼熠的心,在這一刻,徹底的淪陷。
“霜兒……我活着的時候……還能等到你嗎?”
“霜兒……爲什麼只留給我一個孩子……我要的是你……”
他無助的坐在那裡,直到裡面傳來一聲嬰孩的啼哭,他整個人纔回過神來,瘋了一般衝進房間,產婆抱着小小的生命,膽戰心驚的看着他。“孩子給我……他沙啞開口,這半年來,他說話的時候很少很少,在外人眼中,他似乎又回到了昔日那個不苟言笑冷酷無情的宗政蒼熠。只是如今的他,比之從前,還要冷酷,眸子裡永遠都是蒼涼冰冷的氣息。
孩子很小很小,才五斤多點,抱在懷裡輕飄飄的,如今正咧着小嘴哭的厲害,小臉皺巴巴的,眼睛還沒有睜開,看着,說不出的可憐。
他抱着孩子一步步的走進內室,這一次,竟是將自己關在裡面整整十天十夜。
孩子哭了,他坐在一旁麻木的看着聽雨給孩子擦洗身子,換洗尿布,風落霜已經死了,孩子沒有奶水,聽雨就四處找尋乾淨的母乳帶回來溫熱了給孩子喝下。
直到第十天,聽雨累的病倒了,宗政蒼熠一個人在屋裡看着孩子,手中的卷宗拿着,始終是那一頁不曾翻過,孩子的啼哭聲讓他的神經在這一刻一瞬間繃緊了,他幾乎是跳起來來到孩子身邊,一手晃着搖籃,另一隻手學着聽雨照顧孩子的樣子,先試一試他的尿布溼了沒有,沒有的話,他就拿過一旁溫好的熱奶,一勺一勺的舀給他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