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素妍和她的同伴們,車正榮又匆匆趕到一處咖啡店,剛剛坐下,俞永鎮就隨後到來。車正榮急忙起身招呼,又叫了咖啡和點心。隨後兩個人就靜靜地品着咖啡,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正榮,你今天找我來,該不是僅僅就爲了讓我品嚐這家店的咖啡吧?”俞永鎮有些好笑地問道。他當然知道車正榮爲什麼要見他,但卻不明白車正榮爲什麼不說話。
“老師,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會請你過來?”車正榮苦笑道:“但是真的見到你,我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那就說說你的理由嘛,”俞永鎮笑着說道:“你的口才一向都是不錯的,讓我聽聽你的想法。”
“老師就別笑話我了。”車正榮搖頭道:“我會用什麼理由,老師還能不清楚?但是我也清楚,這些理由未必能打動老師,所以還是不要賣弄了。”
“你呀,有時正經得讓人覺得很無趣。”俞永鎮笑着用手點了點了車正榮,“確實,我確實知道你想說些什麼理由,但是這些理由也確實未必能打動我,但是我爲什麼會來?”
“老師的意思是?”車正榮有些驚訝地問着。
“不是你想的那樣。”俞永鎮搖了搖頭,“我今天之所以來,是想做個說客……”
“如果是這樣,老師也不用說了,不可能。”車正榮意識到俞永鎮要說什麼,於是一反常態地沒等他說完,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聽我說完。”俞永鎮也認真地說道:“我們這幫老兄弟在一起有二十年的時間了,除了利益,還有感情。說實話,我們也不喜歡他的做事風格,但是你不能不承認,他對娛樂圈的風向把握得極其準確,他的每一次決策都是非常正確的。雖然在這期間,薩姆公司的運營出現了偏差,但那並不是他的錯,反而是因爲其他理事急功近利所導致的……”
“這些事情我知道,我也不否認這個情況,但是我對他的意見並不在這上面。”車正榮再度不禮貌地打斷了俞永鎮的話。
“正榮,你對他的意見就這麼大,連一句解釋的話都聽不得嗎?”俞永鎮有些不高興地反問道。
“對不起,老師。”車正榮先道了歉,然後才解釋道:“我對他的意見並不是在經營方面,而是他對藝人的態度。”說到這兒,他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激動的情緒,才繼續說道:“做企業要追求利益,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沒什麼意見,我現在也是這樣做的。但是我就看不慣他把藝人當做商品,一味地追求利益,完全不考慮藝人的感受與未來,只知道拼命壓榨藝人的精力與能力,恨不得敲骨吸髓,把藝人榨成汁,這是我無法忍受的。即便從商業的角度,也要講究一個細水長流,追究長久的利益,而他完全不考慮這些,恨不得今天出道,明天就能看到利潤,甚至是早上出道,中午就能掙到錢,這怎麼可能?最直觀的就是Shinvi、M.I.L.K和IsakNJiyeon,都是僅僅就出了一張專輯,就因爲成績不理想而被雪藏,對了,還有BlackBeat也是這樣,這種作法,對得起這些人的努力嗎?”
車正榮悶悶地喝了一口咖啡,又接着說道:“專輯成績不理想僅僅是因爲藝人的原因嗎?有沒有考慮過公司方面的錯誤?市場定位、營銷策略還有宣傳方式都沒有問題嗎?爲什麼出了差錯就只挑藝人的毛病,這對藝人公平嗎?別說是其他理事的問題,從公司成立的那一天起,他就是公司最大的股東,如果再加上幾位老師的股份,他差不多可以控制公司近半的股份,更何況還有我這個不管事的第二大股東,如果這些股份合在一起,差不多就可以達到三分之二多數了,也就是說,他完全可以操縱理事會的所有決策,更何況他還是公司的藝人總監,決策失誤不是他的錯又是誰的?”
面對車正榮的憤怒,俞永鎮無話可說。他今天來的目的,倒並不是想爲那位會長大人翻案,只是想緩和他與車正榮之間的分歧。失去了薩姆公司之後,會長大人的情緒非常低落,雖然主動提議要再辦一所培訓學校,但是一衆老兄弟都知道,他心裡還是放不下薩姆公司。但只要車正榮對他的態度一天不放鬆,他就不可能重回娛樂圈。即便是創建了公司,也必然會受到車正榮的全力打壓,當初他手握着龐大的薩姆公司時,尚且鬥不過車正榮,一個新成立的公司自然更無法面對正如日中天的AH公司。所以俞永鎮希望能夠讓車正榮放棄對會長大人的敵視,也讓會長大人能夠有一個重新振作的機會。但現在看來,車正榮對會長大人的意見實在太深了,根本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沉默了一會兒,俞永鎮有些失落地問道:“正榮,你就一點機會都不肯給他嗎?”
“他給過別人機會嗎?”車正榮冷冷地反問道:“他把一個又一個滿懷希望的藝人和練習生逼入絕境,他給過一點機會嗎?別人不說,只說少女時代,當少女時代面臨鋪天蓋地的ANTI,我曾經多次找過他,讓他改變做法,不要再拿緋聞炒作,但是他在乎嗎?他根本就不在乎,一次又一次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完全不在意孩子們面對的是多麼惡劣的局面,這個時候,他給過誰機會?我一次一次找他談,希望能悄悄地解決問題,但是他給過我機會嗎?當他堵死了別人的路的時候,也同樣堵死了自己的路。不是我不給他機會,而是他自己把所有的機會都推掉了。”
“唉——”俞永鎮一聲長嘆,再也說不下去了。
“老師,我知道你們的感情很深,”車正榮沉吟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說實話,我很羨慕你們之間的情誼,在這一點上,我一直都在向你們學習。但是老師,有些事情並不是可以用感情可以解決的。你剛剛說,我這個人正經得讓人覺得很無趣,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是我正經是因爲我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這個世界上,除了感情,還有公理,還有正義,爲什麼這次黑海事件會引發如此大的反響?那是因爲這次事件激起了所有藝人的憤慨,侵犯了所有人的底線。而事件的起因,恰恰就是因爲他的敵視和急功近利,我想老師也不會否認這一點。”
說到這兒,車正榮稍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我知道老師的擔心,不過請老師放心,只要他不再踏足娛樂圈,我也不會再對他做什麼。他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無論之前犯了多大的錯,在交出了薩姆公司之後,我也不再想去追究,我也不忍心。但是如果他還想着東山再起,我絕不會給他任何機會,因爲我無法相信他不會再重走老路,對於這一點,老師也未必敢替他做保證吧?”
對於車正榮的反問,俞永鎮只能苦笑一聲,卻沒辦法回答。
車正榮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直接轉開了話題,“我還是那個態度,希望各位老師能夠到AH公司來,至於待遇,肯定是最好的,絕對會配得上老師們的實力和身價。他如果真的想安心辦培訓學校,我不介意在希望學園給他安排一個相應的位置,真實姐也需要一個合適的助手。如果他想單幹,我也不介意,甚至於我可以幫忙做些事情,但重回娛樂圈的事情,卻是想都不要想。這是我的底線。”
“唉,怎麼會弄成了這個樣子?”俞永鎮嘆息道:“我記得你們剛剛認識的時候,兩個人相處得是那麼的融洽,又是那麼的雄心勃勃,發誓要把薩姆公司打造成韓國甚至是世界第一的娛樂公司,可是這才幾年啊,你們兩個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人總是會變的。”車正榮也略顯傷感地說道:“我在慢慢地成長,慢慢地變得成熟,在拋去了單純的崇拜之後,我看到了更多我不想看到的。而他也是,在放棄了對音樂的追求之後,他慢慢地變成了一個貪婪的商人,以逐利爲根本,完全不懂得體恤後輩,我們的衝突和矛盾就是這樣一點點地積累,因爲BOA而第一次爆發,又因爲少女時代而做了最後的了斷。我也不想這樣,但是如果不這樣做,還會有更多的年輕人毀在他手裡。”
“但這樣的懲罰對於他來說,未免太嚴重了。”俞永鎮不甘心地辯解道:“他努力了半生的事業,就這樣被毀掉了,甚至都不給他重來的機會,這樣是不是有些過了?”
“比起那些被他毀了一生的年輕人,我做得已經很客氣了。”車正榮冷漠地說道:“至少,他現在還可以安度晚年,還可以繼續做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但是那些年輕人,卻因爲耽誤了太多的青春,而不得不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裡,掙扎求生。前些天我剛好聽到一件事,一位和我同年的練習生,在薩姆公司裡做了近十年的練習生,卻一直沒有得到出道的機會,最後不得不黯然離開公司。因爲過於專注練習而荒廢了學業,他根本找不到什麼好工作,只能靠打短工謀生,而且因爲高強度的練習給他留下了很多的暗傷,所以也做不了大體力的工作,快四十歲的人,只能滿街發小廣告,過得窮困潦倒,前不久想不開就跳了江,幸好被救了回來。這只是一個失敗者,還有其他的。想想看,薩姆公司從成立到現在,總共招了多少練習生,又有幾個人能順利出道,又有幾個人能成功?我爲什麼要辦希望學園,就是希望能給學生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即便做不了藝人,也可以按時完成學業,不至於影響到未來的生活。”
“這一點我明白,我們也都很讚賞你的做法。”俞永鎮讚歎道。
“老師,來我這裡吧,”車正榮誠懇地勸道:“做音樂纔是最適合你的事情,千萬不要埋沒了自己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