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時間是3月27日。
曼哈頓中城區格拉梅西酒店的宴會廳里正在舉辦一場商務酒會。
伊格瑞特公司對外融資的消息發佈一週，雖然沒能達成任何意向，維斯特洛體系很多高層的電話卻是全被打爆。
爲了統一答覆潛在投資人的各種問題，維斯特洛公司乾脆在紐約舉辦了這場酒會，邀請華爾街大批投行和基金的高管參與。
“西蒙，波音公司近期的市值都還不到120億美元，你覺得一家成立只有四年的互聯網公司估值150億美元，這合理嗎？”
酒會大廳內。
西蒙聽着高盛董事長史蒂芬·弗裡德曼半真半假的抱怨，笑道：“史蒂芬，如果你想要一份年增長率10%或者20%的穩定投資，當然可以買入波音公司的股票，航空產業肯定是不會過時的。但是，如果你想要更高的回報，不可能不承擔相應的風險。說起來，我最近倒是沒有關注過波音的股價，如果這家公司市值還不到120億美元，我會讓勞倫斯儘可能多買進一些。”
史蒂芬·弗裡德曼知道西蒙說的勞倫斯是瑟曦資本旗下黑巖資產管理公司的負責人勞倫斯·芬克。
黑巖資產管理公司從黑石集團轉入瑟曦資本旗下後發展堪稱迅速，這家共同基金性質的投資公司近期控制的資產已經超過1200億美元。
共同基金的投資標準就是追求低風險，主要投資收益穩定的大盤股以及評級很高的國債和企業債券，以便儘可能確保資金的安全。這麼做雖然投資盈利不會太高，但依靠基金本身的龐大體量，依舊能夠獲得不錯的收益。
高盛卻不可能這麼保守。
想了想，史蒂芬·弗裡德曼道：“但是，西蒙，15億美元的報價還是太高了，10億美元怎麼樣，高盛非常有誠意達成這次合作，10億美元，並且伊格瑞特公司承諾3年之內進行IPO，我們近期就可以簽署股權轉讓協議。”
西蒙笑了笑，朝史蒂芬·弗裡德曼展示了下四周人羣，道：“史蒂芬，你應該明白，現在是賣方市場。”
史蒂芬·弗裡德曼見西蒙面帶笑意，語氣裡卻絲毫沒有退讓餘地，心底多少有些不悅。
不過，這些情緒當然不會出現在他表情中，眼前的青年雖然只有25歲，卻不是高盛能夠拿捏的對象。相反，即使這筆生意做不成，高盛還是希望獲得接下來丹妮莉絲娛樂、伊格瑞特公司以及維斯特洛體系其他企業的IPO承銷權。
最近幾年，也只有維斯特洛體系幾家公司的IPO最受業內關注。
至於伊格瑞特公司的這筆股權，高盛內部也不是沒有分歧，有人覺得應該全部吃下，有人認爲其中的泡沫成分很大，史蒂芬·弗裡德曼則是猶豫不定，他今年已經五十多歲，雖然能夠爬上高盛董事長的位置，能力絕對足夠，但對新興的互聯網產業卻是瞭解不多。
在他看來，近期思科和美國在線的股價飛漲，存在着非常明顯的非理性因素。
不過，互聯網產業的爆發，以及這些新科技公司在互聯網領域的優勢地位和過去幾年快速增長的營收數據，卻又都顯得實實在在，這就很難很難讓人判斷將來的股價走勢。
隨着《信息高速公路計劃》的公佈，史蒂芬·弗裡德曼其實非常看好互聯網產業。只是，現在投資這一領域，要麼風險太大，要麼成本太高，稍不注意就可能導致鉅額虧損。
高盛內部的競爭非常激烈，一旦出現嚴重的投資失誤，他也就很難保住這個董事長的位置。
對於伊格瑞特公司10%的股票，10億美元，是高盛幾位核心高層普遍比較認可的一個數字。而且，這還是需要在伊格瑞特公司必須3年內進行IPO的前提下。買下這批股票，高盛還希望能夠順勢拿到伊格瑞特公司將來IPO的承銷權。
只是，看今天酒會上的場面，史蒂芬·弗裡德曼也明白，高盛想要以10億美元做成這筆生意，可能性幾乎爲零。
今晚的大廳內，高盛，摩根、雷曼、第一波士頓甚至是還在泥淖中掙扎的所羅門兄弟公司負責人都已經到場。此外還有先鋒基金、黑石集團、KKR這些基金公司高管以及一些華爾街外圍甚至是海外的資本勢力。
雖然酒會表面上是以伊格瑞特公司10%的股票交易爲名義舉辦，但大部分人的目標，都是整個維斯特洛體系。
維斯特洛體系此前幾年與摩根士丹利的合作頗爲密切，明年的丹妮莉絲娛樂集團IPO，除非出現太大變故，主承銷商基本可以確定爲摩根士丹利。
不過，丹妮莉絲娛樂的IPO規模將會非常龐大，摩根士丹利吃肉，大家也不是沒有可能爭取到一些湯水。
不僅如此，丹妮莉絲娛樂集團之外，伊格瑞特公司、LTD集團、汀科拜爾公司、威瑞森電信等等這些企業，將來IPO的可能性都非常大。哪怕是上市之後，很多公司還是要進行股票增發或者債券融資等運作，對於華爾街幾大投行來說，這些都是需要盡力爭取的大生意。
而且，只要西蒙·維斯特洛稍微有些頭腦，肯定不會一直只和摩根士丹利一家合作。
剛剛25歲的青年，短短七年時間就積累了近千億美元身家，顯然不可能是一個頭腦簡單的人物。
考慮着這些，史蒂芬·弗裡德曼不由增強了儘可能拿下這批股權的決心。
最後和西蒙聊了片刻，臨走時，弗裡德曼突然又問道：“西蒙，10%的股份，你是打算全部賣給一家公司嗎？”
西蒙目光微閃，搖頭道：“不一定，15億美元確實是很大一筆資金，如果高盛和一些資本聯合起來購買，只要雙方能夠談妥，當然沒問題。”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史蒂芬·弗裡德曼道：“這樣的話，明天……嗯，下週一晚上怎麼樣，我們一起用餐，順便聊聊？”
西蒙笑着搖頭：“下週一是奧斯卡頒獎典禮。”
“哦，我倒是忘了這件事，那麼……”
西蒙打斷道：“史蒂芬，我明天就會回洛杉磯，可能接下來一週都不會再來紐約。所以，如果你們做出決定，可以和詹姆斯談，他是我的代言人。”
史蒂芬·弗裡德曼再次伸手和西蒙握了下：“看來也只能這樣，很期待我們能有更多合作機會。”
西蒙握着對方的手點頭道：“當然。”
史蒂芬·弗裡德曼離開，西蒙端起手中的紅酒輕抿了一口，腦海中快速梳理剛剛的一些思緒。
高盛和華盛頓的關係非常緊密，而且是標準的民主黨陣營。
比爾·克林頓就任總統後，此前幾年和史蒂芬·弗裡德曼共同擔任高盛聯席董事長的羅伯特·魯賓就加入白宮成爲總統經濟政策助理，負責領導克林頓成立的國家經濟政策委員會。西蒙還知道，羅伯特·魯賓在幾年後會升任聯邦財政部長。
曾經的歷史上，2008年前後的次貸危機，雷曼兄弟破產，貝爾斯登被收購，其他投行都是一地雞毛，只有高盛不但沒有虧損，反而在次貸危機中獲得了不錯的盈利，並且在隨後一些年成爲華爾街最強勢的投資銀行，其中絕對有着與政府緊密關係的影響。
維斯特洛體系此時與白宮的關係已經非常緊密，並不需要再隔着高盛與華盛頓建立關聯。不過，與這家投行建立更多合作關係，肯定好處多多。
當然，西蒙也不會放棄雙方關係本就非常融洽的摩根系。
高盛和摩根，將會是維斯特洛體系在華爾街投行領域經營的重點合作伙伴。
這一次的伊格瑞特公司10%股份，西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全部賣給一家資本。
華爾街資本看似動輒控制上千億美元資產，真正能夠一次性拿出15億美元現金的，其實並不多。
考慮到其中風險，肯將15億美元現金投入到一家新興互聯網公司卻又只獲得10%的股份，即使是遍地賭徒的華爾街，開放係數也還沒有達到這種程度。
聯合其他資本共同吃下這批股權，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面對其他資本的虎視眈眈，摩根士丹利對於這批股權同樣非常感興趣，甚至是有些擔心這批股票被其他公司買去，進而打破維斯特洛體系與自家公司的良好合作關係。
西蒙的設想，大致就是摩根士和高盛共同籌集一筆資本，一起吃下這10%的股份。
至於今晚宴會大廳內的其他資本勢力，至少眼前的這筆生意上，在西蒙心中已經處在PASS行列。
打定主意，繼續應酬了一些客人，西蒙剛剛與黑石集團董事長史蒂夫·施瓦茨曼聊過，正要走向黑巖資產管理公司的負責人勞倫斯·芬克，另外一個五十多歲戴一副老式圓片眼鏡的中年人就走了過來。
西蒙主動朝對方舉了舉杯，目光卻是瞥了眼身旁的A女郎。艾莉森湊到他耳邊輕聲道：“約瑟夫·劉易斯，塔維斯托克集團董事長。”
西蒙對於A女郎說起的兩個名字都不熟悉，中年人已經來到近前，艾莉森也無法詳細解釋，主動退到一邊。
“你好，西蒙，我是約瑟夫·劉易斯，你可以叫我喬。”
西蒙和約瑟夫·劉易斯握了下手，招呼道：“你好，喬。”
招呼過後，約瑟夫·劉易斯看向四周，道：“我來的有些晚了，這裡可真不錯。”
西蒙打量着對方，微笑點頭：“謝謝。”
約瑟夫·劉易斯大概也發現西蒙目光中的疑惑，很快道：“其實，西蒙，我現在經營着一家投資公司，去年還與索羅斯先生有過合作。”
西蒙頓時明白約瑟夫·劉易斯是做什麼的。
金融投機。
而且是剛剛在去年的英鎊危機中‘縱橫馳騁’過的國際貨幣炒家。
更直白一些，眼前的中年人，手裡肯定持有大筆現金。
約瑟夫·劉易斯注意到西蒙表情中的瞭然，微微一笑，隨即很直接道：“西蒙，是這樣的，我對伊格瑞特公司的這批股份很感興趣，不過，之前與雷布爾德先生還有李先生接觸時，他們說只有你才能做出最終決定。所以，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談談交易的事情？”
還真是乾脆。
而且，足夠大膽。
如果伊格瑞特公司的這次股權融資不是蘊含着其他意義，西蒙倒是很樂意與這樣的人合作。
不過，西蒙此時卻只能搖頭：“喬，很感謝你對伊格瑞特公司的興趣，只是可惜，恐怕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約瑟夫·劉易斯聽西蒙這麼說，並沒有露出失望表情，好像早已有所預料，道：“真遺憾，不過，我想我們將來肯定有其他合作機會的。西蒙，聽說你正在嘗試收購英國的佳士得拍賣行，對嗎？”
佳士得拍賣行的收購談判還在持續，既然對方已經聽到了消息，西蒙也沒有隱瞞，道：“沒錯。”
“我對收藏也非常感興趣，而且，梅麗珊卓公司好像在尋找合作者共同參與收購，你介意我參與進來嗎？”
“當然不介意，不過，這件事是索菲亞在負責，你可以先和她談談。”
約瑟夫·劉易斯笑道：“我還是覺得和你談更有效率一些，我的公司只要求20%的持股，不參與佳士得的經營，將來如果出售股份，梅麗珊卓公司也擁有優先購買權。當然，在藏品拍賣過程中，作爲股東，我還是希望能夠獲得一些特別優待的。”
即使對約瑟夫·劉易斯的底細還不瞭解，對方如此乾脆，西蒙也沒有小氣，很快朝對方伸出手，道：“那麼，喬，很高興能與你合作。”
眼前的中年人顯然是迫切地想要與維斯特洛體系建立關聯，而且選中的切入點非常不錯。
佳士得拍賣行，這只是一筆還不到10億美元的生意，對於整個維斯特洛體系來說影響不大。對方只要求持股，且不追求控制權，這樣的誠意也非常足夠。
至於這次合作背後更深層次的目的，西蒙大致也能猜到一些，只是並不是太介意。
兩人繼續閒聊片刻，約瑟夫·劉易斯還主動深入地繼續介紹了一下自己。
劉易斯是英國人，早年依靠連鎖餐廳和俱樂部起家，八十年代開始涉足金融投機，先後經歷過聯邦87股災、日本股市泡沫、美國債券市場的崩潰、海灣戰爭引發的石油危機以及對於他這位側重貨幣投機的金融炒家最重要的一次機遇：去年爆發的英鎊危機。
通過此前十年的運作，約瑟夫·劉易斯名下的塔維斯特克集團積累了很大一筆資本，對方近期開始考慮重新迴歸實體產業投資。
如果西蒙剛剛應允，劉易斯確實打算一口氣吃下伊格瑞特公司這次打算轉讓的10%股份。只是，對方大概也明白，西蒙選擇出讓這批股份，並不只是單純地爲了籌集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