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克里姆林宮金碧輝煌的宴會大廳內。
葉利欽正在親自主持招待一個來自美國的投資訪問團,這次訪問是克林姆林宮一手促成,主要是爲了吸引外資,以便配合葉利欽正在醞釀的新一階段經濟改革計劃。
蘇聯解體之後,俄羅斯經濟歷經連續五年崩潰式下跌,今年終於出現了緩和跡象,即使預計1996年度的俄羅斯GDP數據依舊微跌,卻也沒有再如前幾年那樣的崩壞。
這算是好兆頭。
過去大半年的總統選舉,讓葉利欽徹底認清了自身乃至家族所處的惡劣政治環境。因此,無論是主動還是被迫,葉利欽都希望在第二任期內儘可能有所作爲,這樣才能最大程度減少自身家族將來遭遇清算的可能性。
恢復俄羅斯經濟,無疑是最迫在眉睫的一件事。
“是的,鮑里斯,我非常看好未來的俄羅斯經濟走勢,至於過去幾年,很遺憾,但是,我得說,這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只是一種國家體制改革的必然陣痛。既然已經到達谷底,接下來,俄羅斯的經濟肯定會一路上行。”
宴會大廳內,親自趕來俄羅斯的喬治·索羅斯與葉利欽侃侃而談。
葉利欽手持一杯威士忌,即使醫生反覆叮囑,還是忍不住喝了一些酒,臉膛通紅,卻是沒有任何醉意:“真高興能聽到你這樣的評價,喬治。不過,你知道,俄羅斯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資金幫助,我們正在計劃向國際市場發行一筆10億美元的國債,不知道量子基金有沒有興趣?”
喬治·索羅斯絲毫沒有遲疑地點頭道:“我已經聽到了消息,鮑里斯,這是俄羅斯脫離蘇聯時代以來的第一筆國債發行,對於俄羅斯進一步走向市場經濟意義非凡,我看過相關資料,俄羅斯在利率和償還模式上都表現得非常有誠意,所以,我現在就可以應允下來,量子基金將購入其中1億美元的份額。”
解體後的這幾年,直接向世界打開大門的俄羅斯前前後後涌入了數百億美元的海外資本,包括來自世界銀行或西方各國的貸款與援助以及海外企業的直接投資等等,但向國際市場發行國債,還是第一次。
這象徵着俄羅斯經濟的進一步開放。
如此來說,倒是確實意義非凡。
10億美元其實遠遠無法滿足財政吃緊的俄羅斯政府資金需求,主要還是一次試探。
作爲俄羅斯寡頭弗拉基米爾·波塔寧幕後的主要金主,再加上確實對未來幾年俄羅斯的經濟走向表示看好,喬治·索羅斯非常果斷地選擇了認購。連續在狙擊英鎊和收割墨西哥比索運作中大放異彩之後,量子基金的規模迅速膨脹,目前的基金性質也不再僅限於對衝領域,逐漸走向綜合性的投資基金。
兩人針對國債認購細節又聊了幾句,索羅斯突然問起另一件事:“鮑里斯,我來之前聽說西蒙可能也會過來,不過,他好像沒有出現?”
葉利欽目光略微閃爍,很快轉爲輕鬆,聳了聳肩:“大概,相比我們這些老頭子,西蒙更喜歡和年輕女孩待在一起。”
“哦,這可真是遺憾。”
“那麼,喬治,今晚愉快一點,我去和其他人打個招呼。”
“你也一樣,鮑里斯,請自便。”
看着葉利欽走開,索羅斯突然有些走神。
以他所擁有的消息人脈,當然清楚西蒙此時正在烏克蘭。
那裡有一批維斯特洛家族的私人傭軍,對方如此重視,索羅斯也不奇怪,其實想想,如果自己到了那個年輕人的位置,也會忍不建立一支私人軍隊來確保自身的安全感,畢竟一萬多億美元的財富,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一些。
索羅斯不理解的一點,卻是西蒙對俄羅斯的興趣缺缺。
剛剛索羅斯和維斯特洛體系在俄羅斯的代言人米哈伊爾·弗裡德曼聊過,邀請對方與波塔寧一起參與俄羅斯電信投資股份公司的私有化項目,畢竟這次私有化涉及金額達到20億美元級別,量子基金一家根本吃不下。而且,弗裡德曼負責的阿爾法集團旗下那家維佩爾通信公司最近幾年在俄羅斯、烏克蘭等東歐國家的發展都非常不錯,再加上維斯特洛體系這座大靠山,無疑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沒想到,弗裡德曼連考慮都沒有就直接表示了婉拒。
這種情況,顯然是某個年輕人授意的結果。
此外,這次來自美國的投資考察團中,瑟曦資本也派了人過來,不過,相比他這個量子基金掌門人親自出面,瑟曦資本只派了旗下阿波羅管理公司的一個副總裁,鬼知道華爾街金融巨頭旗下有多少個副總裁,這規格實在是太低了。
索羅斯是一個意志非常堅定的人。只是,面對那個創造了太多奇蹟的年輕人,這位金融巨鱷很難保持絕對的自信,再想想前段時間的那次會面,兩人對於俄羅斯的問題存在明顯分歧,維斯特洛認爲俄羅斯將會重新成爲美國的戰略對手,而他則堅信可以通過經濟滲透徹底控制這個國家。
難道,自己這次的判斷,錯了?
這麼想着,索羅斯再次看向已經走開的葉利欽,對方沒有迎向其他賓客,而是在大廳一角與一位個子不高頭髮有些稀疏的克宮工作人員交代着什麼,索羅斯看過去時,兩人恰好結束交談,那位看起來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恰好注意到他望過去,禮貌地對他點了點頭,看不出什麼特別,然後轉身走向宴會廳大門。
葉利欽背對着索羅斯,倒是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叮囑完那位最近用着越來越順手的總統事務局副局長,看着對方腳步匆匆的跑去辦事,突然產生一個念頭。或許,下個月,8月3日的第二任期就職典禮之後,就可以爲對方調整一下職位。
昨天對西蒙·維斯特洛的邀請,葉利欽確實是抱着某種試探的心情發出。
不過,卻也不是那麼純粹,具體的感受連葉利欽自己都無法形容,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什麼樣的結果。如果對方今天赴約如何,不赴約如何,或者,如果見了面,又該談些什麼?
葉利欽自己都清楚,自己是一個心思深重而且多疑的人,永遠都不可能對某個人有太多信任。
歸根結底,那件事的牽扯實在太大。
即使內心深處再貪戀權力,葉利欽也不希望某個將來,自己被打上一個‘賣國者’的標籤。
這些年來,葉利欽內心一直都在反覆強調一點,自己的所有所爲,都是爲了這個國家。
再說剛剛離開的中年人,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以及對其過往檔案經歷的反覆審閱,葉利欽可以確定的一點是,西蒙·維斯特洛推薦過來的這位下屬,能力確實很強。既然如此,那就應該儘快將對方放在更能發揮他能力的位置上。
畢竟,現在的克里姆林宮,真正能力出衆且忠誠於他的人,少得可憐,多得是別列佐夫斯基那種迫不及待想要兌現他們支持他連任酬勞的野心家。
烏克蘭,羅夫諾州。
下午在軍事主題樂園的靶場上處理了某些事情,西蒙晚上和從基輔趕來的列昂·庫奇馬女婿兼心腹維克多·平丘克一起用餐,因此當然不可能知曉克里姆林宮宴會上葉利欽和索羅斯這些人的心態。
至於葉利欽在宴會上悄悄做出的決定,倒是恰好符合西蒙昨天的判斷。
無論如何,如果西蒙今晚出現在克宮,心重又多疑的葉利欽難免會繼續遲疑一段時間,而不是決定在下月初就職典禮之後就調整某人的職位。
維克多·平丘克這次過來並沒有特別的事情,純粹溝通感情。
兩方畢竟是盟友。
相比曾經歷史上其他結局一地雞毛的烏克蘭寡頭,庫奇馬下臺後成功移民英國還成爲著名慈善家的維克多·平丘克無疑是結局最好的那一種,西蒙也更喜歡和成功者合作。
因此晚餐賓主盡歡。
八點多鐘結束這次應酬,西蒙離開市區返回溫泉莊園,時間大概是九點半。
前兩天都很晚返回,今天提前,沒料到這一點的女孩們正在享受自己的自由時光,聽到通報的伊芙迎出來,西蒙卻沒有直接進入別墅,而是選擇在莊園裡隨便走走。
溫泉莊園的修建風格完全不似西方開闊平坦的草坪式莊園,反而更像東方的園林,各類花樹、長廊、流水、木橋應有盡有,雖然沒有假山,地形卻並不平坦,主副別墅等幾棟建築在寬敞的莊園內顯得錯落有致。
隨意和跟在身邊的伊芙聊着,來到莊園東側一棟亮着燈的別墅,西蒙知道這裡不是女侍們居住的附樓,看了眼伊芙,女郎立刻道:“這裡是女孩們上課的地方。”
西蒙繼續走過去,一邊笑道:“現在還有人上課?”
“是安娜,”伊芙顯然知道,說完又意識到西蒙可能不知是哪個安娜,補充道:“安娜·貝爾科斯卡。”
說着已經轉過石板甬道來到別墅前。
西蒙進門,穿過客廳轉向左側走廊,來到一間被裝修爲教室的房間門口,明亮的白色燈光下,房間裡只並排而坐了兩個人,一個身影年輕纖細,扎着馬尾,另外一個身影穿一套黑色的維家女侍職業套裝,金髮挽起,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脖頸,雖然被後排課桌擋住了一部分身形,這樣看去,女人背影依舊透着一種很能挑動男人心絃的曼妙,像顆讓人忍不住咬一口的熟透果子。
伊芙見自己老闆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也停下腳步。
只是,隨即注意到男人的目光所向,伊芙表情中頓時露出些帶着點幽怨的小無奈。
甚至是,有點後悔。
早知道應該把坐在安娜身邊的女人打發走,伊芙又不傻,這女人夜晚還留在這裡,雖然以前也經常這麼爲安娜補課,但,此時如何還不明白,這個平日裡總是比其他老師表現的更熱切還在私下裡主動和她交好的女人,大概早就存了某些心思。
西蒙安靜打量了片刻,不知道是女人的本能直覺還是其他,安娜·貝爾科斯卡身邊的女人首先察覺到異樣,扭頭看過來,目光中掩飾很好的亮彩一閃而過,很快拍了拍女孩安娜,一起站起身。
還顯出幾分恰到好處的侷促。
西蒙也得以看到了女人的外貌。
依舊是典型斯拉夫女人的面龐,只是因爲年齡緣故,帶着一種莊園女孩乃至身邊伊芙都不具備的成熟,而且,相比性格柔弱的娜塔莉亞·班希科娃,這女人身上還帶着一種優雅而精緻的書卷氣。
而且,女人腰肢被修身職業套裝箍起非常纖細,胸前卻被撐得無法扣上,連帶內裡的白色襯衫都繃得緊緊。
並不掩飾地打量幾眼,西蒙才轉向女人旁邊的丫頭。
頓時有種大白菜VS小水蔥的既視感。
段位相差明顯。
見西蒙看向自己,安娜沒有像女人那樣故作侷促沉默,禮貌地招呼道:“晚上好,西蒙。”
西蒙點點頭,走進房間,來到安娜兩人剛剛所在的桌椅旁,倚着旁邊一張桌子,拿起面前桌面上一本書慢慢翻閱着,笑道:“數學?”
安娜點頭:“嗯。”
西蒙打量了一眼素素淨淨的小姑娘:“說起來,我昨天還和瑪爾塔討論過一個問題,安娜,你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學數學嗎?”
安娜略微遲疑,很快還是道:“西蒙,我想,將來能夠出國留學,去,嗯……美國。”
“很好啊,”西蒙點頭,又搖頭:“不過,我問的不是這個,除了爲將來留學做準備,學習數學本身,你覺得對你有什麼用?”
安娜這次就有些茫然。
溫泉莊園內,安娜·貝爾科斯卡年齡算是比較小的,今年只有14歲。之所以能夠如此上進,主要是出身比較坎坷的緣故,生活的磨礪總能讓人更加早熟一些,因此,相比逐漸沉溺與莊園內優渥生活的其他丫頭,安娜本能地覺得不應該如此虛度。
只是,女孩對學習的瞭解,也僅限於考學,然後,將來能找一份不錯的工作,過上很好的生活。這有點類似於那個放羊娃的人生邏輯,努力放羊,攢錢娶媳婦,生孩子,讓孩子繼續放羊。
至於更深層次,比如西蒙所問爲何要學習數學之類,女孩倒是沒有考慮過。
見女孩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西蒙沒有追問,而是直接道:“除了追求試卷上的成績,以便成爲進身之階,在我看來,學習數學的最大作用,其實是可以鍛鍊我們的邏輯思維能力,讓我們的大腦在統計、分析、整合生活中方方面面事務的過程中變得更加犀利,更加敏捷,更加高效。安娜,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如果你擁有卓越的數學能力,相比普通人,你往往可以大幅縮短處理一件事的時間,或者找到完成一份工作的更便捷方式。最終,你甚至相當於擁有了別人幾倍的生命,這纔是你爲什麼要學好這門學科。至於其他學科,同比參照,你可以自己去思考,不過,任何種類的學習,歸根結底,都會讓我們變得更加強大。”
短暫的幾次相處,安娜·貝爾科斯卡對西蒙大部分感覺都是敬畏,以及被對拿走身子之後的一些本能依戀。此時,聽完西蒙這番話,微微仰着臉龐的年輕女孩目光中又多了幾份淡淡的感激和崇拜。
因爲早熟,女孩知道,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的這番話,絕對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聽到,也是她那雙被沉重生活壓到麻木的工人出身父母絕對無法教授給她的生活至理。
如此想着,安娜很誠懇地點了點頭,牢牢地將剛剛男人一番話記在心中,一邊道:“謝謝你,西蒙。”
伊芙站在西蒙旁邊,聽着兩人的對話,若有所思,又暗暗嘆氣。
如果自家那不省心的妹妹站在這裡,肯定只會覺得某個傢伙太嘮叨,數學這麼恐怖的東西,她可不學。
哪怕是自己,當年也是很怵這門課程。
顯然,西蒙面前的女孩,卻是真的聽進去了這番金玉良言。
西蒙把那本數學課本返回書桌,伸手挑了挑女孩俏麗的小下巴:“那麼,今晚的課程就到這裡,你先回去主別墅那邊吧,早點睡覺。”
安娜對於西蒙挑自己下巴的小動作沒有絲毫反感,反而微微側過腦袋在男人大手上蹭了蹭,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晚安,西蒙。”
等安娜簡單收拾一番自己的私人物品轉身離開,西蒙纔看向剛剛一直安靜站在女孩身後的女人,沒有了座椅的掩映,才發現女人套裙下的雙腿也修長筆直,穿了高跟鞋,身高比剛剛一米七五左右的安娜還超出一些,大概與自己相當。
最難得的還是那種肯定接近零點六一八的黃金身材比例。
簡直尤物!
這麼打量着,西蒙微微擡首示意,目光中也更多了一些侵略性:“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似乎依舊有些侷促,面對西蒙的目光,微微垂眸,雙手叉握在身前,間或對過來的目光裡透着不着痕跡地欲拒還迎,聽到西蒙的問題,輕聲道:“烏里揚娜,維斯特洛先生,我叫烏里揚娜·梅列茨科娃,嗯,你可以叫我烏麗婭。”
西蒙點頭,然後對身邊的高個子女郎道:“伊芙,你也先回去吧,我和烏麗婭老師討論一些數學問題。”
“……”
伊芙簡直想要翻白眼。
剛剛還是讓人崇拜的人生導師呢,轉眼啊!
就不能稍微堅持更久一點嗎?
如此腹誹着,伊芙到底沒敢違逆西蒙的吩咐,小貓一樣輕聲應了句,轉身離開房間,而且,還體貼地幫他帶上了房門,出門後就有些悶氣,埋怨自己爲何要這麼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