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心裡一驚,下意識的偏頭蹲下,就勢一滾,脫離了白獅的攻擊範圍,但不可避免的被白獅的爪子掃到,一條血痕立刻蜿蜒在手臂之上。不過白獅也好不到哪裡去,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箭矢狠狠的釘在了白獅柔軟的脖子上,龐大的身軀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斯文舉起手中的弓箭,狠命的朝妄圖站起來的白獅連射三箭。
呼出一口濁氣,壓下心中的驚悸,朝部落的方向望了望,眸色深沉的投入到戰鬥的行列中。
獸人們在圍牆上和野獸激戰正酣,部落裡卻是亂成一團,躲過獸人的防守而進入部落的野獸大部分都被留在部落的三族雄性攔了下來。但是隨着溜進來的野獸越來越多,不可避免的,有一些就繞過正在和野獸激戰的獸人,闖進最近的一家。
早在第三次獸潮沒有來之後不久,族長就接受了斯文的意見,派人挨家挨戶的傳令,一旦獸潮到來,所有的雌性都要躲進地窖或者屋子裡面。考慮到地窖的不透風,貿然下去可能會窒息,所以每家每戶的地窖都要隔幾天就打開通風換氣,以保證在獸潮來臨的時候,躲在地窖裡不會因爲窒息而亡。
正因爲如此,在獸潮來臨之後,這些雌性才能迅速而整齊的躲進地窖或者屋子裡。野獸找人靠的通常都不是視覺而是嗅覺,所以,儘管院子裡沒人,這隻風狼仍然循着味道,找到了地窖的入口,也發現了地窖裡瑟瑟發抖的雌性和他身邊只有幾個月大的幼崽。這隻幼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本能的感受到了某種可怕的危險,不安的湊在雌性的腳下,弓着背,一副警惕的樣子,低低的嗚咽着。
地窖在開挖的時候,雖然入口可以容得下翼虎族的獸形,但在挖成之後,入口處全部用青石混着泥土,用黏黏草封了一圈,所以,翼虎族的地窖事實上是不能讓翼虎們以獸形上上下下的。幸虧如此,風狼纔是在地窖的入口處打轉,而不是直接跳下去將這個雌性和他的孩子咬死。
雌性躲在地窖裡,動動僵硬的身子,將身邊的幼崽緊緊的摟在懷裡,從地窖裡拿了一把弓箭出來。這是翼虎族的雌性在獸潮沒有來臨的這個冬天,要學習的項目,他們的老師,就是他們的伴侶或者阿爹。在斯文看來,這些雌性雖然可能在某方面不可避免的帶有一些女性色彩,但歸根究底,他們仍然是個男人,不能永遠都被保護。
當然,他不會這麼直接的和族長說,而是採用了更爲婉轉的方式並且上升到了整個部落的未來發展,因此,這些雌性無一例外都學會了射箭。這麼一教,倒是讓斯文驚奇了一把,西特爾這個看起來不靠譜的傢伙對於射箭有着極高的天賦,僅僅幾天,中標率就已經達到百分之六七十了,雲和吉雖然沒有那麼逆天,卻也相當不錯。
不過,後來他才發現,整個翼虎族射術最好的,不是雄性,而是雌性,他們在這項遠距離的獵殺技術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天賦。這個雌性的天賦也在好的範圍內,所以,在風狼再一次探頭的時候,急速飛來的箭狠狠的紮在了他露出的脖頸上。
這樣的一幕發生在部落很多地方,這些被嚇得瑟瑟發抖的雌性,努力的戰勝自己心中的恐懼,爲了自己,爲了親人,勇敢的戰鬥着。
雲和西特爾還有吉一起躲在吉家的地窖裡,身上的獸皮衣服血跡斑斑,全部都是被弓箭射中的野獸滴落的。雲緊緊的握着手上的弓,和西特爾、吉圍在一起,警惕的盯着只能看見一小片天空的地窖口。因爲這裡距離部落中心很近,野獸從外圍趕過來需要時間,所以找來的野獸並不算太多,卻也有五六頭。一直出於被保護者的他們,在面對這些猛獸的時候,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爲了活下去,他們還是勇敢的戰鬥起來。
三個人摒神靜氣的靠着,專心的聽着外面的動靜,除了野獸的嘶吼聲,就是偶爾會有的尖叫聲,慢慢的,頭頂的土忽然掉了一塊下來。三個人的臉色一變,這些野獸在刨土,還是他們頭頂上的土,他們,想再一次給地窖挖個口。
三個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抓着弓箭的手更加用力,就在土層不停掉落,忐忑不安之時,熟悉的虎嘯聲讓他們眼前一亮。
城牆上的猛獸都被清理的七七八八,族長立刻抽了一部分人手回部落,三人組自然也在其中。然而,迫不及待的跑回吉家,眼前的一幕讓斯文腦子一片空白。原本整齊的院子被毀的七零八落,地窖口橫七豎八的躺着幾隻動物,身上都插着箭矢,兩條只汪獸正在瘋狂的用蹄子挖着地窖上方的土地。
斯文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似乎是他和其中一隻汪獸狠狠的幹了一架,溫熱的血液順着汪獸的脖頸噴涌而出,大片的紅色讓他眼中的赤紅更濃。接着,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喊,他才如夢初醒。
雲看着怔怔望過來的翼虎,心裡涌起一股酸澀,慢慢的走到翼虎的身邊,顧不得身上的血污,狠狠的抱住了翼虎毛茸茸的脖子。翼虎似乎還是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任由雌性抱着自己的脖子,良久,才僵硬的擡起前肢,將雌性輕輕的摟在虎懷裡。
最後的這場獸潮,翼虎族付出了五名重傷,包括雌性在內的全員不同程度的輕傷,山貓族和狐族的雄性,也幾乎都掛了彩。但是,如果不是他們在翼虎族戰鬥的時候,不段的衝那些野獸放冷箭,翼虎族付出的代價一定更多。
這一次的獸潮時間並不算長,差不多有三個小時,但是數量和質量卻是三次獸潮中最高的,祭祀那裡因爲受傷獸人,忙碌不堪。戰後的打掃工作進行的很順利,所有人都隱隱鬆了口氣,一直沒有到來的獸潮讓翼虎族的人一直生活在忐忑之中,現在終於來了,他們也踏實了。
獸潮之後的第二天,平安花就開了,這種花的開放,在獸世代表着冬季的過去,春季的到來,獸潮的陰影終於從獸世散去。於是,狐族和山貓族在獸潮過去的第五天,帶着翼虎族友情提供的吃食,離開翼虎族,返回自己原來的部落。若非不得已,沒有哪個部落願意寄人籬下。至於和這兩族的雌性對上眼的幾個雄性,則打算在不久以後追隨心上人而去。
五名重傷的獸人並不都是那麼幸運,其中兩名因爲傷勢過重,在堅持了三天後回到了獸神的懷抱。部落裡隨即爲這兩位獸人舉行了葬禮,將他們埋在了翼虎族世世代代埋葬英雄的地方,斯文默不作聲的看着悲痛大哭的他們的伴侶,沉默了。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直面的面對死亡,明明是幾天前還和自己說笑的大漢,轉眼間,就成了一句冷冰冰的屍體。這裡,就是這樣,獸人視野獸爲食物,野獸也同樣,把獸人當成他們的食物,實力和智慧,是這些獸人活下去最基本的東西。
部落的氣氛因爲兩位獸人的死亡變得有些低迷,但是,他們還是要活下去,春天已經來了,一切都要向前看。
獸潮的詭異是因爲什麼,斯文還是沒有弄清楚,不過,很快,隨着春天的到來,一個嚴峻的問題也擺在了獸人的面前。
在任何時候,生態平衡都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在剛剛過去的獸潮中,野獸大量出沒,打量被獵殺,卻又不可能在一夜之間補上,因此,獸人們能夠獵到的獵物,在春季,就少了很多。但同時的,野獸大量死亡的同時,獸人的數量也減少了,所以,獸人和野獸之間的數量關係被微妙的平衡了。
但是,這種出現在大部分部落的情況,並不存在於翼虎族,因爲,他們的獸人數量並沒有怎麼減少,但是能夠找到的獵物的數量,卻大大減少了。剛剛經歷過可怕冬季,進入溫暖而安全的春季的翼虎族,陷入了某種程度上的糧荒。
斯文很頭疼,他完全沒有想到,在減少了翼虎族死亡率的時候,還會產生這樣神奇的負面影響。
獸潮中獵殺的動物一部分在冬季大部分已經吃完了,剩下的,一部分給了狐族和山貓族,另外一小部分正在各家的院子裡風乾。但是,這些東西根本吃不了幾天,所以,再罕見的找不到獵物的今年冬天,每個獸人都憂心忡忡。
族長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苦着臉對面前的三人組問道:“現在怎麼辦?”
沒有人回答,斯文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他印象裡,幾乎所有的吃的,都不成熟與春季,除了野菜。但是,讓這些肉食動物每天吃綠菜,想想都是鐵定不可能,但是,這種尷尬的饑荒,該怎麼度過?
作者有話要說:獸潮一過去,儀式就不遠了,蹲牆角默默醞釀~~
謝謝雷霆夜深、娜娜、唯一三位大人的地雷,挨個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