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得讓人格外覺得詭異。
顧司辰的臉色臭臭的,吃飯的時候擺明着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他這個樣子,到也是極爲容易理解的。
因爲他本來是想拒絕牧澤蕭,不讓他在這裡吃飯的,但是牧澤蕭卻硬是說出了讓人沒有辦法趕走他的話。
顧司辰輸了一次,他當然是不爽的。
也不是因爲他有多小氣,而是他愈發覺得,這個牧澤蕭,真的很不一般,所以他很想故意給他難看,但是最終的答案,顯而易見,他完敗給牧澤蕭了。
藍若闕看着顧司辰那臭臭的陰沉的俊臉,只能假裝看不見,這種事情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她卻覺得很有趣。
其實這個牧澤蕭,給人的感覺,還不賴嘛。
餐桌上有牧澤蕭,秦夢玉,顧司辰,藍若闕,左木以及張媽幾人,誰都很識趣沒有說話,張媽只是無奈的笑着看着衆人,不時的給身邊的左木夾菜,左木連連對她感謝着,殷勤得很。
這樣一幅場面,不懂的人,還以爲他們是一家人呢。
牧澤蕭微笑着,優雅的用着餐,他的視線,總是淡淡的又那麼自然的,掃過藍若闕跟顧司辰兩個人,沒有說什麼,就只是那麼自然的看過他們而已。
原本,他以爲,像顧司辰這樣的豪門少爺,至少也該有一些什麼講究的,比如說,下人不得跟主人一起用餐這些,可是這些規矩,在顧司辰這裡,根本沒有。
不僅是顧司辰身邊的手下左木可以跟他們在一個餐桌上一起用餐,就連只是保姆的張媽也跟他們在一起用。
雖然他覺得這樣不分下屬與主人關係的習慣不好,但是也由此可以看出,顧司辰對待自己的下屬,其實很好。
至少,他這樣性格的男人,根本沒有將那些所謂的規矩,放在眼底。
此時的一切都是那麼溫馨融洽,就像一家人一樣,沒有芥蒂,沒有地位高貴之分,只有親情而已。
像這樣的一個男人,他自然能懂,顧司辰對藍若闕,肯定也是很好的。
有些東西,不需要問,就已經有很多事情告訴你答案了。
至少,他從顧司辰看着藍若闕的眼神裡,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寵溺,就能證實這一點。
目前的一切都告訴他,現在的他們,生活得很好……
真的很好,他們都很快樂的樣子,這樣的話,他算不算也稍微放下心來了呢?
有這樣的一個男人陪在她的身邊,不再需要他這個人再擔心她什麼了吧。
牧澤蕭微微垂下頭,嘴角勾起一抹安容的弧度。
好不容易纔找到她,能見到她現在過得很好,這就足夠了。
這樣,他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牧澤蕭安心的笑了。
吃到了中途的時候,藍若闕見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的意思,再看看顧司辰那臭臭的臉,更是別指望他會主動說什麼來緩解一下氣氛了。
當下,藍若闕只能撇撇嘴,然後忽然笑着,擡起頭看向對面的牧澤蕭,說,“牧先生,這些菜還合你口味嗎?”
這些菜,全是張媽按照着顧司辰和她的口味來做的,張媽和左木吃什麼都不講究,所以總是以他們兩個的口味爲主。
張媽事先也不知道會有客人來,所以也並沒有準備很豐富的晚餐,不過現在這個,也還算過得去的。
只是藍若闕等人都不瞭解牧澤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口味,作爲主人來說,她自然是很擔心這些菜合不合客人的口味的。
她可跟顧司辰不一樣,既然是有客人主動來了,她還是很歡迎的,就算沒有多瞭解,但是至少目前爲止,她對牧澤蕭的印象分,不差。
牧澤蕭見她忽然開口問了,他便擡起頭來,看着藍若闕,淺淺笑道,“嗯,很不錯,也很合我胃口。”
全是一些比較清淡的菜色,但是吃起來,很爽口入味。
記得,印象中的某個人,也曾很喜歡這樣口味的菜式。
見牧澤蕭都這麼說了,藍若闕這才稍微放心下來,還好,沒有太過事態。
牧澤蕭忽然問,“你喜歡吃辣嗎? 或者喜歡吃甜食之類的?”
藍若闕愣了愣,眨了下眼睛,下意識的說,“我不喜歡吃辣,不過卻很喜歡吃甜食。”
她有點好奇,他爲什麼會突然問她這個呢?
是因爲突然想到?
恐怕也只有這個原因了吧,畢竟他們不熟悉,而他又說他在她剛出生的時候抱過她,這樣問她,也沒什麼奇怪的。
況且,現在餐桌上的氣氛那麼糟糕,也許他也只是想說點什麼緩和下氣氛而已。
藍若闕暗自失笑了下,暗想自己真的想太多了。
聽聞了藍若闕的話,牧澤蕭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意,很溫柔,也很溫暖,淡淡的說,“是嗎?很巧,我也很是不喜歡吃辣,卻很喜歡吃甜的。”
記得,印象中的某個人,也不喜歡吃辣,卻特別愛吃甜食。
原來竟是這麼相同的啊。
牧澤蕭暗自笑了笑,果然是有些方面,還真是驚人的相似。
藍若闕眨了眨眼睛,有些驚訝的道,“原來牧先生也跟我的口味一樣啊。”
真的很令人意外,她沒想過像牧澤蕭這樣的男人,竟然會喜歡吃甜食,若是說他不喜歡吃辣卻還可以瞭解,但是很難想象,像他如此迷人的男人,竟然也有那麼可愛的愛好。
至少她以爲,吃甜食大多數都是女生……
顧司辰一直在默默吃着東西,見他們兩個人旁若無人的交談着,而且還是關於藍若闕喜歡和不喜歡的東西,他頓時不滿的道,“我也不喜歡吃辣,我也喜歡甜食,怎麼沒見你們問過我?”
該死的,這個牧澤蕭到底是想幹嘛?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嘛。
左木差點一口飯沒有噴出來,他無語的想,辰少,你要不要這麼幼稚啊。
唉,現在的這個辰少,真的跟以前的他完全不同啊。
至少他還從未如此幼稚過啊,真的快要到連他都要鄙視的地步了。
牧澤蕭抱歉的笑笑,衝顧司辰挑眉道,“原來顧先生也喜歡,真叫人意外。”
言下之意,像他這麼個大的男人了,還喜歡吃甜食,真夠幼稚的。
顧司辰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冷笑着,不甘示弱的說,“牧先生也不差啊,都四十多歲的了,還能喜歡吃甜食這種東西,那才叫人真正的意外。”
牧澤蕭微笑回道,“顧先生難道不知道,其實年紀越老的人,更容易喜歡吃甜食?”
顧司辰繼續反擊,“那牧先生也不知道,年紀輕的人,對甜食都有種獨特的愛?”
牧澤蕭微笑反問道,“顧先生難道自認爲自己的年紀很輕?”
顧司辰皮笑肉不笑,“難道牧先生自認爲自己很老?”
“打住!”藍若闕慌忙放下碗筷,雙手想胸前抱了叉的姿勢,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們都喜歡吃甜食,所以,彼此都不用謙虛了。”
真是的,這兩個男人,真的讓人很無語的好嗎。
兩個都老大不小了,居然爲了這點小事,就彼此各不相讓,真不知道上輩子是顧司辰偷了牧澤蕭的女兒,還是牧澤蕭偷了顧司辰的女兒,兩個人一對上嘴,就好像會沒完沒了的樣子。
按照他們這樣下去,別想繼續安生吃飯了。
牧澤蕭的家教很好,馬上就對餐桌上的衆人點頭致歉,“抱歉。”
顧司辰則是哼了一聲,壓根誰都不放在眼裡。
但是,兩個人卻沒有繼續爭論下去。
左木悄悄的摸了下額頭的冷汗,真是的,他還以爲這兩個爺們準備要開戰了呢,結果沒想到正打得火熱的時候,居然被嫂子叫停了。
而嫂子似乎還真有本事,居然一叫停,兩個人都馬上停下來了,他真要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了,牛人就是高,已經你們都不用謙虛了,頓時把他們兩個人通通打回原形。
左木默默在心底對藍若闕豎起拇指,厲害!
不過,話說這兩個人也跟夠幼稚的啊,那鬥嘴的樣子,直叫人汗顏。
這時,一直都在目瞪口呆,不發一言的秦夢玉,忽然開口說話了。
她笑着揶揄說,“你們還真像一家人,都不喜歡吃辣,喜歡吃甜食。而且,我越看就越覺得你們像一家人了,就好像女婿在跟公公斗法,實在有趣啊。”
“……”
“……”
餐廳裡,頓時一陣沉默。
張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也笑着接着秦夢玉的話,和藹的說,“這麼說着,仔細看看,感覺確實很像一家人呢,而且,總覺得少奶奶和牧先生,在有些方面,總感覺很相像呢。”
“……”
“……”
藍若闕和顧司辰記憶牧澤蕭,仍舊都在沉默着。
秦夢玉掐媚一笑,“對吧對吧?果然張媽也是這麼覺得的啊。”
仔細看看,其實藍若闕跟牧澤蕭的眼睛和鼻子,真的像個厲害,不知情的人,恐怕還真以爲他們是一家人呢。
而且,他們的口味都相投,簡直就像是遺傳一樣。
若不是他們都早就知道,藍若闕的父母早在五年前都喪生在一場飛機失事當中,恐怕真會讓人誤以爲,他們是一家人。
“咳咳!”藍若闕尷尬的輕咳了兩聲,臉色有些不自然,她說,“你們不要開玩笑了,我父母早就已經不在了,所以你們還是不要開我這種玩笑了。”
雖然對於父母過世的事情,她早已經完全接受了,但是,現在卻說她跟別人很像的這種話,卻讓她有點無法接受的,而且,說出這種話,多多少少也會讓牧澤蕭感到尷尬,所以還是不要提的好。
顧司辰眉頭微微蹙了下,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的吃着東西。
左木很會察言觀色,見到自家的辰少都沒說什麼,自然也不會亂說什麼的,緊緊的閉着嘴巴,一個字也不說。
而牧澤蕭,只是笑了笑,說,“你們取笑了,藍小姐一看就家教很好,曾經一定有一個很美好的家庭,像我這個樣子,怎麼能配得上當藍小姐的父親?呵呵,大家開開玩笑就好,不要當真。”
秦夢玉也在這個時候意識到,因爲自己
無心說出來的話,就讓場面陷入了尷尬,當下,她也趕緊笑着打圓場說,“都是開玩笑的,開玩笑的,不當真。”
牧澤蕭淡淡的笑了下,眼神無意的瞥過藍若闕,她的面色很平靜,也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底。
牧澤蕭垂下了眼眸,嘴角微微勾了起來,有一絲淡淡的苦澀。
而顧司辰,正要無意將目光瞥向他,頓時清楚的將他嘴角的那抹苦澀,捕捉了個正好。
眼神只是隨意的掠過他而已,顧司辰又將目光移開了,彷彿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吃完了晚餐之後,衆人都離席了,來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藍若闕和張媽切了水果,端過來讓衆人品嚐,也熱情的招呼着秦夢玉和牧澤蕭。
左木隨意的調着電視播放,顧司辰則坐在沙發上,一副懶散的樣子。
藍若闕端着水果回來之後,頓時就發覺到,顧司辰這丫的在她不在的時候,根本沒有跟牧澤蕭說過一句話,那臉上,永遠都擺着一副“你可以走了”的樣子,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她明白顧司辰並不是真的有攆走牧澤蕭的意思,只不過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幼稚!
明明沒有那個意思,但是爲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就是故意做出那副摸樣。
藍若闕真的不懂,牧澤蕭和顧司辰,究竟是哪世結下的仇恨?
要不要總是這樣一幅“你趕緊離開”的樣子啊。
默默的在心底對顧司辰嘆了口氣,藍若闕坐到顧司辰的身邊,扭頭對牧澤蕭微笑說道,“牧先生是自己一個人在經營百合香這個牌子的嗎?”
沒辦法,沒有話聊,她只能找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了。
牧澤蕭對着藍若闕,永遠都是一副溫和的樣子,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的寵溺眼神,看着她說,“嗯,算是吧,百合香是我一個故人研究出來的香水,她生前一直希望能夠擁有自己的香水牌子,所以現在由我把它發展起來而已,並不是我的功勞。”
“生前?”藍若闕敏感的捕捉到字眼,她有些好奇的問,“你的故人她……已經不在了麼?”
秦夢玉這是也頓時來了精神,仔仔細細的聽着他們的話。
本來,她就被警告說不準打探牧澤蕭的事情,一直都覺得他很神秘,可是卻又不敢問什麼,現在藍若闕既然問出了這麼一點,她當然要仔仔細細的聽着了,似乎是想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準備放過的樣子。
不僅是她,就連顧司辰,也開始將目光放到了牧澤蕭的身上,似乎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
空間微微有點安靜下來,左木也在不知不覺的,停下了手拿的遙控器,專注的眼神也放到了牧澤蕭的身上。
客廳裡所有人的視線,頓時都落到了牧澤蕭的身上,彷彿都在期待着他的回答一般。
牧澤蕭卻只是淡淡的一笑,眼底的光芒微微有了些暗沉,即便很可能會觸及到心底被撕裂的地方,但他卻也還是淡淡的回答了藍若闕的問題。
說,“嗯,已經在二十年前就不在了。”
很普通的一句話,但是裡面的意思,卻一點都不普通。
已經不在二十年了……
藍若闕不知道爲什麼,當牧澤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內心徒然覺得一陣酸澀。
明明是根本不認識的人,明明連面都沒見,明明牧澤蕭都沒有告訴她,到底是男是女,可是她卻突然的,覺得很酸澀……
別人沒有藍若闕的那種感受,秦夢玉忍不住問道,“牧先生的故人,是男是女呢?”
牧澤蕭沒有看任何人,微微垂下了頭,他略微苦澀的道,“是我的愛人。”
“……”
“……”
空間裡,頓時沉默了下來,格外安靜的氣氛,染上了一種憂傷的感覺。
他的愛人……
這樣一句話,迴應在每個人的腦海裡。
藍若闕盯着他,他的面容不似剛纔那般溫和猶如溫暖的光,而是微微有了點,寂寞並憂傷的感覺,雖然他很儘量不讓自己表現出這個樣子,可是,藍若闕還是輕易的,就能感覺得到,他的寂寞孤獨與那……深深的憂傷。
秦夢玉看着牧澤蕭明顯已經沒有那麼微笑暖人的臉,這一刻頓時明白了,爲什麼當初那個管家警告她說,不準跟牧先生打探他的任何私事了。
因爲,提到這樣的事情,是誰都會情難自禁的感到悲傷的吧。
自己的愛人,去世了二十多年了……
難怪,難怪爲什麼牧先生一直都是單身了,原來是因爲,他的愛人,已經在二十年前就已經不在世了。
爲了一個已故的愛人而單身二十年,不結婚不生子,甚至不與別的女人有染,不是每一個男人都能做到的。
可是,牧澤蕭就是這樣的男人。
這麼多年,他一定很孤獨,很寂寞,很憂傷的吧……
藍若闕心疼的想,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才能讓如此美好的男人,爲她而孤獨了二十年?
顧司辰在聽到了牧澤蕭的話之後,一對眸子,只是沉了沉,沒有說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