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我很好,看不到你會更好
殷子一直守在病房的外間,城哥還沒醒,他也睡不踏實,索性早早起來看看城哥的情況,一走進來,正好看到這樣一幕:
城哥正試圖擡起手臂去撫摸嫂子的發頂,可是因爲心臟中槍,帶着右臂動起來很吃力,他咬緊牙關,也沒能觸到,但似乎又怕動作太大,吵醒熟睡的嫂子。
殷子疾步過去,按住了城哥的手臂,兩個彈孔,不是兩刀劃傷,那是活生生兩個血窟窿,怎麼能這麼胡鬧,萬一扯裂傷口,會要命的!
顧江城看了一眼制住他的殷子,整個人好像頓時失了力氣一般,眼眸無色的躺下……
殷子感覺城哥醒來之後,好像哪裡不一樣了,可是究竟是哪裡,他又沒辦法立刻說出來,只好用口型問顧江城,要不要把嫂子叫起來?
顧江城擺擺手,示意殷子就讓天愛睡吧,別吵醒她,然後指了指門口,讓殷子先出去了。
殷子離開後,顧江城就偏着頭,看着小天愛毛茸茸的小腦袋,眼眶似乎有些炙熱,可是又夾裹着一層似有非有的森冷。
雖然這個窩在病牀上的姿勢不是很舒服,可是天愛卻睡的很香甜,比這些天哪一天都甜,夢裡,她好像夢見了顧江城,他正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狹長的桃花眼凝着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然後把她緊緊的攬進懷裡。
“啊——顧江城!”天愛兀的大叫了一聲,然後驚坐了起來。
就在天愛坐起來的瞬間,顧江城眸中的灼熱立刻收掩了起來,眸中剩下的,只有一絲絲的寒涼。
許是剛睡醒的原因,又許是剛剛那個夢的原因,天愛的小臉有些呆滯,四處看着,好一會兒才確定這裡仍是醫院,她昨晚會來到這兒是因爲顧江城經歷了十個小時的手術,然後被推進了病房,等着麻藥退去醒過來。
對,麻藥退了沒有?
天愛立刻朝顧江城的臉看去,發現他正睜着一雙她熟悉的桃花眼睇着自己,頓時喜悅漫上嘴角,彎起一道美好的弧度。
她很開心的握住顧江城的大手,“你醒了,醒了怎麼不叫醒我呢?”
“我醒或未醒,和你有什麼關係?”可是,顧江城卻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天愛剎那愣住,不解的看着顧江城,眨了眨眼睛,“顧江城,你怎麼了啊?”
顧江城斜眸,看着被天愛握着的大手,倏的一下甩脫天愛的小手,繼續冷冽道:“我很好,沒怎麼!”
天愛茫然了,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好像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樣了呢?
她以爲,顧江城醒來之後,至少會揉着她的頭髮,安撫她說,“小天愛,讓你擔心了,我沒事!”
可是沒有,他沒有半句安撫她的話,他只是冷漠以及陌生的說,“我醒或者未醒,和你有什麼關係?”
對,他話中那種感覺就是陌生,好像他們是從未相識過的陌生人一樣!
但他們哪裡是陌生人呢?就算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關係,就算撇除假扮的男女朋友關係,他們總還算是朋友吧,他爲什麼要這樣呢?
天愛愣愣的看着顧江城,好一會兒似乎纔想出原因,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對顧江城說,喃喃的:“江城,你是不是因爲傷口還疼啊,要不然我去叫醫生來看看吧!”
天愛知道,槍傷本就很疼,那種疼不同於刀劃破皮膚的疼,那是一個衝擊力極強的東西穿透皮肉的劇痛,更何況顧江城的傷口是距離心臟特別近的地方,而且是兩槍,一定更疼,所以因爲疼,顧江城的脾氣有些壞,她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聽到天愛這番解釋的顧江城卻倏然勾起脣角,冷笑了一下,“不必麻煩,我很好,看不到你會更好!”
我很好,看不到你會更好……
這句話,好像一把鋸一樣,生生的在天愛的心房上來回切割着,而且這把鋸好像還生了鏽,還很鈍,割起來那種痛,比被子彈洞穿兩個血窟窿還痛!
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天愛騰的從病牀邊的椅子上起身,扭頭衝了出去,隨着她疾步跑出去的步伐,眼淚奪眶而出……
殷子一直在門口徘徊,所以嫂子醒了之後,城哥對她說的那些話,殷子都聽得一清二楚,他擰起了眉頭,分外的不解。
天愛砰的推門出去,擦撞着殷子的肩膀,可是因爲小臉上佈滿淚痕,天愛只是瞥了一眼殷子,就撇過臉去跑掉了,殷子沒有叫住嫂子,而是又走進了病房。
“城哥,你怎麼能對嫂子說那樣的話呢?”殷子跟着顧江城好些年了,顧江城一向護兄弟,把跟着他討生活的兄弟當成本家親兄弟,所以大家都信服顧江城,就算把命交到他手上也甘願,也因此殷子是真的把城哥當成哥哥,有些事哥哥做的不對,他身爲弟弟,理所應當指出來。
顧江城抿着脣,半晌不語。
殷子只當城哥心情不好,但是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委屈了嫂子,所以他繼續說着,“城哥,你沒消息那些天,嫂子每天都要找我問你的消息,有時候一天要打好幾個電話。
嫂子一聽說你受傷的消息,立刻就從s市趕了過來,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到醫院之後一刻都沒休息,一直守在手術室門口。
嫂子聽我說城哥你手術中大出血,血漿可能不夠,想都沒想就說要抽她的血,後來哥你手術成功之後,我本來勸嫂子去休息,可是嫂子也不聽,一定要守到你麻藥退了,醒過來才行!”
殷子還有一句,就沒再說出口,他本想說,嫂子捱了那麼久,沒想到城哥醒了之後,她等來的卻是冷言冷語……
如果說,之前殷子不懂城哥爲什麼會對嫂子感興趣,那是因爲殷子不知道顧江城和天愛之間的那段淵源,所以他也沒多信服天愛這個嫂子,只是因爲城哥要求他保護好嫂子,他便這麼做了。
可是現在,經歷了這次的事情,殷子是打心底信服嫂子,他覺得城哥身邊也來來回回有過幾個女人,卻沒有一個女人像現在這個嫂子這般,值得他和所以跟着城哥的兄弟佩服!
“好了,閉嘴吧,我要休息了!”
殷子一大通長篇大論說完,本以爲城哥會稍微愧疚一點,或者直接讓他去把嫂子找回來,卻沒想到,城哥只是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躺下,閉上了眼睛。
殷子頓時語滯,再想說什麼,也被城哥的一句話噎的再也說不出來……只好轉身離開了病房。
天愛衝到走廊上的洗手間裡,使勁把冰涼的水花往臉上撲,直到手有些累了,才停下來,關掉了水龍頭,看着鏡子中哭紅眼的自己,仍有些哽咽。
顧江城到底是怎麼了啊?爲什麼只是一個手術做完,他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呢?
髮絲上有水滴不斷的滴下來,天愛也顧不得,只是茫然的走出洗手間,失魂落魄的走着,直到一個身軀攔住她,遞給了她一方手帕。
天愛看着手帕怔忡了幾秒鐘,才擡起頭,是忠義,忠義還沒走嗎?
“天愛小姐,擦擦臉上的水吧!”
忠義又遞了一下,天愛才恍恍惚惚的接過,坐在了走廊的長凳上。
“謝謝你,忠義!我以爲你已經走了……”天愛記得她下車的時候,跟忠義說過,讓他先回去,可是沒想到,忠義竟然也在這裡陪了她這麼久……
忠義沒有迴應什麼,只是站起身,走掉了。
天愛愣愣的看着忠義的背影,倒也不覺得詫異,忠義對她時而的冷淡,她早已經習慣了,反而他若是突然對她熱絡,她可能會不習慣。
可是顧江城不一樣啊,顧江城對她一直都很好,一直那麼細心體貼,即使他們是假扮的男女朋友,可是顧江城突然像換了另一個人一樣,她怎麼能習慣,怎麼能接受?
忠義沒有走,他只是去走廊上的販售機給天愛買了些吃的回來,將牛奶和麪包塞給天愛,忠義淡淡的說:“天愛小姐,吃點東西吧!”
其實剛剛在病房裡發生的事情,忠義多少也聽到了些,雖然聽得不算太清楚,但至少他知道,天愛應該是被顧江城傷害了,否則她也不會哭着從病房裡跑出來。
“我不餓,一點都不想吃!”天愛搖搖頭,想將麪包和牛奶再塞回去給忠義。
“天愛小姐,不想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對你嗎?”
天愛聽忠義這麼說,倏然一愣,不解的看着忠義,難道他知道嗎?
“如果天愛小姐什麼都不吃,不愛惜身子,把自己累病了,就更沒機會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對你了!”
天愛聽着忠義的話,悶悶的低頭看着手中的食物,也知道忠義是好意,可是她就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忠義,顧江城他……爲什麼好像變了個人一樣呢?”天愛知道,這種話她其實不應該問忠義的,可是眼下她身邊沒有別人,只有一個忠義,於是只能對忠義說。
忠義斂下眉眼,許久沒有迴應,就在天愛以爲忠義不會回答她時,忠義出聲道:“天愛小姐,想知道的事情,可以親自去問他!”
親自去問,怎麼問?就直接問顧江城爲什麼突然這麼對她嗎?他會告訴她爲什麼嗎?
天愛訥訥的拆開了麪包的外包裝紙,一口一口的往小嘴裡噎,忠義看她只是在吞麪包,於是從她手上拿過牛奶,撕開口,再遞給天愛。
不吃不知道,一吃上,天愛才發現,她是真的餓了,是以不大一會兒,一個麪包加一盒牛奶,就被天愛吃光喝光了。
忠義看天愛肯吃東西了,心好像才安了些,站起身,扔下一句,“我在車裡等天愛小姐,如果想離開,就給我打電話!”轉身離開了。
天愛看着忠義挺直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上,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埋頭坐在那裡,好像在想着令她萬分不解的顧江城。
似乎,忠義說得對,如果她有不解,那她就去直接問顧江城好了,她不欠他什麼,所以她可以理直氣壯的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想着,天愛騰的從長凳上起身,疾步又跑回了顧江城的病房,‘砰’的一聲推開病房的門,闖了進去。
顧江城正被殷子喂着粥,看到天愛衝進來,眉心下意識的蹙起一個褶皺。
“有事嗎?容小姐?”
天愛剛想問出口的話,因爲顧江城這一句生疏的有事嗎,一下子就哽在了喉嚨裡……
過了好一會兒,天愛看得出顧江城越來越不耐煩,才深深的吸氣,對殷子說:“殷子,我有事想和顧江城單獨聊一聊,你能先出去一下嗎?”
殷子忙不迭的點頭,末了還留下一句,“嫂子,有什麼事你就大聲叫我,我就在門口!”
天愛還是很感激的,不管顧江城怎麼對她,至少殷子對她的態度是沒有任何變化的!
“顧江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爲什麼你前後對我的態度會變化這麼大?”天愛憋足了氣,終於一鼓作氣,衝口而出。
“因爲我覺得,我和容小姐的關係,不需要有任何態度上的親暱!”顧江城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表情的變化,仍是淡淡的,迴應着天愛的問題。
“顧江城,你忘了嗎?是你答應過我的,你會假扮我的男朋友,幫我激出忠義的反應!”天愛忽然懷疑,是不是那兩顆子彈,把顧江城打失憶了?
“沒忘!”顧江城嘴角扯開一個微諷的弧度,“這麼難忘的事情,我怎麼能忘記?”
“既然沒忘,那你應該記得你之前是怎麼對我的,爲什麼你現在會這樣,你明知道,忠義對我還是沒有半點反應!”天愛似乎有些急了,面對顧江城這般不疾不徐的態度,她如何能不急?
“可是……”顧江城緩了緩,“我忽然就覺得,我怎麼會想出那麼無聊的事情去做,假扮容小姐的男朋友,我顧江城的時間和精力,什麼時候變的這麼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