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娥的眉目間有着雲淡風輕的舒展,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那個女人和我年輕的時候長得有些像,如果她不化那麼濃妝,肯定會更像。”
“真的?”童彥婉大吃一驚,努力的回想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也許是她眼拙吧,愣是沒發現有想象的地方。
“我認識你伍叔叔的時候才二十二歲,一晃就三十五年了,不想服老也不行啊!”柳月娥悽楚的笑笑:“我真的太老了!”
“媽,你別這麼說,你還年輕呢,走在街上,依然有很高的回頭率!”
“你啊,就知道拍馬屁!”柳月娥捏了童彥婉的臉一把,推攘她到了車邊。
坐上車,母親突然問:“我剛纔聽到你手機響,是不是小趙給你打的電話?”
“嗯,就是他!”童彥婉漫不經心的回答,小心翼翼的把車倒出了路邊的臨時停車位。
“今天也沒去看他,真是過意不去,既然已經出來了,你就送我過去,看看他再回去。”
“不用去看他了,他好得很,沒事的!”童彥婉想起趙桓禹就頭皮發麻,他也真夠討厭的,有事沒事,打什麼電話嘛,盡給她找事做。
母親臉一沉,不高興的說:“他是小宇的爸爸,我是小宇的外婆,他住院,我去看看他是理所當然,不管大病小病,都得去看看,這是禮數!”
“好好好,去就去!”童彥婉把車停在路邊,摸出了手機,方纔接完電話之後怕又被騷擾,就關了機。
開機給趙桓禹打過去,告訴他,她和母親半個小時以後到。
提前給他打個電話,也是讓他有所準備,免得被母親撞見他受傷的秘密。
童彥婉把手機隨意的放在座位旁邊的小盒子裡,便發動了車,朝醫院開去。
快到醫院的時候,她手機響了,摸摸索索的接聽,是趙桓禹打來的,讓她在外面給他帶瓶碳酸飲料,他突然很想喝。
“真麻煩!”童彥婉低罵了一聲,把手機往旁邊一放,結果失手掉到了地板上。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機落到了腳邊。
柳月娥突然大喊:“彥婉,小心!”
童彥婉心口一緊,猛的擡起頭,前方不足五米的地方竄出一條雪白雪白的薩摩耶。
“啊……”那薩摩耶好像傻了一般,就站在路中間不動了。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童彥婉大驚失色,手忙腳亂。
剎車踩到底,把方向盤往旁邊打。
不知道怎麼回事,腳下的踏板踩到底之後一下就鬆了,車沒剎住,直直的朝人行道的護欄撞了上去。
隨着“咚”的一聲巨響,童彥婉的身體重重的撞在方向盤上,頃刻間,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童彥婉……童彥婉……”
童彥婉彷彿置身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中,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一個焦灼的聲音在喊她,一遍又一遍,讓她難以安然入眠。
是誰那麼討厭?
“唔……”她掙扎着想說話,可喉嚨像被堵住了一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恍惚的意識在一點一滴的回到腦海,錐心的疼痛好像在撕裂她的身體。
好痛,好痛……她到底是怎
麼了?
這身體,似乎不屬於她,被疼痛佔據。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好痛好痛。
“童彥婉……童彥婉……你醒醒,醒醒啊!”那個喊她的聲音,很熟悉,卻讓她很討厭。
真想喊他閉嘴,別喊她了,越喊她越不想醒來。
童彥婉不醒,那個人似乎就不打算放棄,她艱難的睜開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她的耳朵,充斥着討人厭的呼喊。
“你終於醒了,太好了,醫生,醫生,快來啊,她醒了!”
喜悅的聲音,在耳邊縈繞,童彥婉想看清說話的人,卻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
“彥婉,你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全身都痛,痛得快死掉了。
她應該還沒有死吧,如果死去,就感覺不到痛了,有痛感,還算好事。
看了許久之後,她終於看清了說話的人,混沌的大腦,開始有了正常的思維。
“趙桓禹……”童彥婉不願見的人,卻在她睜開眼睛的這一刻,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不見也不行。
“謝天謝地,你再不醒我就要揍人了!”趙桓禹的笑臉映入眼底,童彥婉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心情。
猛然想起昏迷前發生的車禍,她急急的問:“我媽呢?”
趙桓禹臉上的笑容斂在了黯然的眸光之後,他端起杯子送到她的面前:“要不要喝點兒水?”
伸出軟綿綿的手,撥開水杯,她更加着急了:“我媽呢?”
趙桓禹躊躇片刻之後說:“她沒事,在另外一個病房。”
“帶我去看看她!”強忍着身體的劇痛,童彥婉的手撐在牀沿,試圖坐起來。
可手完全使不上勁兒,她的身體剛剛離開病牀,又倒了下去,全身各處的痛,就像有一把刀,不停的在身上割,似乎要把她身上的肉一片又一片的割下來。
“躺着別動,你現在還不能下牀。”趙桓禹一把壓住童彥婉的肩,讓她難以動彈。
不好的預感,在童彥婉的心中擴散,就像湖面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從小到大,難以平息。
“帶我去見我媽,我要見我媽!”她的聲音,異常的沙啞,喉嚨痛得好像卡進了玻璃碎片。
媽,媽……你怎麼樣了,還好嗎?
你千萬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
童彥婉在心中無聲的吶喊着,熱流奪眶而出,唰唰的往下流。
浸溼了髮鬢,耳邊一片冰涼。
“你先躺着別動,等身體恢復一些,我再帶你去看!”
趙桓禹的話在童彥婉看來就是推托之詞,她媽媽一定是出事了!
童彥婉慌了神,越發的想去看看她。
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手拼命的揮舞,腳不停的踢,頭甩得像撥浪鼓似的。
“我要見我媽,我要見我媽……”童彥婉竭斯底裡的哭喊着:“媽,媽,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醫生,醫生,快來啊!”趙桓禹死死的按着她的肩,把剛剛纔出去的醫生喊了回來。
醫生一看童彥婉的情緒那麼激動,連忙讓護士給她打一針鎮定劑。
鎮定劑很快起了作用,她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手腳完全沒有力氣,連動一動都很困難。
她只能望着天花板,默默的流眼淚。
趙桓禹幫童彥婉掖了掖被角,抽張紙巾擦去她眼角的淚。
“彥婉……”趙桓禹欲言又止,他那閃閃爍爍的眼神讓她的心猶如撕裂般的痛。
淚模糊了視線,她艱難的張嘴,聲音低如蚊蚋,幾不可聞:“我要……見我媽媽……”
媽,你不能有事,媽……
“好,我帶你去見她,你先休息,待會兒就去!”趙桓禹看了眼吊瓶,說:“至少得等剩下的藥輸完。”
童彥婉順着他的視線朝吊瓶看去,還有小半瓶,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不,我現在……就要去……”她艱難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是,除了空氣,什麼也抓不住。
“等等,我去問問醫生你可不可以移動,你身上的傷,太重了,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趙桓禹見童彥婉點點頭,才走出病房,去找醫生詢問。
他一走,房間裡就安靜了下來。
她咬緊牙關,抓着牀沿,試着坐起來。
腰,完全使不上勁兒,她身體的重量全部落在了手上。
左手手背還扎着針頭,一用勁兒,血就回流進了輸液管。
輸液管紅了好長一段兒。
堅持,再堅持!
童彥婉一點一點的坐了起來,平日裡再輕鬆不過的動作,在這一刻,卻幾乎要了她的命。
坐起來之後,她喘了好久的氣,才緩過勁兒來。
挪動劇痛的腿,眼淚唰唰的流了下來。
全身上下最痛的就是腿,好像斷了一般。
趙桓禹進來,看到童彥婉要下地,大驚失色,衝上來把她扶住:“別亂動,快躺下。”
她淚眼朦朧的看着他,搖了搖頭:“你別管我,讓我……去看我媽……”
“你真是……唉……”趙桓禹緊握着童彥婉的肩,她掙扎不脫,被他鉗制在病牀上。
“放開我……放手……”她惡狠狠的側過頭,張大了嘴,試圖咬他的手腕兒。
這個時候,護士推了輪椅進來,後面跟了個護工。
趙桓禹這才鬆開了手。
護工把童彥婉抱到輪椅上,趙桓禹說:“我現在有傷在身,不能用勁兒,只能找個幫手。”
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走吧!”
“嗯!”趙桓禹點點頭,對護士說:“去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
童彥婉的大腦嗡的一聲巨響,心被揪緊了。
媽媽竟然在加護病房,她的傷一定很重很重。
加護病房全封閉,她只能站在玻璃窗外面,透過窗簾的縫隙往裡邊兒看。
看到躺在病牀上一動也不動吸着氧氣的母親,她的眼淚,就不斷的往外涌。
“媽……”她回過頭,心急如焚的詢問趙桓禹:“我媽現在怎麼樣了,爲什麼她不動,是不是在睡覺?”
“你媽頭和腿的傷比你重,還沒醒,估計得再等一兩天。”趙桓禹說得輕描淡寫,但不好的預感卻壓得她難以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