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殷老率着幾個人踱步從門口走出來，看着司機跑過來拉開奧迪車的後座車門，他沒忙着坐進去，而是扭頭遙望在晨曦浸潤下的老吳巷方向。
“事情都辦成了？”
“都成了，從昨晚開始，不少拆遷戶就陸續跑去那個吳碧君的家裡，打聽補償政策呢。”
華榮在旁彙報道：“看這情況，拆遷這事基本是定了。”
殷老的嘴角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那小子幹得還不錯嘛。”
“他不過就是順勢而爲，負責居中協調了幾方的利益糾葛，歸根結底，還是您深謀遠慮，隨手一記四兩拔千斤，就把這爛攤子給擺平了。”華榮恭維道。
“在拐着彎子說我腹黑呢。”殷老輕哼一聲。
見華榮臉色訕訕的，他嘆息道：“再麻煩的事情，總需要有人出頭辦，就當我給老家鄉盡的最後一點力吧。”
華榮遲疑道：“您就真由着他們把您的祖宅給拆了？”
“故人都不在了，祖宅就沒存在的意義了，人活得我這個歲數，更得清醒一些，不能拘泥於小情小利。”殷老豁達一笑：“如果把這些老房子拆了，能更好的促進城市發展，那都是值得的，時代的潮流不可阻攔，老的人和事，就得適時的把舞臺騰出來，給新的人和事去上臺去演繹。”
華榮正暗暗欽佩於殷老的處世哲學，忽然兜裡的手機響了一下。
是一條短信息。
華榮看了幾眼，詫異道：“小雙說要來東江省。”
殷老也臉色稍變，瞪眼道：“這丫頭跑來趟什麼渾水？”
華榮尷尬道：“那天晚上，我把那個宋澈醫治蛇的視頻拍下來，發給了小雙……”
“閒折騰！”
殷老沒好氣道：“不想猜，那丫頭是不是讓你把宋澈的聯絡方式給他。”
“對，她現在搞生物科研，正在研究這一塊，又緊缺這方面的人手，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想把那小子推薦過去！”
殷老搖頭道：“華榮啊，我知道你很想巴結那丫頭，但也不能幹得不靠譜，你又不是不清楚，那小子現在已經是開了弓的箭，哪還有閒情陪那丫頭瞎折騰。”
“其實也不會讓他瞎折騰的，小雙和美國瑞輝公司的高層關係緊密，這次肯來國內投資生物製藥，小雙也幫忙牽了線。”華榮道：“如果那孩子藉此機會跟小雙打好關係，或許更有利於這次的招商工作，對大家都有好處。”
“你想得夠多的，還是專心幹好分內事吧。”殷老撇嘴道：“算了，這些芝麻爛事，還是留給他們年輕人慢慢折騰吧。”
說罷，殷老就鑽進了車子後座。
華榮正要去關門，忽聽殷老低聲叮囑了一句：“記得，抽空把那小子的身世查清楚了。”
華榮默默點頭。
……
對送車來說，這一晚過得不怎麼太平。
一整晚，聞訊趕來吳家談事的居民們差點把房門給擠壞了。
得知開發商君悅集團開出的優厚補償，不少拆遷戶們其實都已經心動了。
再加上持續不斷的輿論壓力，其實這已經是擺在他們眼前的最好選擇了。
只要稍微有點腦子，基本都沒不答應的道理。
另外，得知這都是宋澈替大家爭取回來的權益，使得這些居民都爭先恐後的想籠巴結宋澈，看看能否再拿到更多一些的好處。
宋澈一概不見，推出吳碧君當了擋箭牌。
因此，一開始還被不少居民埋怨嘲諷的吳碧君，儼然變成了整個老吳巷追捧的紅人，馬屁話在屋裡屋外此起彼伏，一直持續到後半夜……
宋澈是實在懶得應付這些滿心利益的拆遷戶了，他也決定點到爲止，不再過問干涉關於拆遷的任何瑣事。
就像劉相韜那樣，該出手時就出手，出完手就抽身，深藏功與名。
於是乎，揣着一身的功與名，宋澈在這一天清晨，昂首闊步走進了市區的國貿中心。
通過指示牌，順利找到了市商務局和市招商局所在的樓層。
徐天祿先前就給宋澈解釋過了，如今雲州**爲了加大招商引資的力度，規定涉及重大內外資項目，分別由市招商局和市商務局牽頭負責協調。
此次對接瑞輝公司視察團隊的工作組，主要是由這兩個部門分派的幹部構建的。
甚至，爲了體現重視力度，還有一位負責招商工作的副市長掛帥坐鎮。
電梯一到，宋澈看着商務局和招商局的招牌分別指向走廊的兩頭，一時不好確定該去哪邊報道，索性撥通了**辦公室副主任鄭邦良的電話。
據說，這位**辦副主任，和招商局、商務局的局長一起擔任工作組的副組長，並沒有負責實際工作，很大程度是**派來的“監督人”。
“你好，鄭主任，我是市人民醫院的宋澈，我已經到國貿中心了。”
“噢，到了，剛好，你直接來樓層的會議室吧。”
宋澈答應了一句，一擡眼，會議室正好位於兩個部門的中間地帶。
敲門推進去，宋澈就看見已經有十餘個人坐在裡頭了。
“你就是宋專家是吧？歡迎歡迎。”
其中，一個地中海禿頭的中年男子率先站起來，迎了上去。
宋澈就知道這位就是辦公室副主任鄭邦良了，立刻主動伸手道：“有勞你了，鄭主任。”
鄭邦良握着他的手，笑道：“哪裡話，你是領導們特別邀請來的專家顧問，大家都盼着你來給此次招商引資助一臂之力呢。”
接着，鄭邦良側身向在座的人介紹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宋澈宋專家，本來是市人民醫院院長徐天祿同志的助理，此次被領導點了將，讓他加入工作組，負責對市**接洽瑞輝公司給予指導和建議。”
沒有歡迎掌聲。
大家只是默默打量着這個初來乍到的新丁。
目光中，有疑問，有玩味，也有不屑。
鄭邦良似乎對大家的反應早有預料，倒沒什麼不適，笑道：“宋專家，先坐下吧，應市長他們快過來了。”
宋澈點點頭，卻沒有跟着鄭邦良坐到他旁邊，而是挑了個角落的位置。
見到這一幕，鄭邦良不由多看了一眼宋澈，心道這空降來的編外顧問倒是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