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景蓮會質疑,顧彥深絲毫不意外。
讓他有意外的是,自己不在的時候,到底子衿對他說了多少事?關於孩子的問題,這些天來,自己是一個字都不曾在子衿的面前提過,就怕是讓她難受,也讓自己難受,可是喬景蓮才進去多久?竟然還知道了那麼多。
男人緊了緊十指,心中有些吃味兒,不過現在到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他側過臉去,看了一眼喬景蓮,而後才掀動薄脣,“有些事情其實不需要證據,如果你心裡相信,這事情和喬氏沒有關係的話,那麼你現在就不會反過來問我,你會問我,就表示你心裡也是懷疑的。”
“…………”
是,他說的,一點沒錯,沒有懷疑,又何來的疑問?
不相信這個男人,心裡卻是一萬個相信子衿的話,可是讓他接受自己的父親,其實就是一個“殺人”都不會眨眼的人,他卻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顧彥深見喬景蓮沉默着,看着他眼底的那些掙扎,他挑了挑眉,“關於喬世筠,我不會和你說太多,我也沒有任何要挑撥你和他之間的關係的意思,信不信這種東西,你自己去權衡,別人是不可能幫你看清楚這個世界。不過既然今天我們站在這裡心平氣和地說話,那麼我就不妨和你把話說明白了。”
顧彥深頓了頓,又繼續說:“真相是很殘酷的,在你要準備去接受這樣的真相之前,先想清楚,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可以承受所有的一切。”
“還有,很感謝你爲子衿做的一切,你從來不把我當成哥哥,我也沒有把你當成自己的弟弟過,這種彆扭的關係,也不適合我們。不過我還是希望我們可以像是現在這樣,和平相處。”
顧彥深爲自己點了一根菸,抽了一口,“有些話,也許我說了,你也不愛聽,但是今天,我也必須和你說清楚——你母親傷害了子衿,你的妹妹也傷害了子衿,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傷害我女人的人,我都不會放過。當然,我知道現在那兩個女人或許都不會好受,我不會否認自己做過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情還遠遠沒有完。有一天,我還會繼續在喬世筠在商場上廝殺,我知道你的心思並不是在所謂的商場上,其實我倒是很羨慕你,所以我希望你繼續保持着這樣的心態,到了最後,你還是孑然一身,而不是牽扯其中。對子衿有恩的人,我不想傷害。”
喬景蓮一言不發的看着邊上,姿態優雅地抽菸的男人,他身上流着一半的血和自己是相同的,可是他走的路,卻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
這一瞬間,他甚至是在想,如果當年,不是因爲喬世筠的原因,那麼他和他現在……又會是一種怎麼樣的身份?
其實,如果撇去他是喬世筠的兒子不說,撇去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關係不說,這個男人的手腕和魄力,卻真真實實,是讓自己折服的。
只是,想歸想,有時候真正強大的人,會不服氣對方太多,哪怕他說的是對的,他卻還是習慣性的要去反駁——
“你倒是對你自己很有信心,讓我不管你和老頭子之間的事情,難不成你還指望我眼睜睜看着你去折騰我的母親?”
“你母親是個怎麼樣的人,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喬景蓮不勝其煩,可是心裡又很清楚,他就是因爲被說中了要害,纔會這樣焦躁。
是,李睦華是個怎麼樣的人,他非常清楚,喬家是個怎麼樣的家庭,他也非常清楚。
用無數的金錢和權勢堆積起來的一個“家庭”,裡面充斥着的,永遠都是腐爛的味兒,親情、愛情、在那個家庭裡,絲毫感覺不到。
這個世界,對每個人都是如此的公平,當老天爺給你最好的一切,總是也會奪走一些最平凡,卻是對他們來說太奢侈的東西。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沉的嗓音,浮着一絲冷意,“你現在是在嘲諷我擁有一個怎麼樣的家庭?顧彥深,別用這樣的口吻和我說話,我的人生是如何的,我身邊的人是如何的,你真是沒有任何的資格來評價。”
顧彥深點頭,“對,我沒有,可是我們的身上不是流着一半相同的血麼?也許我以前不夠了解你,但是我現在倒是很清楚你的爲人。每個人都有弱點,也有自己不想提起的一面,沒有什麼好惱火的,何必壓抑着最真實的自己?你應該表現的更優秀一點。”
他突然這麼順應自己的話,喬景蓮反倒是覺得有些無趣了,“別陰陽怪氣和我說話,我頂多就是不插手你和老頭子之間的戰爭,但是你別指望我會幫着你。還有,你有這個時間來關心別人的事情,倒不如多關心關心子衿,我現在雖然和她離婚了,但是風水輪流轉,誰說我不會再回來?要是讓我知道她過的不好,我一定不會再放她走。”
顧彥深輕笑了一聲,那心尖上的醋筒子都已經被掀翻了,“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你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
喬景蓮雙手一撐,站起身來,他轉身就準備走,顧彥深卻又叫住了他。
“——你知道子衿的母親,叫什麼名字麼?”
“她母親?”
喬景蓮腳步一頓,轉過身來看着顧彥深,深邃的眸子裡,露出一絲茫然,“……叫什麼?”
他倒是真不知道子衿的母親叫什麼,5年前他娶了子衿的時候,她的母親就已經出了意外死了,這些年來,他根本就不可能去找人打聽關於一個死人的事情,可是顧彥深突然問到子衿的母親,這中間必定是有什麼事,喬景蓮心頭更是詫異。
顧彥深撣了撣菸灰,“陶婉恬。”
他伸手,從自己的西褲口袋裡,摸出一個錢夾,打開,從裡面抽出了一張彩色的小照片,遞給了喬景蓮,“看一下,你是否認識這個女人?”
喬景蓮只掃了一眼,照片上的女人,長得很溫婉,這個照片也應該有些年代了,她的穿衣打扮,都是好幾年前的樣子,不過眉目的神韻比起子衿更是多了一些嫵媚,總的來說,是一個充滿了女人味兒的人。
不過這個人,他絲毫沒有印象。
“我沒有見過。”
他直接就說:“……我和子衿結婚的時候,她母親已經死了,說實話,我從來都不知道她母親叫什麼,至於她的父親,我見過的次數也不多,我對申家的情況不瞭解。”
他頓了頓,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眸光一閃,冷淡地問:“怎麼?難不成你現在又想告訴我說,這個女人,和老頭子還有什麼不得不說的事?”
顧彥深伸出手指輕輕地彈了彈相片的一角,他放進自己的褲袋裡,漫不經心地說:“我好像什麼都沒有說,不是麼?景蓮,其實你應該問問你自己,爲什麼我現在一提到關於子衿身邊的人,你總是會第一個想到會不會和喬世筠有關係?”
“…………”
“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了懷疑,這個問號,就會越來越大,過後,只要稍稍有點什麼事,都會疑神疑鬼。”
喬景蓮面無表情地說:“你想多了,我說過了,這種事情,我不想參與。”
“我沒讓你參與。”
顧彥深的聲音,依舊是冷淡,他很平靜地說:“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幫我一個忙,當然我現在讓你看陶婉恬的照片,是因爲我覺得,有一天也許你會看到有關這個女人的一些信息。我希望你能夠和我說一聲,我相信你的爲人,我不會勉強你來幫我什麼,只是現在,我需要去確定一些事情——”
男人抿起脣角,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慢慢地說,“我懷疑子衿的母親,陶婉恬,她5年前根本就沒有死,還有申東明,我和他談過一次話,我發現他的思路非常的清晰,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瘋瘋癲癲了5年之久的人,而且5年前,他爲什麼突然會發瘋?我不可能接近喬世筠,他卻依舊信任你,如果這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有關係的話,那麼他的身邊,必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
喬景蓮面色鉅變,男人的脣瓣緊緊地抿着,瞳仁深處都是震驚。
5年前已經死掉的人,怎麼可能還活着?還有那個申東明,他沒有瘋?!
不……這、這絕對不可能!
他心尖一顫,剛想要說什麼,視線一掃,下一秒,臉色卻是更難看了——
“……子衿,你怎麼出來了?”
顧彥深,“…………”
子衿單薄的身體,穿着一見寬鬆的病號服,她一手扶着轉角處的牆,原本就沒幾分血色的臉蛋兒,這會兒蒼白的像是一張白紙。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這邊正好是長廊的盡頭,距離顧彥深所站不到10米距離的地方,就是轉角處。
所以距離太近,他們兩人說話的,她必定是聽得一清二楚。
————————
啦啦啦,6000+更新完啦!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