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怖的氣氛拉長了黑暗的效果,觸及不到的寧靜之中深深扎着幽冥的靈異感,牆上的鐘擺指針滴答滴答,不規則的跳着,金泰妍整個人的神經都繃緊了,也不覺自己正在攥着自己很討厭的那個人的手臂,此刻的她全神戒備着的是這個冷清而又移不開人視線的環境,其他的一切早已經被束之高閣,氤氳遠去。
恐懼感與喜劇感這兩個雙向反差的奇妙觸感是如今正在拍攝之中的凶宅的主旋律,害怕的人心中滿是忐忑,看好戲的人腦子裡全是嬉鬧。
手電筒微弱的燈光向前,前行的步伐繼續。
但就在衆人才跨出兩步之際,鐘擺那準點的鬧聲劃破靜謐,“咚咚咚咚”做着最懾人的恐懼感氣氛分泌,慢慢的,整個空間都被拉直了弦。
背後的尖叫聲冒出,緊緊拽着自己衣服的金泰妍頭抵着龍至言,她身子的顫動由雙手傳至了龍至言的感官之內,蜷縮着肩膀的金泰妍低下頭,閉上眼,膽怯凌亂了她的步伐。
龍至言擡起頭,手電筒微微照過,那個掛在牆上的古老鐘錶應該是發生故障而亂叫,心中雖然也有滲人之感,還是直直的挺着腰桿子,偏過頭道:“只是鍾,沒事。”
原本歸屬於黑暗的室內忽然燈光驟然亮起,是同行的節目作家開的燈,這燈光刷破了原本的冷安靜,一下子給了驚嚇的兩人有了一絲暖心的溫存感。
燈光的亮起使得金泰妍發現了自己緊抓着龍至言衣服的手,臉色微顯尷尬,立刻松下,弓着的背也挺直了,微微拍着胸口,平復着剛剛逃脫恐怖的心境。
燈光驚起,將地上的通篇畫面都閃入眼中,因爲長時間沒人居住而鋪下的蜘蛛網、泛黃的肖像照片、碰到就發出吱吱吱聲音的木桌、搖擺幅度不定的古老鐘錶,還有那攤在地上的棉被,都蠱惑着特殊的氛圍感。
龍至言的衣服不小心擦過桌子,轉頭看了看碰到的衣角,白色的衣服卻是依舊純白,心中纏繞起幾分疑惑。
“大家都看到了,這邊的環境就是這樣……”道士打破了龍至言的腦筋想法,左右掃了幾眼,道來:“這裡很可能有一些不乾淨的東西,所以我們先做一個儀式。”
人都完全聽從着道士編排出來的話。
“先牽手起來。”道士伸出手來,“泰妍站在兩個‘氣弱’的人中間,大家都牽在一起。”
位置微微做了調整,權侑莉和龍至言分別站在金泰妍的一左一右,而後按照着道士所說的,牽起了手。
龍至言的手冰冰涼,甚至滲透到了心中,金泰妍與他的手接觸到的時候被嚇了一跳,這冰冷的觸感,如墜冰窖。
而此刻龍至言的面容一片恬靜,微微還偷着強壓出來的笑意在燈光下閃爍着明朗的光澤,只有那微微翹起的眉毛所掩飾不住的擔心與緊張與這時候他冰涼的手相之呼應。
黃美英接觸到龍至言手的時候也是“哇”的一聲叫起來。
“至言哥的手像冰箱啊。”黃美英瞪着眼睛,奇道。
“別說話了,準備儀式。”道士閉上眼睛,將一隻手貼合在牆上,轉瞬之後,回過頭來,又道:“大家合掌。”
金泰妍與龍至言都踏踏實實的跟着他做,合起了手掌。
“請諒解我們。”道士真摯的向着房間的四個方向拜過去,而其他人也學着作了一樣的動作。
拜過之後,道士繞着房間走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一個衣櫥前,眉頭緊緊的勾着弧度:“這裡有一個女人在這住過。”
睜了睜眼,一副完全真實的表情看着衣櫥旁掛着的完全模糊掉的肖像照,遲緩的語氣道:“三十代……中後期……”
“等一下等一下”拍攝的VJ停止了衆人的話語,緊張道:“攝像機有問題”
“怎麼了?”同行的作家立刻從一旁走了過來,疑惑問道。
“攝像機拍不到東西了”VJ道,肩膀上扛着的攝像機拿下說道:“畫面全是黑的”
崔秀英等人走了過來,倒吸了一口涼氣。
龍至言眼神過去,明明開着的攝像機之中卻拍不到任何畫面,完全處於黑屏狀態。
“不會是……”黃美英擾亂着衆人的想法。
“我感覺旁邊好像站了一個人……”權侑莉聲音低低的,緊緊的抓着金泰妍的手,挑撥着她現在僅存的那一點不信任感。
“侑莉,握着護身符,沒事的”龍至言立起眉毛,臉色有些發青,左右巡視着,咬了咬牙,問道士:“道長,現在怎麼辦?”
“先去旁邊那間房間看看。”道士將衆人引到了攝像機偷偷擺着的房間之中。
這一切當然都是節目組安排好的,從VJ的攝像機出問題到之後道士引衆人過去,全是爲了進一步的增加這個房子所製造的恐怖感。
與龍至言和權侑莉緊緊握着手的金泰妍走到了隱藏着攝像機的房間之中,毫不知情的她現在心中皆是恐懼感在作祟,已經不記得自己正與自己很討厭的那個人牽着手。
頭一直低着,眼神找不到焦點,微微發顫的手指,這一種種跡象讓旁邊臨近的龍至言和權侑莉都發現了。
權侑莉心中大滿足,看樣子金泰妍已經害怕了,眼睛微微一眨,心中醞釀着自己即將開始的爆發式演技。
發覺金泰妍手顫抖之後,龍至言緊緊的握着金泰妍的手,雖然冰冷着,但卻非常的穩妥、執着,被箍住的手甩開了原本的顫抖,緩緩的泊於寧靜來。
“剛剛在這裡住過的一個人總讓我幫着找一個人。”道士左右巡視着,然後用着他一向半冷不熱的話說道。
擺着完全謹慎與緊張的神情,道士抖了抖手,繼續巡視着四周。
“我們不能離開嗎?現在沒攝像機了,也不能拍節目了。”崔秀英十足十的用着演技。
“不能離開,有鬼的地方來了就不能隨便的離開,這個時候我們得勝利纔可以,不然鬼跟出去的話就麻煩了。”道士一本正經,臉色完全嚴肅的說道。
權侑莉完全被嚇到了,嘴巴微張着,與金泰妍牽着的手顫抖的弧度已經大於金泰妍的。
“這個房間裡有詛咒。”道士繼續追加着恐怖感,“以後都不能住人,有人住在這就會死的。”
在道士說話的縫隙之中,權侑莉捏準了時間,渾身一陣發顫,開始了她今天的節目正式開演。
像是痙攣狀,權侑莉渾身都扭動顫抖着,面部神經鬆垮下的她沒有了一絲表情,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怎麼了?”龍至言立刻轉過頭,身邊伴着的還有崔秀英那邊傳過來的慌亂聲。
“什麼事情?”節目組劇作家加入了隱藏攝像機之中,走來問候。
“侑莉,侑莉”崔秀英蹲下,推着此刻面無表情的權侑莉,眼眶甚至凝着眼淚。
“快叫人來叫皇甫室長來”龍至言心中皆是擔心,也沒有意識到皇甫元已經不是室長了。
拉了拉權侑莉的手,晃動着,試圖引起她神經的反應,但給予他回覆的依舊是那副毫無表情波動的面容。
“怎麼了?”作家問着道士。
“應該是憑依。”道士的眉頭完全的謹慎狀態。
龍至言聽到“憑依”,耳邊如被大鐘敲響,以前那麼具有奇幻色彩的一個詞現在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那驚愕與害怕震響了他所有的思緒,急急晃動着權侑莉的手,期待着她正常的反應。
一串串的回憶涌出,將試圖堵住的那洶涌而噴的害怕衝散,擴散衍伸的是那滄海瀰漫的金黃碎片。
三年的時間,三年的空間,龍至言,龍智妍的身份懸殊,卻已經不在是距離,就好像穿破了雲空穿破了海王星和地球光年跑過了無數世紀,這底念,依存在他那片醒不過來的世界。他說過他一定要緊緊的抱牢,否則就會像是從前無數次醒來成空的睡夢一樣,就那麼像從水底浮現出來的水泡一樣,消失在了空氣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他說過他一定要狠狠的抓住,否則就會像無數次沒有邊界的傲遊,就那麼像被四處放飛的小鳥,跑到了更遠的天堂,失去了一朝一夕的希冀。
他是龍至言啊,那顆發誓永遠守護着北斗星的北極星啊,爲何此刻卻是如此的無力,蜷縮着的勇氣釀出來了,卻又是清淡得沒有味道。
這種疼痛感灼燒着龍至言的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而過的心疼在他的內心深處。
這個男人婆,這個一直憑着知道自己秘密而欺壓着他的兇巴巴的女孩,這個一直說要用過肩摔對待自己的會拳擊跆拳道的恐怖女孩,這個讓他曾經無數次咒罵的刁鑽女孩,此刻卻又是讓他放不下的可憐女孩,那沒有表情的臉抹殺了他心中所有的不滿。
“侑莉侑莉”龍至言緊緊的抓着權侑莉的手,期待着她能從這蒼白的臉色之中走出。
“我不是說不要來嘛……”崔秀英抱着權侑莉,讓之靠在自己身上,眼淚凝眶,完全真摯的準備做出奪眶而出的舉動,以此來象徵這一切的真實性。
金泰妍不安的站在那,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是愣愣的,愣愣的站在那裡。
“先打電話吧。”節目組的作家也是演技達人,用着非常的擔心口吻,拿起手機,又是一片無奈:“沒信號”
“電話沒用了”VJ急道。
金泰妍拿過作家的手機一看,眼神之中滾動恐懼感,完全沒有想到其實她們現在在山中,原本就沒有信號這一說,完全靈異的事情經歷讓她完全慌亂了。
“我不是早就說了嘛,這邊有一定危險。”道士左右徘徊了一陣,似乎在想着該用什麼法子,轉念看着龍至言,告誡道:“氣弱的人會發生憑依,一個已經發生了,你小心點”
“沒事,我沒事。”龍至言臉色也慢慢滲着蒼白的色彩,但視線依舊掛在權侑莉身上。
“哈哈哈”權侑莉大笑起來,甩開了龍至言抓着她的手,失控的笑聲在這凌亂的氛圍之中更添恐怖感,刷着慘白的氣息,滲得人背後一陣冷汗直冒。
“我……我先走了……”VJ放下了攝像機,不擇路的跑出了房間,節目組的劇作家也急急跟着跑出了房間。
“錄不了了,我先走了”躲在了衣櫥裡進行拍攝的隱藏攝像師也跑了出來,嚇得腳步一陣亂顫的離開。
這一切的真實感讓凶宅的靈異色彩更抹上了濃重的一筆。
整個製作組的人全部跑光,只剩下道士和其它五個人,以及掛在隱秘處那一直偷拍着這一切場景的攝像機。
“吶哈哈哈……”權侑莉雙手揮着,失常般的又笑又哭,剛剛那空白的神情此刻卻是豐富多彩的讓人心中忐忑。
龍至言不禁眼眶噙着淚珠,雖未滾落,但那擔心卻是溢於言表了:“道長,現在該怎麼辦?”
龍至言的疑惑在權侑莉“憑依”的那一刻全部熄滅,燃燒乾淨的懷疑錯覺早已經去了九霄雲外,拉着道士,此刻能救的人只有他這麼一個了。
“停停停”道士皺起了眉毛,阻止了衆人慌亂的叫聲,“我來看看。”
蹲下身子,輕輕把住權侑莉的脈,眼睛閉起,道:“你是誰?”
“姐姐……姐姐……”權侑莉的聲音輕細嬌弱,像是小孩子的魂兒入了她的身一樣,這原本很甜美的聲音此刻滲得金泰妍和龍至言一身的冷汗。
金泰妍張着嘴巴,滿是害怕,話語都不連貫了,帶着哭腔:“侑莉啊……”
道士把住權侑莉的脈,道:“我抓到了鬼脈了這就是憑依這是我28年來研究得出的經驗,這就是憑依”
道士激動的話語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極具笑點的臉上卻並沒有引起現場的任何笑容,只有與之呼應的權侑莉不分明的哭與笑。
監視器前。
凶宅之中皆是緊張滲透,而這邊在鑑賞着這次隱藏攝像機的其他人員則是一片笑聲。
“鬼的脈?”趙慧蓮伸出手摸着自己的手腕,“又不是懷孕,鬼也能摸得着脈?”
“那就是懷孕的鬼,沒看剛剛Yuri學着孩子的聲音嗎,應該是還在鬼肚子裡的孩子。”金申英用着超乎常人的推理方法道。
“哪個孩子還在肚子裡的時候就能叫姐姐姐姐的?”趙慧蓮笑道。
笑聲鋒利的割開了恐怖的氣氛,卻是滲出了更加靈異的色彩,整個凶宅之中,從一開始進入到現在的憑依發生,完全都是詭異橫穿。
“等下。”道士站起身來,拿起剛剛自己帶來的包,仔細挑選着驅魔用的物品。
“你們都過來”道士揮了揮手,此時的手中已經拿着一個玻璃瓶子,透明的裡面放着豆子,一顆顆看得清楚分明。
“你過來,拿着豆子。”道士將主人公金泰妍拉到了身後,問道:“她叫什麼?”“Yuri……”金泰妍的聲音低低的,帶着幾分虛弱低迷。
道士抓起一把豆子,撒在正哭鬧着的權侑莉身上,呵斥大叫:“快點從Yuri的身體之中出去”
“小鬼出去吧”道士再抓去一把豆子,撒在權侑莉的身上。
“你也撒”道士對着懵住的金泰妍說,但已經手腳幾乎凍結一樣的金泰妍完全提不起手。
“我來吧。”龍至言抓過豆子,狠狠的撒在權侑莉身上,兇喝道:“快出去”
被撒了豆子的權侑莉微微的停歇了哭鬧,身子卻依舊顫抖着不定。
沒有底氣的金泰妍還是拿起了豆子,撒在了權侑莉的身上:“你快走快走啊”聲音染着哭腔,完全是要哭出來的神情了。
“快坐下來祈求”道士見兩個人都陷入了圈套之中,立刻作着接下來的要求。
兩個人立刻都坐下,雙手合十的默唸着。
一直在用眼淚演技付出的崔秀英撇過頭去,看着兩個人完全被騙倒的模樣,抿着嘴巴偷笑起來,剛剛出發時候還有說有笑的呢金泰妍的表現或多或少有些意料之中,倒是龍至言這麼“聽話”讓她有那麼些奇怪,一個大男人都快哭了,而且還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權侑莉,理應來說,爲了以前談過一場戀愛的金泰妍倒是有可能,爲權侑莉?這又是哪門子的花邊?
黃美英對於龍至言的行爲也是完全的看在了眼裡,非常驚異於他的表現,和他並不算特別相熟關係的權侑莉尚且能被如此關心,那泰妍的話,豈不是能爲她死去活來啊感嘆之餘,不禁覺得龍至言好男人的想法更在心底升級了,這豈是好男人,還是快絕種的好男人啊
垂着面容滿是嚴肅與難受的金泰妍依舊扔着豆子,喊着:“你快走”染着哭聲的聲音已經脫去了裝老成時候的低沉,而是纖細柔弱得只剩下女孩子的低泣。
龍至言雙手合十,口中不停的祈禱着。
“現在是驅魔的第二環節。”道士從包裡拿出一個粉紅得讓人噴笑的不知道幹什麼的水瓢,與之不對應的,卻是用完全嚴肅的表情對着金泰妍道:“你拿着這東西”又從包裡掏出另外一樣長長的棒狀物遞給龍至言。
正在裝着鬼附身而哭的權侑莉一眼飄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立刻將哭的頻道調到笑聲狀態,隨着大笑,將自己的笑意全部輸出。
“這是什麼……黃瓜?”崔秀英也感覺噴笑,但還是很好的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