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二天兩個女生都起得很早，明媚繫鞋帶時顧念瞥她一眼“你能不能快點，我不想被同學們看見。”明媚卻擡頭看着顧念似笑非笑。
清晨的交通仍是擁擠，明媚突然的不舒服也讓車速緩下來，車子開到時已是學生到校的高峰期，顧念一路不語眉頭卻是層層疊起。急急打開門下車離去。
“爸爸再見，一路小心。”顧照笑笑卻下車牽着明媚去到班主任的辦公室，交代好一切估摸着上課時間到了才離去。
她隨着班主任走過一步步階梯一條條過道一棟棟教學樓，她清麗的側臉引起不少窗內少年側目。
班主任打斷整齊的讀書聲，班上幾個女生一下八卦開。
“你們知道嗎，我上次和我爸去餐廳吃飯，聽見她管顧念的爸爸也叫爸爸。”
“真的嗎，那顧念很生氣吧，她估計不好過了。”
“哪有，顧念都不在的。”
“那是怎麼回事啊，顧念知不知道啊。”
“哪兒知道啊，說不定是私生女吧。”八卦的話語迅速傳遍整個班，還未進班同學們已經對她指指點點。
這些猜疑的話無疑也一一被坐在窗邊的許陽收入耳，他百般聊賴地看向窗外。
明媚站在過道偏外的位置，一棵梧桐樹的樹蔭倒下來正好蓋住她小小的身子，樹蔭將她與毒辣的陽光隔開，她站在另一個空間裡不受這裡的打擾。她擡着頭眯着眼看着那些梧桐葉。一動也不動，只有微風吹起她的髮尾，在風中飄飄蕩蕩又落回肩膀上。風穿過樹葉，沙沙作響。似浪花輕拍臉頰。
直到班主任的聲音打破這寧靜的畫面。明媚落落大方走進班級站上講臺。她朝着顧念的方向輕輕點頭，然後看向全班，微微一笑眼似彎月美麗。“大家好，我是鄭明媚。”
她的介紹再次引起班上議論的聲音。
“怎麼回事她不姓顧？”
“那可能就是私生女了吧，這麼多年才找回來的？”
“那她應該也挺受她爸爸重視的。”
“那看來不簡單了，肯
定會被顧念欺負的很慘吧。”
許陽只覺得刺耳，“既然是新同學，我們該以掌聲熱烈歡迎。”話落便帶頭鼓掌，班上同學也附和着拍手歡迎卻望向許陽，好奇不愛多話的班長今日怎麼這般。
顧念兩眼落在直直看着明媚的許陽身上，臉色鐵青。
明媚看着顧念，依舊微笑。
下課鈴響，顧念敲敲明媚的桌子便出去。明媚在後跟着顧念，她低着頭臉色煞白。兩人一直走到過道那邊去。
從許陽的角度能依稀看到兩個人的身影。
她慢慢地擡起頭看着顧念，“念念，其實我們可以好好好相處的。有些事情是你誤會爸爸了，我們也可以像我們媽媽當年那樣。你知道嗎，咱們的媽媽年輕的時候其實是好朋友的，爸爸說你像蘇阿姨那我們一定也可以相處得很好。”她說的不冷不熱，不緊不慢。字字珠璣。
“哼。”顧念發出輕嗤，“你怎麼能把你家那位和我媽媽相提並論，居然還說她們年輕的時候是好朋友，難道她們年輕的時候認識嗎？她們……”
“啊！！”顧念倒吸冷氣，“你媽媽姓鄭！”她的表情在極短的時間裡瞬息萬變，五彩斑斕異彩紛呈。
小時候父母吵架的日子是她童年的大部分，母親整日以淚洗面父親終日買醉。
顧念站在門後看着父母破口大罵，母親像野馬撲打父親打到無力倒在父親懷裡痛哭，父親冷漠地推開母親，母親墜地悽慘大笑，“你回不去了，你這輩子都只能和我這個你最討厭最不想見到的人，互相折磨，糾纏一生過着苟延殘喘的生活了。”
母親一直大笑，笑到黑夜落下又升起笑到星星失去顏色。“鄭雲，鄭雲！！哈哈哈哈，我咒你我咒你永生永世得不到幸福和最愛的人永遠分離，我咒你衆叛親離孤獨無助。”
父親暴怒的樣子一直印在她腦中，直到現在揮之不去。那是她這麼多年唯一一次見父親哭，母親樣子若是淒涼父親則是絕望。母親的苦苦哀求也未能換來父親的回頭。
那是父親離家最久的一段時間，母親並不出去找父親只
終日站在陽臺上眺望遠方，似要將這一生眼淚都流完。不吃不喝不換衣服不洗澡散發着惡臭，整日喝酒拿着一個年輕女人的照片胡言亂語一下哭一下笑。
她不敢上前去牽她母親的手,她很害怕。母親坐在地上把她拉過來坐在她腿上，雙臂圈着她把下顎抵在她額頭上說着她與父親的美好愛情故事。母親手裡照片中那個清秀美麗的女人在顧念眼前晃來晃去。
“鄭雲是你媽媽！”顧念驚呼，面前這張臉龐與照片裡的女人重疊在一起。
明媚笑得越發明瞭，手卻突然抓住顧念的手連帶着身子都向前傾。她的手柔軟而冰涼緊緊拉着她。“阿姨也常常提起我媽媽吧。你看，我就說她們是好朋友吧。”明媚眼神亮亮地看着顧念。
“你給我滾開。”顧念怒吼。她甩開明媚的手並未用力卻見明媚整個人向後仰去，地上細小的石子嵌入明媚皮膚裡，她看見她吃痛的表情。
“你幹什麼。”許陽靠着過道的護欄，陽光從樹葉細縫落下，斑駁了他的面容。
“同學們都看着呢。”顧念這才注意到不知道何時都出來了的同學們。
“你和你媽都是賤人。”顧念卻哭泣着跑出校門。
他對地上狼狽的她伸出手，“起來吧，不然就太難看了。”
她將手輕輕放進他手裡，另一隻手卻撐着地借力。許陽卻不給她機會，他握緊她的手用力往回一拉，明媚跌落進他懷裡。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咯咯地笑。“太明顯了，我幫你吧。”
明媚往後退一步，費力將手抽出來，眼似鋒刀從許陽臉上剜過。“謝謝，不用了。”看着她離去的背影他也只是一味地笑。
許陽看着明媚專心聽課認真做筆記。
夜就悄悄降臨了。
下了晚自習她也並未收拾書包，她靜靜做着老師佈置的作業。直到教室裡只剩下她自己，操場上的籃球聲還在斷斷續續響起。她把作業文具一樣一樣收拾好背上書包走出教室。
他轉頭，看見她走來。哪怕是在黑暗裡，笑容也從他心裡溢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