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何啓耀便明白了,這些不就是他母親的經歷?看似華麗實則腐朽的權貴交際生活,讓一個天性活潑的女孩生生熬成了一尊木偶,只不過最大的差別就是,姑姑選擇了逃離,而母親則生生抑鬱過世。
“然後呢?”何啓耀不相信只是因爲一個男人就毅然離家出走,以爺爺奶奶的性格,想必在此之後定會採取什麼措施。
果然他聽父親繼續嘆道:“她愛上了一個男人,但這個男人出身低微,且當時你爺爺奶奶已經看中了當時的一家名門之後,正打算跟他們聯姻,但你姑姑不喜歡,她執意要跟那個男人結婚,所以……”
“所以你們就強硬拆散兩人,硬逼着姑姑嫁人?”何啓耀不用聽他接下來的話都已經猜到了後面的情節,心中更是忍不住冷笑,果然,當時的何家人眼中已然滿是利益算計,當年他母親屍骨未寒,他們不也強逼着父親重新娶妻,雖然最終父親念及夫妻之情沒同意,但這件事卻一直是他心裡扎的最深的那根刺。
何嘉誠見兒子面色嘲諷,知道他又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頓時臉上也多了分愧疚,“孩子,我知道這些年你對我有怨,但是你要明白,想要維持這麼大的家業,有些事情即便非你所願,但也也是沒辦法的事。”
何啓耀內心微冷,對他的解釋不置可否,他看着那些照片忍不住冷笑,“即便你說的都有理,但這些年呢?你們沒有主動尋找過姑姑一次又是爲了什麼?”
何嘉誠嘴角顫了顫,最終無話可說,因爲他沒有理由可以爭辯,最終他嘆了口氣,眼角堆滿了對人生的疲憊和倦怠,“這確實是我們的錯,你已經看到了,現在你爺爺奶奶,包括我,心裡都不好過。”
這是何啓耀第一次看見父親這般頹廢的神色,其實比起性格頑固冷硬的爺爺,他對於父親的怨恨其實並沒有那麼多,對於母親他是真心愛護,母親死後即便爺爺逼迫他再婚,他也不曾妥協,只不過在其他事情上,他過於順從爺爺罷了。
這麼多年,自從母親死後,他似乎再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跟他站在一起聊天,即便這次的聊天也稱不上多愉快,但卻也沒有像以前那般劍跋扈張了。
想着他目光閃了閃,語氣放緩了緩,“那姑姑她……真的……你們打算怎麼辦?”
一提起妹妹,何嘉誠的心臟便狠狠抽了抽,他當初在聽到下屬報來的消息說祁溪說了謊,她並沒有所謂外祖母,那時候他還以爲她說的關於母親已亡故的話也是假的,但最終消息報上來的時候,他怎麼也想到妹妹居然真的已經過世這麼多年。
他猶記得自己當初拿着電話的手都在顫抖着,他活了這麼多年,他第一次這麼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悔之晚矣。
何嘉誠只覺得喉嚨口乾澀的厲害,眼睛也澀的發疼,聞言忍了忍纔開口:“你表妹她……這些年吃了不少苦,來到巴黎更是……”他想起自家對她做的那些事情,喉頭梗了梗,“不論她願不願意認我們何家,我都一定會好好補償她。”
何啓耀見此忍不住嘆了口氣,心裡卻想說,並不是什麼事情都有補償的機會的,表妹現在恐怕不會再領何家的情了,從她明知道自己跟何家的關係還故意隱瞞的時候,他們就應該明白了。
書房內父子兩人沉默着,而書房外一道佝僂的身影背靠着牆聞言拄着柺杖慢慢走開。
何明偉走到房間裡,見妻子正握着女兒的照片不停的流淚,自打她從醫院回來便沒好好歇息過,兩隻眼睛哭腫了也不管。
何明偉本來對妻子所作所爲有些埋怨,但見她這兩天的內疚和崩潰也不忍再說什麼,但如果現在他還不勸止,怕是明天她的眼睛就會直接瞎了。
於是他走到牀邊,抽下她手中已經被淚水糊溼了的老照片,深深嘆了口氣,“別哭了,明天我們再去一趟醫院。”
何老夫人怔了怔,但臉上依舊難過非常,“她不肯認我,去了又有什麼用?都怪我做出那樣的事情,都怪我糊塗……”
“你這樣哭又有什麼用?”何明偉沒好氣道,但見妻子紅腫的雙眼又軟了軟語氣,“孩子到現在都沒把你告上法庭,這說明她並不是完全不顧念咱們,之前縱然是我們做錯了,但往後的日子還長着,總有機會補救。”
何老夫人面色一喜,忽而抹了抹淚,點了點頭,“對,以後機會還長着,明天我們就再去一趟醫院,那孩子從小就沒媽……”說到女兒她的聲音又哽咽了半晌,然後繼續道,“以後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索菲特酒店,關雅輾轉反側了半夜,心裡一直想着何家的事情睡不着,離冠軍只剩下最後一場比賽,千萬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候出問題,只要搞定祁溪,這次的巴黎服裝設計比賽的冠軍便註定是她的。
唯一的變數就是何家,她總覺得何家的態度太奇怪了,縱使真的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延遲比賽,以何家之前對她的態度,也一定會派人過來通知她一聲,但到現在都過去這麼久了,何家一直沒人主動聯繫她,這讓她如何安心的了。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次日一早就再去何家一趟,務必要把情況搞清楚。
於是次日一早,關雅便又做了一些小點心去了何家,然而這次她還沒來得及按門鈴便看見院門內似乎正有人往這邊走來,她正想打招呼,卻隱約聽到了祁溪的名字。
祁溪?爲什麼會提起祁溪?
她心思一動,閃身躲到了離大門不遠的拐角處。
何啓耀這次未跟他們一起去醫院,而是將父親還有爺爺奶奶三人送到大門口。
“不用送了,啓耀,你回去吧。”何嘉誠對兒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何啓耀點了點頭,將手上的東西交給父親,“爸,這些照片我收拾了一部分出來,我想……或許祁溪會願意收下。”
何嘉誠看了一眼那個盒子,眼底劃過一絲複雜,半晌點了點頭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行了,回去吧。”
何啓耀目送三人上了車,便轉身回去,傭人們也重新鎖上了門。
等到何啓耀離開之後,關雅從拐角處閃了出來,眼裡滿是疑慮和不可置信,何家人這是要去醫院看祁溪?不可能!他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她不在的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行,她得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