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瓢潑的灑下來,頭頂的荷葉完全失去了作用,藍熙之飛快的往山路上跑去。雨越下越大,就連不遠處的小小亭臺的門也看不真切了。
她又跑一會兒,終於到了門口,門口立着一個俏麗的人影,正拿着雨傘四處張望,一臉的焦慮,見到白晃晃的雨幕裡忽然衝過來一個人,鬆了口氣:“藍姐,你終於回來了……”
藍熙之雖然高興,也有點意外:“錦湘,你怎麼來了?”
錦湘臉上的喜色黯淡了一點兒,高挑的身材似乎寒顫了一下,低聲道:“我沒有地方可去了……”
藍熙之渾身上下都滴着水,擰了擰頭髮,笑道:“我們進去再說吧。”
窗外的雨依舊鋪天蓋地的下着,錦湘的臉上卻是乾乾的,沒有一滴眼淚。
錦湘的父親好賭,賭輸了將她賣給朱府做丫鬟。藍熙之上次將她從朱府“贖”出去後,原本指望他的父親會從此善待女兒,沒想到,爲了給她的哥哥娶親下聘禮,她的父親再一次想到了出賣女兒,要將她許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做小妾。
錦湘趁家人不注意,三天前偷偷跑了出來,這些天一直在讀書檯附近徘徊,等待藍熙之回來。
藍熙之默默的聽完她的講述,她早已明白,既然她的父親會因爲賭博賣了女兒,對女兒就不會再有什麼慈愛之心了。她點點頭:“錦湘,本來上次我就不想送你回去的。既然這次好不容易出來,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吧。”
錦湘低聲道:“不知道蕭公子他?”
藍熙之笑了起來:“你放心住下吧。而且,對面山上的讀書檯裡經常有各地來投靠的才俊,你有事沒事可以去那邊晃晃,留意一下有沒有長得帥的未婚男子,嘻嘻,若有的話,就……”
錦湘的臉色紅紅的,低聲道:“哪裡會有又帥又好的男子呢!”
“只是碰碰運氣嘛,說不定就遇見了哦!呵呵。”
清水梳洗,換了一套乾淨鬆爽的衣服,盤腿坐在寬寬的椅子上,在風雨裡奔波的疲乏立刻消除了一大半。
對面的桌几上擺放着四個碟子,一碟風乾的松雞、一碟切片的牛肉、一碟綠油油的野菜外加一碟脆生生的藕片。
藍熙之趕緊夾了塊松雞肉,笑道:“錦湘,我在東林寺裡吃了快兩個月的素齋,真是快要瘋了。”
錦湘細聲細氣的:“藍姐,以後我給你多做一些葷菜吧。”
“好啊,我們這幾天就吃它個大魚大肉,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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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黃昏,一輪秋陽鑽了出來,不過很快就日薄西山了。
山間林中,溼潤的空氣慢慢變得清爽起來。
藍熙之靠在一棵松樹下,看着山路的方向,這條隱蔽的山路很少有行人經過,何況是在這樣黃昏的時候。
一隻野兔從已經有點泛黃的深草裡躥出來,要是往常,她一定會飛快的去抓住,但是,今天卻一點心情也沒有。
忽然,她看見遠處,一個人影正飛快的往山上而來。她心裡一喜,可是,很快,這種喜悅又消失了,蕭卷不會跑這麼快的,蕭卷從來都是慢慢的走,決不會快步的跑。
也許是路人吧,她想。可是,那個“路人”卻越奔越快,到近了,忽然大聲喊道:“藍熙之……”
藍熙之勉強打起精神一看,來人卻是石良玉。他的臉,因爲奔跑,也因爲雨後新晴,新鮮紅潤得幾乎就如一隻剛剛洗淨的蘋果。
石良玉上氣不接下氣的:“我昨天趕去看了東林寺新落成的壁畫,今天才趕回來,哈哈,藍熙之,好傢伙,我以爲你這兩個月跑到哪裡去了,原來是躲到東林寺畫畫去了……”
“嗯,現在壁畫也畫完了……”
“壁畫畫完了正好,我知道有個好地方,明天……”石良玉滔滔不絕的正要說下去,忽然發現她懶洋洋的,沒有什麼精神,改口道,“藍熙之,你怎麼無精打采的?”
藍熙之搖搖頭:“你又發現什麼好地方了?”
“一處奇異的洞穴,裡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動物畫像,據我估計,大概有2000多年曆史了,其中好幾種動物我都從來沒有見到過,色彩也很怪異……”
藍熙之來了點興趣:“哦,那倒要去看看。”
石良玉見她答應,更加來了精神:“藍熙之,你現在空了,給我畫幅畫吧?”
“沒空,我要練功。”
“練功也總有空暇嘛,畫一幅,老規矩,五兩金子……”石良玉見她依舊不爲所動:“十兩金子?”
“萬兩金子也不畫,我不喜歡給別人畫像!”
“那,你一定喜歡給自己畫像羅?給我看看?”
“給自己更不喜歡畫,從來也沒有畫過。”
“嘿嘿,那我和你不一樣,我喜歡給別人畫像……”石良玉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拿出一個畫卷,遞了過去,“你看看……”
藍熙之看他狡黠的目光又帶了點忸怩不安,趕緊展開畫卷,畫上是一個女子,眼波流轉,綵帶飄然,清秀明雅。作畫的人,筆法精妙,顯然又用了很大的心思,畫出了自己想象中最好的模樣,真是栩栩如生,生動傳神。旁邊還有印章和題詞,“藍熙之”三個隸書寫得漂亮之極。
“水果男,你畫的不是我!”
石良玉訝然的看着她:“不是你是誰?”
說完,他又狐疑的看看畫再看看人,一幅很受打擊的樣子:“我真的畫得那麼差?竟然連本人也不認得是自己了?”
“你畫得很好。不過,你畫的是自己想象中被美化了的人!所以,你畫的是一幅畫,而不是我!”
你畫的是一幅畫,而不是我!
石良玉顧不得扭捏,一把搶過畫,惡狠狠的道:“你不要就算了!”
藍熙之看他“惱羞成怒”的模樣,忽然覺得很有趣,一伸手,又搶過畫:“嘿嘿,既然你說送給我,我就不客氣了。不過,我不會付你5兩金子的。諾,給你五文吧……”
石良玉接過五文錢,在手裡拋了拋,瞪着她道:“能賺五文是五文!”
天色已晚,藍熙之見他還沒有離去的意思,不禁開口提醒他:“石良玉,天快黑了,你還不回去?”
“半個月前,皇上下令大選秀女爲太子充實宮廷並且立太子妃。我有一個堂妹年方十六,也是候選人之一……”石良玉幾乎是眉花眼笑的,“現在,家裡都在忙這件事情,誰顧得上管我?我正好偷偷跑出來瀟灑幾天……”
藍熙之淡淡的道:“哦!天下美女隨便挑選,難怪大家都喜歡做太子。”
“藍熙之,這你就不懂了——”石良玉神神秘密的道:“當今太子沒有任何子嗣,一定得有秀女充實後宮爲他開枝散葉。若是一直沒有子嗣,就會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美女充庭,有時其實是一件迫不得已又很辛苦的事情,並非外人想象的那麼好……”
藍熙之冷笑一聲:“嘿,水果男,你平常裝得單純可愛的樣子,爲什麼此時又變成了萬事通?連宮闈密聞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石良玉翻翻白眼:“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即使一個家族也是如此,何況是宮廷?我也只是說了一個普遍的常識而已,哪裡又變成散佈什麼宮闈密聞了?”
藍熙之狐疑的盯着他:“那你爲什麼還整天在外晃盪,不趕快多娶妻妾充實你的後宮,哦,不,是你們家族?”
“哈哈哈……石家家族裡有三四十個青年男子,光我就有兄弟5人,所以,我用不着做那些辛苦事情……”
藍熙之見他眉開眼笑的樣子,看看快要黑下來的天空:“我不跟你胡扯了,我要回去吃飯了。”
說到吃飯,石良玉纔想起自己一路奔波,肚子早已經開始咕咕鳴叫了,他立刻道:“藍熙之,你晚上吃什麼?”
“鮮椒牛肉絲、紅燜野兔梅花雞、煙燻豬頭五香排骨,外加清炒蕨菜、三鮮湯……”
藍熙之一口氣的說,石良玉直聽到最後一個菜名,終於忍不住大大的嚥了口唾沫,喜笑顏開的就走在藍熙之的前面:“哈哈,我正好可以大吃大喝……”
“喂,這些是我自己吃的,誰說有你的份了?”
石良玉轉過身,滿不在乎的瞪着她:“藍熙之,我好歹上門算是客吧?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是什麼客?不速之客!我幹嗎招待你?”
不速之客終於還是搶先一步登堂入室了。
錦湘正端上一盤新鮮的蔬菜,忽然看見一個青年男子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嚇了一跳,不敢開口,幸好她看到藍熙之隨即走了進來。
“這個漂亮姐姐我見過的”石良玉笑嘻嘻的開口,那天藍熙之到朱府大鬧,他就見過錦湘了。錦湘此時也認出了石良玉,紅着臉,向他行了禮:“石公子請坐,我馬上給您上茶……”
新鮮的山茶在手,那是錦湘採集的一種很少見的野花泡的,鮮香撲鼻,清新可口。石良玉坐在舒適的木椅上,喝了幾口茶,眼珠子立刻轉到了飯桌上幾碟色彩搭配賞心悅目的菜餚上了。
藍熙之好笑的看着他,他看看藍熙之的臉色,立刻坐到飯桌前的凳子上:“藍熙之,還不開始吃飯?”
藍熙之尚未回答,他已經風捲殘雲的吃開來,那狼吞虎嚥的樣子,哪裡還有絲毫豪門公子的氣派?
“藍熙之,快來吃飯,味道好極了!”
藍熙之苦笑:“我真懷疑這是你的地盤還是我的地盤!”
“你的地盤你了不起啊?我得趕緊吃了飯到讀書檯去過夜……”石良玉眨着眼睛,“我也難得走了,看樣子,這裡應該有空房間的……”
“好好好,你趕緊吃飯,吃了飯立刻去讀書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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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草叢生,蝙蝠亂飛,偏偏又是陰天,擡頭看看,黑雲壓頂,氣氛陰森。
石良玉還在拔着亂草一路往前走,藍熙之停下腳步:“喂,那個古怪的山洞到底在哪裡?”
“怕了?”
石良玉笑起來:“你害怕的話就走前面吧。”
“廢話,我怎麼會害怕?我是問那個山洞究竟在哪裡?”藍熙之看看頭頂越來越密集的蝙蝠,如此多的蝙蝠圍繞在頭頂,可不是什麼感覺很好的事情。
“就在前面不遠了……”
“這話你起碼說了不下十次了!”
石良玉笑嘻嘻的:“說完第十一次,就真的不遠了!”
亂蓬蓬的深草裡又跳出一隻不知名的黃黃的動物,驚得躥起一羣老鼠,幾乎是貼着人的腳背飛快逃去。藍熙之吁了口氣,很想在他的白裡透紅的臉上狠狠的掐一把,“水果男,如果再有第十二次的話,我一定掐死你!”
“我不會給你這種機會的!你看……”
石良玉跑了幾步,一片鋒利的草葉貼着他的臉滑過,他白皙的臉上立刻起了一道血痕。他趕緊伸手撥開一叢茂盛的灌木,露出一個洞口。
洞口也是雜草叢生,藍熙之趕緊跑上去,探頭一看,只見裡面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石良玉趕緊點燃早已準備好的火把,舉着火把走在前面,藍熙之立刻跟了上去。
山洞很深也很狹窄,走了約莫兩三裡後,裡面雖然依舊黑洞洞的,但是空間卻變得開闊起來,石良玉又往前走了幾步,舉着火把在左邊停下。
藍熙之定睛看去,只見左邊的牆壁上畫着各種各樣的動物,有的及其龐大,有的及其微小,有的像是生活在陸地上有的又很像是生活在大海里的。這些動物初一看是刻上去的,可是細看又是畫上去的,色彩清新鮮豔,造型十分古怪。
尤其是一幅奇怪的有觸鬚的動物圖,用了淡藍色的顏料做底,完全像是伸開了四肢在海洋中嬉戲。
更爲奇妙的是,每一幅畫上的動物都擺出一個十分奇特的姿勢,竟像是隨時侯命待發,準備着出手狠狠搏擊一樣,充滿了孔武和無限生氣。
藍熙之目不轉睛的看了半晌,忽然心裡一動,照着一個古怪動物的樣子做了個古怪的姿勢,立刻,丹田一股氣息竄出,又快又急,幾乎要裂開心口,竟然穩不住身子,晃了晃差點倒在地上。
石良玉背對着她在看另外的畫,並沒有發現她的異狀。她趕緊收攏四肢站好,石良玉已經轉過頭來:“藍熙之,看出什麼玄妙沒有?是不是覺得這些畫十分古怪?”
藍熙之點點頭,又看看那些奇形怪狀的動物的姿勢,默默的將之一一記在心裡,低下頭,又默默回想了一遍,正要開口,忽然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
石良玉嚇了一大跳,立刻伸手扶住了她:“你怎麼啦?”
藍熙之搖搖頭:“這些動物真的有些古怪……”
“我們先出去吧。”
“不,我再看看。”
石良玉將火把舉到她的面前,只見她臉頰潮紅,正是剛纔氣血上涌的緣故,他益發覺得這洞裡有些古怪,藍熙之的神情也有些古怪,心裡毛毛的,趕緊道:“反正你也知道這個地點了,以後可以隨時來看的,也不急於一時,是不是?走吧。”
藍熙之看了一遍右邊的動物,右邊的動物又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風格。她粗略記憶了一下,纔跟着石良玉走了出去。
走出山洞,纔是午後不久,可是天氣已經黯淡得像要完全黑下來了。
冷冷的風裹攜了零星的雨點,秋天的寒意已經在深深的草叢裡擴散開來了。
“水果男,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自從山洞裡出來後,她的臉色就十分慘白,石良玉不無擔心的道:“藍熙之,你沒事吧?我先送你回去!”
藍熙之搖搖頭:“我頭有點暈,先回去歇着,就不管你了。”
說完,她已經飛快的往回跑去。
石良玉轉身追了上去,大喊道:“藍熙之,你跑那麼快乾啥?等等我……”
“你回去吧,我想到了一件要緊事情,等事情完成了,我找你玩耍,現在,真的沒空……”
石良玉見她急匆匆的,而且態度異常堅決,不好再追上去,只好怏怏的往相反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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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第一場淡霜已經浸染得“新亭”四周的紅葉更加鮮亮。可是,這種鮮亮,在紛飛的細細的秋雨裡,卻沾染了一絲淡淡的快要褪去的“黃”。
“新亭”邊立着一個牛高馬大的男子,身上佩着一把三尺長的寶劍,長長的睫毛闔住水汪汪的大眼睛:“藍熙之,你怎麼隨時都跑得像一頭喪家之犬呢?仇家又追上門了?”
藍熙之見他手持寶劍橫在路中央,簡直就像一個把守路口的大盜。她懶洋洋的白他一眼,走到最邊上,徑直走了過去,一句話也不願和他多說。
朱弦看她走在細雨裡,面色慘白,神情怪異,不尖牙利齒爭吵的時候,完全像換了一個人。
“喂,藍熙之……”
“朱公子有何要事?”
朱弦猶豫了一下,面上一紅,還是開了口:“家母請你去畫一幅畫……”
藍熙之頭也不回:“庶族賤民,不敢登您朱家的豪門貴檻,朱公子還是另請高明吧。”
朱弦討了老大一個沒趣,瞪着她的背影道:“要不是我母親催問,誰願意請你這個庶族妖女了?你……”
他還在嘮叨,見藍熙之已經走遠了,趕緊追上去,跑到前面攔住了她的路:“藍熙之,今天你非去不可……”
開玩笑,他是奉母命前來,如果請不回去,臉皮可就真沒地方擱了。
朱夫人愛美,每年壽辰,請來的畫師都會爲她畫一幅像。可是,幾年下來,朱夫人老是覺得這些畫師沒有一個能畫出自己美輪美奐的模樣。這些日子,聽丈夫兒子說起過一個叫做藍熙之的女子如何善於作畫,她忽然想到,今年就請藍熙之畫像好了。
除了母親,更令朱弦頭疼的是他的小妹妹。朱濤溺愛小女兒,從小教她琴棋書畫,她小小年紀,就以善畫著名。前不久,朱濤親自帶她去看了維摩詰的畫像,回來後,小姑娘可不得了,天天瘋魔般唸叨一定要見見藍熙之,一定要拜藍熙之爲師。
朱夫人自己要畫像,朱小姐要拜師學藝,朱弦只好接下了這塊燙手山芋。朱夫人以爲,只要朱府上門請人,那就沒有什麼請不來的人,何況只是請一個畫藝高妙的女子來作畫而已,這對一個庶族女子來說,無疑也是提升身份和名氣的事情。
朱弦卻暗道不妙,可是,又怎好說自己和藍熙之關係惡劣,而且還有“撤座燒椅”的舉動,藍熙之如何肯給自己面子?
但是,礙不過母親和小妹天天催促,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到讀書檯來等候。
“藍熙之,今天你非去不可……”
藍熙之停下腳步,怪有趣的看着他:“朱弦,我不去你能奈我何?將我綁去?”
朱弦點點頭,長睫毛眨啊眨啊的,又是一副天真無辜的樣子:“你別以爲我不會!”
他趕緊又加了一句,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你需要什麼報酬?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的。”
“朱弦,你還是滾吧,我從來不給別人畫像的。”
“藍-熙-之!”
他火冒三丈的盯着面前這個落魄書生一樣的瘦小女子,又強忍住了怒氣:“你要什麼條件才肯去?”
“什麼條件都不行,黃金萬兩也不畫!你快滾!”
朱弦的桃花眼忽然不再是水汪汪的,而是燃燒着乾冷的怒火:“藍熙之,最後再問你一句,你究竟去不去?”
“不去!朱弦,你快滾吧。”
朱弦一伸手,飛快的抓住了藍熙之的袖子,藍熙之躲閃不及,一用力掙扎,袖子立刻被撕下一幅來。
朱弦冷笑一聲:“藍熙之,本公子可沒有什麼憐香惜玉之心,你再不乖乖跟我走,休怪我不客氣……”
他的桃花眼又變得水汪汪的了:“何況,你既不是香,也不是玉……”
藍熙之也顧不得斷了半截的袖子,又氣又急,也不答話,一掌就像朱弦的面門打去。朱弦跳開一步,架住了她的手。他還沒來得及用力,忽見藍熙之臉色慘白,眉頭緊皺,似乎是強忍又沒忍住,嘴角流出血來。
朱弦嚇了一跳趕緊放開她的手,心裡涌起一點兒不安和愧疚:“喂,藍熙之,請你畫幅畫而已,你不去就算了,也不用氣到吐血啊……”
藍熙之不再理睬他,捂着袖子埋頭就跑,像身後跟着鬼似的。
朱弦心裡大是疑惑,又追了上去,攔在了她的前面。
藍熙之見他再次擋路,幾乎怒不可遏,也顧不得氣血上涌,這次用了全力,一掌就像他胸口攻去:“朱弦,你還不滾?”
朱弦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招式,心裡一凜,並不接招,忽見她用盡全力的一掌後,步履踉蹌,顯是受傷不輕的樣子。
朱弦心裡大爲疑惑,立刻搶上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藍熙之的嘴角又浸出血來,被他拉住,哪裡掙扎得動,整個人差點貼在了他的懷裡。
“朱弦,我要你的命……”
朱弦緊緊扣住了她的脈門,面色大變:“妖女,你到底在練什麼邪門的功夫?爲什麼渾身氣流亂躥?經脈亂跳?天啦,你已經走火入魔了……”
他也不等藍熙之回答,立刻出手封了她的幾處穴道,給她順了一下氣息,才又重新解開她的穴道:“藍熙之,你究竟在練什麼邪門功夫?”
穴道一解開,藍熙之立刻覺得渾身的氣息順暢了不少,一瞪眼,才發現自己整個靠在朱弦懷裡,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趕緊用力掙扎,無奈朱弦牛高馬大,手又抓得極緊,一時之間哪裡掙脫得出去?
朱弦尚未意識到,經她這一掙扎,立刻醒悟過來,趕緊鬆開了手。他練的功夫是不近女色一路,從小到大,房間裡使喚的丫鬟都少,幾乎全是書僮、小廝,如今,懷裡一空,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抱着一個溫暖的身子,而且抱了不短的時間。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的臉驀地變得通紅,眼光亂轉,就是不敢看藍熙之一眼。
藍熙之本來快要“惱羞成怒”了,但見朱弦一向傲慢自負、趾高氣揚的臉紅得像一隻煮熟的蝦子,原本水汪汪的桃花眼更是驚恐不安的四處躲閃就是不敢看自己一眼。她的眼珠骨碌骨碌轉動,瞧得有趣,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桃花眼,你……你可以滾了……”
原本惶恐不安的朱弦,聽她這樣哈哈大笑,倒鎮定了幾分,惡狠狠的瞪着她:“妖女,你到底在練什麼邪門功夫?”
“嘿嘿,那不是什麼邪門功夫,是絕世神功……”
“絕世神功?”朱弦看看她瘦小的身子、蒼白的臉色,鄙夷道,“憑你這樣子,能練到今天這個程度就不錯了,哪裡還能練成什麼絕世神功?你是中邪了還是在異想天開?”
“我想幹嘛就幹嘛,關你什麼事?”
朱弦又瞪她一眼:“妖女,你還是老老實實呆着,再練下去小心小命不保!”
“要你多管閒事!你滾吧!”
朱弦轉身就“滾”,大步往山下走去,走得幾丈遠,忽然又停下腳步,似乎這時才記起自己是來請人的,如今人沒請到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