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良玉走後,藍熙之沿着這大院子四處轉悠。
剛走幾步,她就聽見自己的大黃馬在旁邊叫了一聲。她喜出望外的幾步跑過去,只見大黃馬被栓在一棵樹上,悠閒地吃着樹下的一些草料。
大黃馬看見她過來,又叫了一聲。
藍熙之高興的摸摸它粗粗的鬃毛,又摸摸它鼻子邊上的熱氣:“馬兒啊,我可一直都在擔心你呢。”
大黃馬似乎在迴應她的掛念,伸出舌頭在她手上舔了舔。
見了馬後,藍熙之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她繼續往前走,才發現院子裡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另外,在前面的寬大場地上,還有列隊操練的上千的士兵。石良玉的大軍駐紮在京城二十里外,可是,單單他的私人住宅還有如此龐大的留守,藍熙之起初以爲石良玉是爲了防止自己“逃跑”,可是,走了一圈下來,才發現防止自己逃跑的因素很少,主要還在於防備大院的安全。
石良玉第一次入住這院子,又沒有什麼家眷,更沒有大量財寶放在這裡。他進宮後,只得自己一個人呆在宅院裡,何以會隨時如臨大敵的模樣?這羯族趙國已經兇險到了這等地步?在京城也需要如此防備?
藍熙之並不知道他在邯鄲的宅院被屠殺殆盡化爲火海的事情,只是忽然記起他昨夜噩夢後的惶恐,也有幾分體會到他終日生活在怎樣一個處處充滿了暗箭的環境裡了。她嘆息一聲:“哎,水果男,你也真是不容易啊!”
逛得一會兒,太陽逐漸大了起來。
她回到房間裡,才發現,這個早上,那扇被封死的窗戶又被打開了。她暗歎那些人手腳真是快,又覺得一陣疲乏,坐在書桌前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翻,不一會兒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從蘭泰危急的前半個月開始,她幾乎每天都處在焦慮和半飢餓狀態之中,蘭泰失守後,儘管自己只坐了不到兩天囚車就被石良玉放出來。可是,這些日子已經足以將她原本以爲有所好轉的身子再次摧毀。
她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兒,忽然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她起來倒了一杯水喝下去,來到牀上躺下,頭剛一沾着枕頭,又再次睡了過去。
有人在叫自己,用了很溫柔纏綿的聲音:“熙之,你不舒服麼?”
聲音那麼熟悉,她轉過身卻怎麼也找不到說話的人。
她找了好一會兒,心裡害怕起來:“蕭卷,我知道是你,你躲到哪裡去了?”
四周一片死寂。
她加大了聲音:“蕭卷,你在哪裡?”
“熙之,我一直在你身邊,你怎麼會看不到呢?”蕭卷的聲音又責備又有些失望,“熙之,你爲什麼要在外面流浪?爲什麼又不好好照顧自己?”
“我一直有在好好照顧自己……”
“那你爲什麼還會吐血?”
“沒有,我沒有啊,蕭卷,你到底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你?”
“熙之,你立刻回去,外面不安全……”
“我會回去的,可是,蕭卷,你在哪裡?你爲什麼不讓我看到你?”
四周又沒有了聲音,頭頂似乎有一朵雲彩緩緩降下,又緩緩升起,可是,那雲彩是那麼朦朧,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到底是一朵蓮花,還是一個人。
她伸出手去,一下抓住了雲彩的一角:“蕭卷,你是不是在上面?”
雲彩那樣重,像山一般將自己的手臂壓彎,然後,這股沉重的壓力又傳到了胸口上,胸口一陣快要爆裂的痛楚,她大喊一聲“蕭卷”,忽然吐出一口血來……
“熙之,你醒醒,快醒醒……”
她睜開眼睛來,才發現屋子裡早已點燃了燈。石良玉正坐在牀邊焦慮地看着自己。
她坐起身來,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麼事情:“石良玉,你回來啦。”
石良玉並不回答,只是看着雪白的枕頭邊上斑斑的血跡,那些,都是她在夢中吐出來的,可是,她自己卻彷彿一點也不知道。
她見石良玉穿了一件異常華貴的嶄新的金色的袍子,這袍子看起來好生眼熟。
石良玉見她盯着自己身上的袍子,笑道:“熙之,我被立爲趙國的太子了。”
經歷了那麼多次驚心動魄的廝殺,他終於得償所願,藍熙之由衷道:“石良玉,恭喜你啦。”
“熙之,這太子位遲早是坐不穩的,你不用恭喜我。”
藍熙之想起他經歷的那麼多兇險,他雖然從石勒的義孫到石遵的義子,但是,終究是異族人的身份。無論他功勞多大,只要石遵不死,石良玉不早日登基執掌大權,他這個“太子”的地位就隨時岌岌可危。
“熙之,我其實並沒有很想做這個‘太子’……”
“我明白!現在你的處境下,無論什麼身份都會遭到石氏宗族兄弟的忌諱,你如果沒有做‘太子’,處境會更加危險的。石良玉,既然已經做了,那就放心放手去做吧,千萬不要在該決斷的時候猶豫,讓自己處於被動的地位……”
石良玉喜不自禁地拉住她的手:“熙之,這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瞭解我同情我……”
“呵呵,因爲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嘛,我當然要了解你同情你啦!”
“嗯,我知道,可是,熙之,你剛剛做什麼惡夢了?我聽見你一直在叫蕭卷……”
“說來奇怪,我這些年很少夢見蕭卷,兩次夢見他都是在你的府邸,一次是我到你的邯鄲封地的那天晚上,一次就是今晚。”
“莫非蕭卷是不想看到你和我在一起?”
“怎麼會呢?他一直都知道我們兩個很要好的,呵呵。”
石良玉沉默了一下,還是道:“你怎麼會和朱弦在一起?他以前對你那麼壞……”
朱弦家族和石良玉家族的恩怨,那是一段難以理清的公案。
藍熙之搖搖頭:“朱濤、朱弦父子都對朝廷很忠心,朱弦甚至把他的那部分家產全部變賣充作了軍費……我路過兗州,遇上朱弦,得知兗州危急,所以決意和他一起盡最後一點力……”
“熙之,你可是在責怪我攻下兗州?”
“兗州本來就搖搖欲墜,就跟小皇帝的江山一樣不堪一擊!除了趙國,還有燕國、魏國等在覬覦着。你不來攻,別人也會來的,幸得兗州城破後,沒有遭到屠城之禍。唉,如今小朝廷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只得朱濤家族在朝野內外拼命力撐……其實,我並沒有什麼正統觀念,天下者,有德有力者居之,只要不是荒淫暴君,誰都可以……”她長嘆一聲,看着石良玉,眼神堅定,“可是,我嫁給了蕭卷,小皇帝也叫過我一聲‘大嫂’,所以,無論什麼情況下,我都會和他們站在一起!雖然我並沒有力挽狂瀾的本領,不過,即使艱難困苦,也決不會後悔半分!”
石良玉點點頭:“熙之,我只能答應你,凡是我攻破的南朝城池,決不殺戮無辜!”
“多謝!”
“熙之,你對蕭卷這樣好,他泉下有知,也會很欣慰的。”
“呵呵,蕭卷纔不會欣慰呢,他昨晚一直責怪我,說我不應該離開藏書樓出來流浪的。”
“熙之,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着的人就更應該好好活着?而不是整天沉溺在緬懷死去的人的陰影裡?”
“我從來不認爲蕭卷真正離開了,又談何緬懷?”
兩人都沉默起來,好一會兒,石良玉才道:“熙之,你餓了沒有?”
“很餓。我睡過頭了,中午都還沒吃飯呢。”
他看看枕頭上斑斑的血跡,心裡又是一沉,一般正常人也不會如此睡死過去,何況她武功還不錯。她的身子,絕對沒有如她自己所說的,讓葛洪給治好了。
他想起那兩天讓她處於飢餓、焦渴之中的囚車之行,心裡的悔恨又說不出來,只是伸出手去扶起她:“熙之,我們去吃飯吧。”
“你也沒吃飯麼?”
“我在宮裡吃了一點。”
“你還要陪我吃麼?”
“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覺得特沒意思。我想你也是,所以一定要陪着你。”
“呵呵,好吧。”
“石良玉,你這些日子會不會很忙啊?”
“會忙碌,但是不會離開京城,因爲石遵正在籌劃遷都襄城的事情。這樣也好,我可以每天忙完朝事就回家。熙之,你曾答應給我指點武功,我們還沒有開始練過呢。”
“明天就開始吧,呵呵。”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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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州失陷,兗州刺史在混戰中帶着幾名親信逃跑,幸得蘭泰的朱弦趕到,迅速止住潰敗的局面,率領三千多人馬殺出重圍。
兗州城破,城中居民並未被屠殺,倖存下來的城民無不驚喜,因爲,每遇趙國攻擊,還很少有得以保全的城市。沒有屠殺,城中零星的抵抗很快平靜下來,又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活,趙國得以順利統治此地。
趙國的順利卻是南朝的恐慌。雖然蘇俊之亂後,大家都已經料到這種結局,可是,真的到來時,大家還是恐慌不已。
烏衣巷的落葉滿地早已預示着秋天的到來。
朱家大小都坐在客廳裡,一個個面色凝重,尤其是朱夫人,眼眶紅腫,這些天不知已經哭了多少場了。
女兒朱瑤瑤就坐在她身邊,她已經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她看看母親又看看父親:“爹,大哥這麼久都沒有消息,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啊?”
朱濤還沒開口,小兒子朱允站了起來,他也早已長成一個高大健美的壯小夥子了。
“不行,爹,我們不能這麼等下去了……”
朱夫人也道:“是啊,老爺,弦兒毫無音信,您得趕緊想辦法……”
當初,朝廷的支援尚未到達,兗州已經失守,只輾轉得知朱弦率領了三千多人突圍,可是,朱弦卻一直沒有回家。
朱濤見妻兒焦慮,自己心裡也着急:“弦兒自來有分寸……”
“可是,這麼久了都沒有消息啊?”
朱允沉不住氣:“爹,我出去打探一下吧。”
朱瑤瑤也道:“爹,我也去。”
“瑤瑤,你可別跟着胡鬧!”
朱濤嚴厲地對兒子道,“我相信你大哥的能力,既然他能突出重圍,就會設法先安置那支人馬。你還有其他要事,這個緊要關頭,決不能添亂。”
“爹,我們就這樣死等?”
“看看再說吧。”
“看看再說,看看再說!人家說你昏聵,我看你就是糊塗!兒子生死不明你還有心情等等再看……”朱夫人氣憤地看着丈夫,幾乎要爆發了,“兒子那麼大歲數了,也不成個家,這些年都在外征戰受苦,你也從來不替兒子考慮考慮……”
“弦兒常年不在家,又如何考慮?”
“你是一家之主,難道兒子的婚事還要兒子自己操心?你就放任他癡迷武功終身不娶?”
朱濤嘆道:“這次弦兒回來,就抓緊時間讓他成親吧……”
“好,我已經替他物色了好幾個合適的人選了……”
“夫人,這事就你做主吧。”
“我做主就我做主,我得趕緊爲弦兒把媳婦娶回來,有賢妻在家,也許他就不會一門心思在外面跑了。即使要在外面,身邊也得有人照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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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國的京城。
由於籌劃進發襄城,朝野上下都在進行着緊張的準備。京畿的戶籍已被遷徙大半,一些王公大臣的家眷財物也正在一車一車往襄城運送。因此,京城的繁華大大消減,街上的人來人往也稀疏得多了。
朱弦身着趙國尋常百姓的服裝,混在來來往往的人羣裡。這幾天,他已經走遍了趙國京城的大街小巷,可是,還是沒有得到絲毫藍熙之的消息。
當日兗州突圍後,他立刻繞道避開石良玉的大軍趕回蘭泰尋找藍熙之。可是,當時蘭泰已經成爲空城,他追出去幾十裡,才發現前面經過了一場激戰,一地的死屍。原來,藍熙之等人在此遭遇了羯族大軍的包圍!
他查看了每一具屍體,確定沒有藍熙之後,立刻追去尋訪她的下落。藍熙之既然沒有死,可能就是逃了出去,或者被俘。可是,打探多日,卻一點線索也沒有。正在焦頭爛額時,他得到信息,說陳崇等人被俘後又被釋放,而和陳崇等一起被俘的藍熙之,卻被關在了石良玉的府邸。於是,他立刻趕到了趙國。
這天,他終於打探到趙國皇帝石遵的養子“興武侯”徵虜大將軍被立爲了太子。
石良玉被石勒收爲義孫後,雖然都是姓石,但石勒還是爲他另取了名字。朱弦不知他的新名字,但是對於“徵虜將軍”這個稱號卻不陌生。現在聽得石良玉做了趙國的太子,心裡一動,趁了夜色再次偷偷潛到石良玉府邸。
趙國都城搬遷在即,羯族政權粗獷也不像漢政權那樣講究許多禮儀規矩,石遵耽於淫樂,見石良玉以遷都和平息其他王子的怨憤爲由暫不入住皇宮,自然也不勉強,所以,儘管石良玉被確立爲太子,依舊住在自己在京城的大院裡。
這是朱弦第三次夜探了,石府戒備得比皇宮還森嚴得多,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各守備之間環環相扣,即使在某一處偷襲得手,很快也會被其他關口發現,加上大軍陳列,根本無法潛入裡面。他潛在一棵大樹上往下看,府邸裡雖然頗有幾分立“太子”的喜氣洋洋,可是,戒備不但一點沒有鬆馳,反而比往日更森嚴了。
他擔心着藍熙之的安危,心裡又恐懼又焦慮,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周全的辦法,看看東方天色漸明,再過一會兒,已經無法藏身,只好躍下樹來,再想其他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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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最後一撥前來恭賀的大臣,石良玉終於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
他和石氏宗族的幾個王子矛盾很深,但是,卻刻意結交朝中重臣,尤其是石勒生前親厚的大臣,基本都在太子之爭中選擇了支持他。他們的理由是,石勒生前早已有意向傳位於這名義孫。尤其是石良玉在邯鄲的宅院被襲擊後,這些大臣心知肚明是那幾兄弟所爲,輿論更加同情石良玉。這種情況下,原本還想繼續搪塞的石遵,在石良玉攻下襄城又順道“幫”石衍拿下兗州後,再也找不到任何藉口,只得草草履行自己的諾言。
石良玉深知這幫大臣在自己這件“準龍袍”中所起的作用,因此,這幾天來者不拒,所有賀客無不殷勤接待。
夜色已深,他靠在椅子上假寐了一會兒,又覺得精神起來,起身來到藍熙之的院子,見燈光已經滅了,四周寂靜一片,顯然是早已睡了。
他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沒有去打擾她,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天早上,兩人練完功夫後,石良玉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急忙準備上朝。藍熙之有些意外:“石良玉,你今天不進宮啦?”
“遷都鄴城的事情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我都不會很忙,熙之,我有很多時間陪你了。對了,今天你想做什麼?”
“我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
“我給你畫幅像,你覺得如何?”
“呵呵,石良玉,戎馬倥傯中,你還有心情作畫?”
“今天心情好,熙之,我給你畫一張吧。”
秋天的花園裡少有花開,倒是旁邊一株小小的楓樹,每一片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都是金燦燦的。
畫桌已經擺好,石良玉提起毛筆望着雪白的畫紙,笑了起來:“熙之,這幾年來我可是第一次提畫筆,心情有點緊張,都快忘了該怎麼下筆了……”
“這個也會忘的麼?”
藍熙之走到他面前,接過他手中的毛筆,提筆就畫對面那棵楓樹。
石良玉全神貫注地看她作畫,直到最後一片葉子收筆時,他才笑道:“熙之,以前,我常常覺得自己是江南畫壇第一人,可是,自從看了你的‘維摩潔’畫像後,我才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休想趕上你了……”
“你這些年都在打仗,又沒有好好的練習,自然趕不上我啦!”
“熙之,書畫這種東西,除了勤奮練習,天才也很重要,有你這種天才,我再勤奮也沒用的。不過,我還是要班門弄斧,給你畫一幅像……”
“好吧。”
石良玉再次提筆,又道:“熙之,我以前送你的那幅畫呢?”
“唉,那畫像將我畫得實在太好看了,以致於我忽視了那是你的‘美化’,以爲自己本來就是那麼好看的,所以一直留着呢!”
石良玉喜笑顏開道:“熙之,我可沒有‘美化’,畫的就是自己心目中真實的你的樣子。哈哈,你等着,我這次一定會將你畫得更加好看……”
“嗯,你慢慢畫吧……”
石良玉埋頭作畫,藍熙之坐在他對面,手裡漫不經心地翻着一卷鬼怪神奇雜書。有時不經意地擡起頭,她就看見石良玉正專注地凝視着自己。
“唉,石良玉,你這樣畫要多久才能畫完啊?”
每聽到她吶喊一次,石良玉又笑嘻嘻地趕緊低下頭去繼續畫。
如此反覆好幾次,藍熙之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細細看了看他畫好的部分:“不行,這裡畫得不太對,眼睛要修改一下、鼻子也修改一下……”
“你這樣打攪我,我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我哪裡是在打攪你?我是幫你加快速度呢!再說,你畫得不對我得修改過來嘛……”
“不行,你快回去坐着……”
到黃昏時,石良玉的大作終於完成。
“熙之,你快來看……”
藍熙之放下手中的書卷,走了過去,仔細地看了好幾眼,又拿起畫紙看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石良玉,你確定這個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鼻子嘴巴都有點歪的人——這個——真的是我麼?”
“哈哈哈”石良玉笑得幾乎快蹲了下去,“熙之,這次,我可沒有‘美化’你了,我的畫藝是不是提高了很多?”
“嘿嘿,你的畫藝高得很啊,高超得要千古流傳……”
石良玉再看看畫中人,依舊笑得前仰後合的:“哈哈,熙之,若不是你自己亂改亂動,怎麼會成這個樣子?”
“你故意醜化我,還怪我?”
“哈哈,不敢不敢,我們明天重新畫過,熙之,我明天一定給你畫一幅很好看的。”
“不畫了!不想畫了。”
“哈,熙之,不是吧,真生氣了?”
“對啊,生氣了,我氣得要去大吃大喝了,啊,好餓。”
“熙之,我們吃飯去吧。”
吃了飯,悠閒地坐在書房裡翻翻閒書,看看畫卷,石良玉笑起來:“熙之,這幾年,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輕鬆愉快過。我好像又回到了江南,回到了許多年前一樣……”
“嗯”藍熙之答應着,還沒從牆上一幅裝裱得極好的大水牛圖上回過神來。這幅無名氏的畫非常簡單,就是一隻尋常的大水牛,可是,這牛看起來,卻絕非簡單的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用了一種十分特殊的筆法和顏料,給它蒙上了一層超越藝術的美麗色彩。
“熙之,這是我在一次戰爭中收穫的,你喜歡麼?”
“嗯,喜歡,真是不錯。”
“這屋子裡還有很多這類無名氏的作品,雖然算不得極品,但是也很生動活潑,熙之,你要喜歡,這些都是你的了……”
“可惜太多了,我不好帶走……”她轉頭看着石良玉,“呵呵,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每次看到你有什麼好東西,都想據爲己有。你的洛神美女圖還在我那裡呢……”
“熙之,凡是我所擁有的東西,你都可以拿去!”
“嘻嘻,太多了,拿不動哪!”
“你只需要選一個就可以了。”
“哪一個?”
“我!我可以幫你拿!”
藍熙之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忽然又想起錦湘。
她淡淡道:“好睏哦,我要去睡覺了,再見,石良玉。”
她的表情是如此不以爲然,她要離開的期限越來越近,石良玉心裡的輕鬆愉快立刻被一種深刻的失望和恐懼所取代,他的臉上卻一點也不表現出來,若無其事地道:“好吧,熙之,我也回去休息了。”
“嗯,再見。”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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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