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大漢天命七年七月,驕陽似火,熱浪滾滾,冀州大地彷彿被一層無形的烈焰所籠罩。
在這片古老而肥沃的土地上,一場關乎國運的變革正悄然展開。
魏國的天子,端坐龍椅之上,目光深邃,心繫天下,他深知,要穩固這千秋基業,就必須解決糧食自給自足的問題,於是,屯田之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而冀州,作爲魏國的重要糧倉,其屯田之成敗,直接關係到國家的安危。
司馬懿以其鐵血手腕和深謀遠慮,成爲了這場屯田運動的幕後推手。
在冀州的各郡縣,他親自督戰,面對種種阻礙,無論是地方豪強的抗拒,還是百姓的疑慮,他都以雷霆萬鈞之勢一一掃平。
他的身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矗立在每一個試圖阻擋變革的人面前。
然而,變革總是伴隨着陣痛。
冀州的士族,那些世代居住於此,擁有龐大田產和勢力的家族,在這場屯田中損失慘重。
他們的田地被重新分配,權力被削弱,心中自然充滿了對司馬懿的怨恨。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總有士族子弟在暗處咬牙切齒,誓言要報復這位“冷酷無情”的權臣。
但司馬懿對此毫不在意,他深知,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個人的恩怨在歷史的洪流中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冀南的屯田初見成效,司馬懿的目光又轉向了冀北。
那裡,中山、河間、博陵、渤海四郡,亦是平原之地,人口衆多,卻是抵禦漢國入侵的重要防線。
要守住這片土地,單靠朝廷的力量遠遠不夠,必須藉助地方世家的力量。
於是,一封沉甸甸的奏摺,伴隨着司馬懿堅定的意志,被送往了京城。
奏摺中,司馬懿詳細闡述了在冀北構築塢堡屯田的必要性,以及將四郡之地與百姓分給各世家的計劃。
他寫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今漢軍虎視眈眈,我輩當齊心協力,共築防線。願陛下明察秋毫,批准此議。”
皇帝接到奏摺後,眉頭緊鎖,心中五味雜陳。
他深知此舉將大大增強世家的勢力,但面對漢國的威脅,這似乎又是無奈之舉。
畢竟將冀北拱手讓與漢國,與世家之患相比,前者是旦夕之危,後者卻可以在後面解決。
此時,中山甄氏的族長甄逸適時地出現在了皇宮之中。
他以甄氏在冀州的聲望和影響爲籌碼,向皇帝保證,世家們定會全力以赴,爲魏國守邊,同時也暗示了若不從,可能引發的後果。
在甄逸的遊說下,皇帝終於鬆動了心防,緩緩地點了點頭,批准了司馬懿的提議。
消息傳回冀州,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
盛夏時節,陽光如織,金輝灑滿大地,而鄴城的一座莊園內,卻是一片別有洞天的清涼世界。
莊園依山傍水,綠樹成蔭,彷彿是大自然特意爲這炎炎夏日預留的一片避暑勝地。
流水潺潺,繞過精心雕琢的假山,匯入一方碧綠的池塘,池中荷花亭亭,偶爾有幾尾錦鯉穿梭其間,蕩起一圈圈細膩的漣漪。
岸邊,一張張竹蓆鋪展開來,上面擺放着各式精緻的茶具與酒器,四周點綴着幾盆盛開的蘭花,香氣襲人,與遠處的山水相映成趣,構成了一幅動人的畫卷。
此時,莊園正舉辦着一場別開生面的詩會。
賓客們或坐或立,衣衫輕揚,談笑風生,卻都不約而同地將話題聚焦在了最近朝廷頒佈的一項重大決策上——讓各世家在冀北構築塢堡屯田,並將中山、河間、博陵、渤海四郡之地以及百姓分給各世家,以抵禦漢國的威脅。
在人羣的一隅,宋子縣耿氏的當家耿苞,身着一襲淡藍色的儒衫,衣袂飄飄,面容清癯,眼神中閃爍着睿智的光芒。
他手持一把白玉扇,輕輕搖曳,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耿苞對於朝廷的這項決策,他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情感。
“此舉雖有利於國家,但將百姓直接分給世家,恐會引起不滿,處理不當,恐生變故啊。”
他低聲自語,眉頭微蹙,眼神中透出一絲憂慮。
不遠處,無極任氏的族長任既,身材魁梧,面容剛毅,正與幾位同族子弟熱烈討論。
任既是個直性子,說話直截了當,不加掩飾。
“哼,朝廷此舉,分明是想讓我們世家當這個冤大頭!屯田守邊,耗費巨大,萬一漢軍真的打來,首當其衝的也是我們!”
他的話語中帶着幾分不滿,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擔憂。
相比之下,鄚縣邢氏的邢顒,則顯得更爲沉穩。
他身穿一襲深綠色的長袍,頭戴玉冠,面容溫文爾雅,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股書卷氣。
邢顒是邢氏一族中的智者,對於朝廷的決策,他既看到了其中的機遇,也意識到了潛在的風險。
“此事需從長計議,若能借此機會增強家族實力,同時又能保護百姓,何樂而不爲?但關鍵在於如何平衡各方利益,確保萬無一失。”
他緩緩說道,眼神中閃爍着深思的光芒。
隨着討論的深入,賓客們的情緒也逐漸高漲起來。
有人贊同朝廷的決策,認爲這是世家展現忠誠與擔當的時刻;有人則猶豫不決,擔心此舉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更多的人則是擔憂,擔憂百姓的福祉,擔憂家族的未來。
這時,一位位身着華麗服飾的美豔侍女輕盈地穿梭於人羣之中,手中托盤上盛滿了各式美酒佳餚,香氣撲鼻,令人垂涎。
然而,賓客們的注意力卻並未被這些所吸引,他們的心思全在那場關於家國未來的討論上。
耿苞輕輕揮動玉扇,目光掃過衆人,緩緩開口:“諸位,無論我們心中有何疑慮,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們身爲世家子弟,更應以身作則,爲百姓謀福祉,爲國家盡忠。
或許,我們可以聯名上書,向朝廷提出我們的意見和建議,力求在保護百姓的同時,也能確保我們世家的利益。”
任既聞言,眉頭一挑,但隨即又點了點頭,顯然被耿苞的話打動了。
“好,那我們就聯名上書,既要表明我們的立場,也要爲百姓爭取更多的利益。”
邢顒則微微一笑,補充道:“同時,我們也應該加強各世家之間的合作,共同面對未來的挑戰。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亂世中立於不敗之地。”
隨着三位族長的表態,賓客們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開始圍繞如何具體實施這一決策展開討論。
他們或低頭沉思,或熱烈交談,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對未來的期待與決心。
莊園內,流觴曲水依舊潺潺流淌,美酒佳餚依舊誘人,但此刻,所有人的心都已不再被這些外在的事物所吸引。
世家們雖然對司馬懿恨之入骨,但面對皇帝的旨意和即將到來的利益,他們也不得不暫時放下恩怨,開始着手準備構築塢堡,屯田備戰。
一時間,冀北大地上,人馬喧囂,塵土飛揚,各世家紛紛動員起來,調集資源,招募人手。
對於冀北來說,世家們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來了!
七月流火,烈日炎炎,大地彷彿被烤得滾燙,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焦躁的氣息。
司馬懿身披鐵甲,手持長劍,率領着浩浩蕩蕩的大軍,一路北上,終於抵達了中山郡的無極縣。
這裡,是中山甄氏的根基所在。
與往常不同,司馬懿並未直接率軍進入無極縣城,而是調轉馬頭,向着郊外的一片廣闊之地行去。
那裡,矗立着一座巍峨壯觀的塢堡,它依山傍水,氣勢恢宏,佔地之廣,幾乎與無極縣城不相上下。
塢堡四周,是大片肥沃的土地,綠油油的稻田隨風起伏,宛如一片綠色的海洋,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遠處,羣山環繞,雲霧繚繞,更添了幾分神秘與莊嚴。
塢堡之外,一條清徹見底的小溪潺潺流過,水聲悅耳,彷彿是大自然最悠揚的樂章。
溪邊,幾株古老的桑樹和桂樹挺立,枝葉繁茂,爲這炎炎夏日帶來了一抹難得的清涼。
樹下,幾個孩童在嬉戲打鬧,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爲這莊嚴肅穆的塢堡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司馬懿一行人馬緩緩來到塢堡門前,只見大門洞開,兩旁站立着數十名身披甲冑的衛士,他們個個精神抖擻,目光如炬,顯然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士。
門內,一位身着華服的青年人緩步而出,他面容慈祥,鬚髮皆白,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這便是中山甄氏青年才俊——甄像。
甄像見到司馬懿,連忙上前幾步,躬身行禮,態度恭敬而又不失尊嚴:“大將軍光臨,甄像有失遠迎,還望大將軍恕罪。”
司馬懿微笑着扶起甄像,目光在塢堡內掃視一圈,心中暗自讚歎甄氏的底蘊與實力。
“伏波將軍客氣了,本將軍此次前來,實有要事相商。”
司馬懿邊說邊隨甄像步入塢堡之內。
塢堡內部佈局精巧,既有宏偉的殿堂,也有精緻的園林,既有武庫馬場,也有書房畫室,儼然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小世界。
早已有下人備好宴席,珍饈美味琳琅滿目,香氣撲鼻。
司馬懿與甄像分賓主落座,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漸漸融洽起來。
司馬懿放下酒杯,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伏波將軍,本將軍此來,實則是爲了中山郡與博陵郡的防務大事。”
甄像聞言,心中一凜,他知道這一刻終究會到來。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深邃地望着司馬懿,等待着對方的下文。
司馬懿繼續說道:“如今漢軍勢大,意圖北伐,我大魏必須團結一切力量,共抗外敵。中山甄氏作爲兩郡之望族,責任重大。本將軍希望甄氏能總領二郡防務,構築塢堡,與魏軍並肩作戰,抵禦漢軍。
同時,加快收攏百姓,使中山郡與博陵郡成爲塢堡林立、堅不可摧之地,讓漢軍在外無給養可尋,難以立足。”
甄像聽後,沉默良久。
這既是榮耀,也是重擔。
總領二郡,意味着甄氏可以名正言順地兼併土地,收納人口,壯大宗族;但同樣,也意味着要承擔起抵抗漢軍主力的重任,稍有不慎,便可能家族覆滅,萬劫不復。
甄像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他擡頭望向司馬懿,眼中既有堅定,也有憂慮:“大將軍,甄氏自當爲大魏效命,但此事關係重大,容我三思。”
司馬懿理解甄像的顧慮,他輕輕點頭,目光中充滿了信任與期待:“伏波將軍,本將軍深知此事不易,但你我皆知,國難當頭,匹夫有責。甄氏乃兩郡之柱石,唯有甄氏挺身而出,方能安定民心,共御外敵。”
甄像聞言,站起身來,拱手向司馬懿深深一揖:“大將軍,自爲大魏效命,爲將軍奔走!甄氏雖微,亦當竭盡全力,保我河山不失!”
司馬懿看着甄像那堅毅的神態,心中大石終於落地。
有了中山甄氏的支持,漢國想要拿下冀北,絕非易事。
他舉起酒杯,向甄像示意:“好!伏波將軍,讓我們共飲此杯,爲我大魏的未來,爲甄氏的輝煌,乾杯!”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甄氏塢堡的青石板上,給這座古老的建築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
司馬昭從塢堡中走出,眉頭緊鎖,臉上掛着一抹難以掩飾的擔憂。
他停下腳步,目光望向遠方,心中那份不安如同晨霧般繚繞不散。
“父親。”
司馬昭轉過身,對着正緩緩走出塢堡的司馬懿輕聲喚道,語氣中帶着一絲急切。
“校事府傳來的消息,漢國竟將甄氏從長安帶到了廣陽行宮,其意圖明顯,乃是爲了謀劃策反中山甄氏。如今他們已經開始與中山甄氏暗中聯絡,我們如此輕易地將二郡防務交給甄像,是否太過冒險了?”
司馬懿聞言,腳步未停,只是微微側頭,目光深邃地看向司馬昭,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的神色。
他身穿一襲暗色長袍,身形挺拔,雖早已經是不惑之年,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依舊讓人心生敬畏。
片刻的沉默後,司馬懿緩緩開口,聲音沉穩而有力:“昭兒,漢國皇帝身邊佳麗無數,甄氏不過是其中之一,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即便她誕下皇子,那皇八子又怎能確保成爲大漢天子?做兄弟皇帝的外戚,還是做叔父皇帝的外戚,他們心中自有權衡,不會輕易站錯隊。”
司馬懿邊說邊緩步前行。
片刻後。
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向司馬昭,眼神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去擔心甄氏會如何,而是要確保將冀北四郡的百姓和土地平穩地分配給各世家,這個過程不能有任何亂子。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穩固根基,抵禦外敵。至於漢國,他們現在自顧不暇,不會輕易來襲擾我們。”
司馬昭聽着父親的話,心中的憂慮似乎減輕了幾分,但眉宇間依舊殘留着些許不安。
他深知,政治鬥爭的複雜與殘酷遠超想象,每一個決策都可能影響家族的興衰乃至國家的命運。
他低下頭,沉思片刻,然後擡頭看向司馬懿,語氣堅定:“父親,我明白了。我會加強情報收集,確保我們能夠及時掌握漢國的動向,同時也會密切關注中山甄氏的舉動,以防萬一。”
司馬懿滿意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他拍了拍司馬昭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昭兒,你長大了,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判斷,去決策。記住,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持冷靜和理智,不要讓情緒左右你的判斷。我們司馬家,未來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