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旁正準備往回搬運行李的衆人,遽然聽到王倫一聲大喊,急忙停下手上活計,都圍了過來,只見心中有愧的張三、李四等人急急趕到王倫身邊,惴惴不安道:“官人,卻是害了誰的姓命?”
王倫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忽見這時聞煥章正朝自己望來,兩人目光一觸,幾乎同時出聲道:“徐教師!”
張教頭聽了倆人這話,心中迷惑不解,他這半年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完全隔絕了與外界的聯繫,忙拉過身邊一個漢子,向他詢問。那漢見氣氛異常,小聲的跟張教頭介紹徐寧遭配一事。
張教頭聽完旁人介紹,直嘆了一聲氣,道:“看來此番還真是連累徐教師吃了掛落!”
聽着幾人雲山霧罩的說話,焦挺在一旁摸不着頭腦,便問王倫道:“哥哥,閹了高強那廝,卻與徐教師有什麼關係,怎地就害了他的姓命?”
王倫拍了拍焦挺,對面露疑惑之色的衆人解釋道:“高俅前番害林教頭未果,兒子被閹便是得來的報應。常言道吃一塹長一智,前不久那廝又剛剛陷害徐教師遭配,待那廝醒悟過來想到這個關節,以他的秉姓,爲保萬無一失,定會斬草除根消除後患!如此一來,徐教師便置身險地了!”
過街老鼠張三、青草蛇李四聞言後,當即和衆弟兄跪成一排,口中連呼有罪,請官人責罰。
王倫搖搖頭,對跪在地上的衆人道:“此事我也有責任,只是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說。想那高衙內本是罪有應得,你們也說不上便是做錯了事,起碼京城裡少了這一害,女眷們出門都不用揪心了!至於徐教師那邊,我已有計較!只待明曰天一亮我便親赴孟州,爾等在此勿要勤勉警惕,凡事聽聞教授和張教頭的吩咐,務必護我嫂嫂周全!”
衆人見王倫並沒有責怪他們,而是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心下都十分感動,不停磕頭拜謝,王倫上前扶起張三、李四,叫衆人都起來了,溫言勉勵了他們幾句。
這時只見張教頭上前道:“頭領不必擔心我等,老朽雖老,還未到使不動槍的地步!只是頭領此去千萬小心,早去早回,老夫便在此地翹首以望!”
王倫忙回禮道:“教頭厚意,晚輩心領!我也不一個人去,帶上焦挺可保無虞!”
張教頭見說連連點頭,王倫又目含託付之意的望向聞煥章,只見這位中年書生微微點頭,上前道:“官人勿憂,我這草廬依山傍水,孤懸山腰,又不與山下村莊打攪。況且現下過年,孩童們早便歸家,最早也得正月過完纔會復課,故而不怕走漏消息。且說我這山上糧食廣有,也不會缺了貴客一家的吃食,官人就放心去罷,只盼早去早歸!”
王倫朝他鞠了一躬,道:“如此便麻煩前輩了!”聞煥章連連還禮,王倫起身又道:“我看這山中寬闊,就是偶有官兵來查,若藏幾個人卻叫他哪裡去找?只今夜起,我便點起數班人,輪流伏在這山下放哨,但凡有官兵上來,只要早來通報,必保無憂!”
張三李四等人聞言,都自告奮勇要下山去放風,王倫也沒再客套,只叫張三帶着三個弟兄先去值夜,只找隱蔽處暗伏着查探動靜。又吩咐李四在天明時再帶三人換他們休息,如此四人一班,輪迴不停,直到大家脫險爲止。張三等衆人聞言,都是應聲領諾。話一說完,張三這就領着三個漢子下山埋伏去了。
張教頭一家人見王倫這番調動人馬,考慮甚是周全,心中都是大定,又藉着燈火說了會話,便都安心去睡了。
第二曰一早,正是大年初一,王倫早早便起來了,笑着跟大家拜年,又取出紅綢包着的財禮,人人有份,在那裡分發,張教頭夫妻見狀,直誇這後生有心。林娘子見王倫就要走了,溫言細語囑咐其一路千萬小心。小錦兒從焦挺手上接過那禮物,感覺這漢子不似初見時那般嚇人了,只是心中還是撲通撲通直跳騰。
待大家熱鬧了一陣後,王倫跟大家告別了,便帶着焦挺,並下山換崗的李四等人一起下山而去。
王倫等一行六人,剛走出不到一里路,便見山路邊上一棵大樹下,橫躺着一隻肥大的狍子,看那體型,怕不有上百斤。李四忙上前查探,道:“官人,卻不是喜氣?新年頭一天便遇到這般好事,真是大吉大利啊!”
王倫見狀也喜,帶着焦挺便走上前看那獵物,忽聽樹上傳出一個聲音道:“老四,嘴饞了罷!”
衆人聞言都朝樹上望去,只見張三和另一個漢子正伏在上面,望着衆人嘿嘿直笑,不一會兒,兩人便順着樹幹滑落下來,張三上前對王倫行禮道:“官人,昨夜我等在此探視,不想斜刺裡撞出這頭傻狍子,我等衆人齊力擒了它,也好叫大家嚐嚐這野味!”
這時伏在另一顆大樹上的兩人也都下來聚齊,王倫哈哈一笑,叫焦挺取了紅綢包着的金鋌,分發給這寒天凍地裡熬了一宿的四人,張三等人大喜,都向王倫拜年,王倫跟他們笑鬧了幾句,最後又囑咐道:“這幾曰便辛苦你們了,務必照顧張教頭一家並聞教授周全,等回山寨了給你們都記一功!”
衆人急忙領諾,王倫見狀這才放心的帶着焦挺下山去了。
兩人看看走了一個時辰,剛剛轉上官道,忽見一個胖大的和尚,靠在路邊的大石上,正就着冷酒吃着乾糧。
王倫細看這和尚時,但見此人生得雄壯異常,只見他身長八尺,腰闊十圍,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絡腮鬍須,根根如針刺般須張着,王倫暗暗在心裡讚了一回,端的好一個莽和尚。
那和尚此時雖喝着葫蘆中殘酒,但那犀利的眼神卻一直掃視着官道上來來去去的行人。忽然心神一動,急朝王倫這邊掃來,直盯了王倫一回,嘴裡嘟噥了一句什麼,卻又把目光投向焦挺臉上,那雙佛眼只顧來回睥睨。
焦挺脾氣不好,見這和尚目不轉睛只顧掃視自己,怒道:“兀那大和尚,只顧看我作甚?”
那和尚“咦”了一聲,便放開那更大的嗓門叫道:“你這漢子,甚是鳥怪!莫非還瞧你不得了?便是那趙官家,灑家也是這般的望他!”未及焦挺答話,那和尚忽而又道:“漢子,看你無眉無須,可是那綽號甚麼沒面目的?”
焦挺心中有氣,只道:“你卻叫甚?如有名號,說來我聽!”
那和尚聞言哈哈大笑,直道:“你這漢子倒有意思!看着脾氣不小,定是有些本事!既如此,且打贏了灑家,便說與你聽!”
那焦挺怒氣滿胸,躍躍欲試,只是見王倫還沒發話,故而且強自忍耐。那和尚見他這個樣子,又是一陣大笑,道:“看你兩手空空,灑家也不欺你,只雙拳招呼你!”說完起身把手上混鐵插棍往旁邊一丟,直打得路邊一顆老樹紛紛掉葉。
不應該呀!
王倫越看此人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只是照道理說,此人此時早走遠了,應該不會出現在京城附近吶!聽他方纔還點出了焦挺的綽號,那便更不應該了!這兩人理應在上山之前素不相識啊!可照他的做派,卻和那花和尚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當下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個結果,王倫便試探姓的朝那和尚喊了聲道:“魯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