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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此二人不能輕易饒恕!”
李衍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說話之人是太學生中的一人。
此人,五官端正,眉宇間透出一股堅毅。
李衍看着他,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學生陳東。”
聽陳東自報家門,李衍心道:“原來是他!”
蔡京、童貫、王黼、樑師成、朱勔、李彥的六賊之名,就是陳東給定的。
蔡京等六賊,三人被誅殺,一人放歸田裡,另兩人也實際上成爲了戴罪的逃犯,可以說,陳東是始作俑者。
東京危機,金軍包圍東京汴梁,並向宋欽宗趙桓提出要求: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各萬頭,絹帛一百萬匹;把燕雲兩地之人一律遣返原籍;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和這三鎮所轄的全部州縣治與金國;趙桓尊稱金國皇帝爲伯父;還要派親王、宰相到金營作人質。
趙桓在金軍緊逼東京之時,本來也打算像他老爹趙佶一樣逃走,但在李綱等人的強烈勸諫之下才不得不留守東京。
不過那個時候的趙桓,嚴重缺乏抵抗的決心,便與李邦彥等投降派一道一心求和,準備全部接受宗望的條件。
後來,李綱組織人馬積極抵抗,种師道等人又帶來了二十多萬勤王兵馬救援。
趙桓才轉爲主戰。
再後來,姚平仲發動了偷襲,反而中了金軍伏擊,損失了一千多人馬。
姚平仲不敢擔當罪名,逃走了。
這樣一來,一批投降派大臣開始幸災樂禍,並大肆造謠,說援軍已經全軍覆沒,還攻擊李綱闖了大禍。
趙桓聽到這些,又改爲聽信投降派的話,變得驚慌失措,然後一面派使者到金營賠禮、一面把李綱和种師道撤職。
聽說朝廷要解除李綱的職務,並妥協投降,陳東非常憤怒,立即帶領幾百名太學生擁到皇宮的宣德門外,上書請願,要求朝廷恢復李綱、种師道的原職,懲辦李邦彥、白時中等奸賊。
後來,這幾百人滾到了幾萬人,其中大部分是太學生。
有人可能會問,宋朝有這麼多太學生?
這得說趙佶、蔡京等人辦的太學太成功了。
每屆三千,學時八年(由於學生入學時基礎不盡相同,所以對學生學習年限掌握比較靈活,很多不到八年就畢業了。),一屆一屆又一屆,慢慢的,太學生積累的越來越多。
不過因爲官位有限,所以太學生的就業問題變得越來越困難——其本上,連一成的就業率都達不到,大多數太學生畢業了之後,是沒有機會補官的,尤其是寒門學子。
最終,這些太學生或是成爲私塾教師,或是成爲小吏,或是成爲幕僚,或是反覆攻讀,亦或是乾脆就淪爲無業遊民。
這也是李衍要兩千太學生趙佶君臣很輕易就湊出來了的原因,無他,太多了,機會又太少了,而且李衍還三包(包分配,包就業,包安排家眷。)。
見陳東他們把事情搞得這麼大,趙桓害怕不已,連忙派個官員傳旨,說:“李綱用兵失利,不得已罷之,俟金人稍退,令復職。”
這樣的答覆,羣情激奮的太學生們哪裡肯答應,很多人憤怒地衝進朝堂,拼命敲打那裡的“登聞鼓”(有急事上奏時候敲的鼓),把鼓面都打破了。
抗議的呼聲震天撼地。
趙桓見事態嚴重,於是趕快恢復李綱、种師道的職務。
李綱復職後,重新整頓隊伍,下令凡是能夠英勇殺敵的一律受重賞。
宋軍陣容整齊,士氣高漲,具有一戰之力。
但趙桓不敢堅決抵抗,仍然派人與金人談判,妥協退讓。
宗望見李綱復職,宋軍大振,也有些擔心,再加上宗翰的部隊被阻在太原不能對東京汴梁進行合圍,遂不堅持輸金的數額,其它各項依前約。
最後,金軍在宋朝軍民的打擊下,不等湊足所索要的金幣數量,便退師北去。
陳東糾結太學生上書請願,確實有裹挾聖意之嫌,這也是後來陳東上書請求“留下李綱,罷免黃潛善、汪伯彥等投降派”、又請求“趙構親征,以迎回二帝”、再請求“趙構回到東京抵抗,不要去金陵”而被想要南逃的趙構將他和上書建議“改革政治,抵抗金人”、又斥責黃潛善等投降派的歐陽澈一塊殺了的原因之一。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正是因爲有陳東等太學生上書請願,才讓靖康之恥晚了一年才發生。
從結果來看,陳東他們是對的,北宋並不是沒有抵抗之力。
公平說一句,上書請願,是歷朝歷代的當政者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因爲這是極不穩定的因素,一旦發生這種事情,事態很可能會向誰都無法掌控的方向發展。
不過,之所以出現陳東等太學生上書請願,主要還是怨趙桓、趙構軟弱貪生怕死,否則陳東等太學生絕不會用這種激進的方式進諫。
陳東是李衍主動要的,爲的就是讓自己警醒,因爲李衍很清楚,自己不是神,也有犯錯的時候,得有不怕死、敢說真話的人在關鍵時刻提醒自己。
另外,宋朝之所以走向沒落,很大程度是因爲,諫院(御史臺)成了擺設,讓趙佶、蔡京等人沒有了約束,李衍不可能永遠掌權,後世子孫也不可能是李衍這樣的穿越者,所以,李衍要重建諫院,設立監察機構,約束以後的掌權者。
而陳東就是李衍看上的諫才。
李衍看着陳東問:“他二人爲何不能輕易饒恕?”
陳東道:“雖非故意,但他二人畢竟向大都督您出手了,不懲戒,與大都督您的威儀有損。”
“這……並不是甚麼大事吧?”李衍道。
這時,又有一人起身,道:“雖非大事,但是卻要明確典型,大都督您的威儀,不容有損。”
李衍看向此人,問道:“你又是何人?”
那人道:“學生歐陽澈。”
“得,陳東的難兄難弟也來了。”李衍心道。
李衍問:“那依你二人之意,我該如何處置他二人?”
陳東道:“此事自由大都督您和負責刑罰的官吏所決,學生不敢逾越。”
歐陽澈也道:“學生也是此意。”
李衍沉吟了少許,道:“刑曹何在?”
裴宣應道:“下官在。”
李衍問:“他二人該當何罪?”
裴宣道:“他二人這若是有心之舉,當誅十族。然,他二人這應是無心之失,且又未能對大都督您構成任何威脅。所以,下官建議,量刑不宜過重,三十杖以下,十杖以上,較爲合適。另外,此二人屬於軍人,如何處置,應由軍法司決定,我刑曹無權干涉,下官提出的量刑,只是建議。”
李衍又道:“軍法司何在?”
梁紅玉應道:“末將在。”
李衍問:“他二人該當何罪?”
梁紅玉道:“雖然他二人還未入我軍籍,但我軍法司不以此爲由推脫此事,根據我梁山軍的軍法和裴大人的建議,軍法司對他二人做出二十軍棍的處罰。”
李衍看向韓世忠和吳階,問道:“你二人有何想法?”
韓世忠和吳階這個氣呀!
本來大都督不想追究他們的過失,也沒把此事當回事,結果半路殺出來陳東和歐陽澈這兩個欠兒燈,不僅讓他們受罰,還有可能毀了他們在大都督心中的印象!
阻人前途,如殺人父母,如果念頭能殺人的話,陳東和歐陽澈早就被韓世忠和吳階千刀萬剮了!
不過現在並不是想報仇一事的時候。
現在當務之急的是,別讓大都督誤會他們這兩個忠心耿耿的手下!
所以,聽聞李衍詢問,韓世忠和吳階在第一時間道:“小將願意領罰。”
李衍也不墨跡,直接道:“拉出行刑。”
不一會,各捱了二十軍棍的韓世忠和吳階就撅着屁股回來了。
他們狠狠的瞪了陳東和歐陽澈一眼,然後上前道:“小將覆命。”
面對韓世忠和吳階惡狠狠的目光,陳東和歐陽澈神情自若,毫無畏懼。
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陳東和歐陽澈的表現,然後李衍對韓世忠和吳階道:“你二人的武藝不錯,又有軍人應有的擔當,我有意讓你二人進第一軍各擔任一營指揮,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李衍不僅沒記恨他們跟李衍動手,還大力提拔他們,這讓剛剛還在擔心仕途的韓世忠和吳階如何能不大喜?
“因禍得福!”
韓世忠和吳階齊拜道:“謝大都督栽培!”
李衍又看向陳東和歐陽澈道:“你二人敢於直諫,有君子之風,回頭去諫院找陳公輔報道吧。”
陳東和歐陽澈也大喜!
寒門子弟的官途極爲坎坷!
以小人之心說,若非如此,陳東和歐陽澈也不能走諫途。
如今,李衍雖然沒有明說他二人是甚麼級別的官,但李衍親自許的,不可能是沒品沒階的,甚至都不可能是太低的品階。
要知道,陳東舍了性命力諫抗金,退了金兵,保住了都城東京汴梁,也只不過才得了一個文官職第三十七階(最末一階)的迪功郎。
試問,順利進入仕途並且能有一個很不錯起點的陳東和歐陽澈,如何能不高興?
其實,這也是這些太學生願意來這邊陲之地的願因之一——容易出頭。
不過陳東和歐陽澈的風骨不錯,雖然心潮澎湃,但他們還是給李衍施了一個很標準的拜禮,並異口同聲道:“謝大都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