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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構所點名的這十幾個人,手握大元帥府的絕大部分人馬。
大元帥府若想跟金軍決一死戰,少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嗯……準確一點來說應該是,少他們其中任何一人手中的兵馬,都不行。
可隨着趙構的命令一下,竟然只有宗澤一人領命!
趙構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厲聲道:“你等皆不願意爲國盡忠?”
汪伯彥等人趕緊下拜,稱道:“臣不敢。”
衆人直起身之後,汪伯彥道:“我等皆忠心於大宋,忠心於大王,然,現在的的確確不是出兵的好時機。”
趙構怒道:“上皇、陛下皆已被金賊所廢,此時不出兵,待到何時?”
汪伯彥沉聲道:“大王,臣請求單獨奏稟。”
當初,汪伯彥用帛書請被磁州人嚇到了的趙構回相州,並親自帶兵在黃河邊上迎接趙構,讓趙構對汪伯彥非常感激,從那以後,汪伯彥也就成爲趙構的心腹,深得趙構的信任。
如今,汪伯彥已經是趙構的重要副手,權利甚至在另一副元帥宗澤之上,如果將大元帥府比作一個朝廷,那汪伯彥無疑就是宰相。
所以,於情於理,趙構都沒法拒絕汪伯彥的單獨奏稟請求。
趙構壓下心火,起身去了後堂。
汪伯彥立馬跟了上去。
來到後堂,趙構沒好氣道:“你有甚麼想說的,速說。”
汪伯彥道:“大王,現在不能出兵啊。”
趙構的眉頭又是一皺,道:“爲何不能出兵?”
汪伯彥道:“大王應該清楚,咱們大元帥府直屬兵馬只有五六萬,其中又大多是潰兵和民兵,戰力可想而知。範訥、趙野、王襄他們那些人,膽小怯戰,能尊大王之命出兵嗎?大王莫要忘了,他們可是連陛下之命都敢違抗,沒去救援東京,反而擅自擁兵南下……”
聽汪伯彥這麼一提醒,趙構終於想起範訥、趙野、王襄等人的可惡,進而開始冷靜下來。
事實上,目前趙構不僅指揮不了範訥、趙野、王襄,翁彥國等人對趙構的命令也有些陰奉陽違,甚至,在趙構看來,就連副元帥宗澤都不怎麼聽他的話,一心想戰,毫不知道顧全大局。
在趙構看來,這種情況下出兵與金人決戰,十有八九會敗。
所以,趙構才一直按兵不動。
趙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呼出。
平靜了好一會,趙構才道:“金賊滅我大宋正統,捉我父皇,廢我兄長,擄我趙氏男丁,亡國滅種之仇,孤王豈能不報?”
汪伯彥道:“此等大仇必然要報,但絕不是現在。”
趙構問:“爲何不是現在?難道就因爲孤王指揮不動範訥、趙野等人?告訴你,就算只有五六萬人馬,孤王也能去找金賊報仇!”
汪伯彥道:“大王武蓋天下,自然不用懼怕金賊,可問題是,東京如今並不只有金軍。”
趙構稍微反應一下,就問道:“梁山軍打到東京了?”
汪伯彥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有一事,剛纔臣還沒來得及跟大王說。”
趙構問:“何事?”
汪伯彥組織了好一會語言,才道:“金人本想將皇室和宗室之女也全都擄走的,可在皇室和宗室出城之時,梁山軍奇取汴梁城,放下千斤閘,將車隊一分爲二,皇室男子包括宗氏男子皆出了汴梁城,然後被金人押到金營當中,皇室女子包括宗氏女子則皆被囚困在汴梁城中。”
趙構這纔想起他的家人,道:“那孤王的母后、孤王的妃嬪以及孤王的五個女兒?”
汪伯彥小聲道:“應該還在汴梁城中。”
趙構追問道:“那有她們的消息嗎?”
汪伯彥遲疑了一下,道:“範瓊將皇室之女和宗室之女全都關進皇宮,聲稱……聲稱要將她們全都獻給遼東王。”
趙構大怒,道:“範瓊,叛臣賊子!李衍,卑鄙無恥至極!”
李衍此時挨趙構罵,多少有點冤,因爲李衍還沒碰趙宋皇室和宗氏之女。
可趙構現在在氣頭之上,碰到的又是這種事,汪伯彥哪敢糾正這一點?
再說,誰不清楚,這就是早晚的事?
一想到,他的母親和妃嬪在李衍身下承歡,趙構就怒火中燒,叫嚷道:“孤王這就帶兵打回汴梁城,不,打到漢城,孤王要誅殺李家滿門……”
汪伯彥沒有接趙構的話,他想讓趙構將這些負面情緒全都發泄出來,這樣,過後,趙構才能去面對。
過了好久,趙構的聲音才慢慢變小,最後冷靜下來。
沉默了很長時間,趙構才道:“如今東京的形勢如何?”
汪伯彥趕緊道:“金軍正在收縮兵力,梁山軍的左軍已經到了汴梁城下,雙方正在醞釀決戰。”
趙構道:“這麼說,咱們的機會來了?”
汪伯彥不忍心再打擊趙構,因此措辭道:“如果金軍和梁山軍能兩敗俱傷,大王的確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怕只怕……”
趙構問:“怕只怕甚麼?”
汪伯彥道:“怕只怕他們不打。”
趙構問:“他們怎麼會不打?你不是說,他們正在準備決戰嗎?”
汪伯彥小聲道:“目前看來,金人和遼東都是贏家……”
趙構聽罷,自嘲道:“只有大宋是輸家,對吧?”
汪伯彥沒敢接這個話茬,而是繼續說道:“金軍如今指定迫切迴歸北方,而遼東則指定迫切想要侵吞咱們大宋的疆土……在這種情況下,金軍和遼東是有得談的。”
趙構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熱血青年,而是一個趨近於成熟的政客。
稍稍一想,趙構就能想明白,如今對金國和水泊梁山最有利的就是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怎麼瓜分大宋。
這裡可不光有利益可以瓜分,而且還有潛在危機,別忘了,趙宋名義上雖然亡了,可實際上還沒有滅亡,趙宋還有數十萬大軍,還有黃河以南的絕大部分疆土,還有他康王趙構,這是一股不容任何一方小覷的勢力——不論是誰,想要從宋國得到好處,就不能不考慮的趙宋的殘餘勢力。
反正,如果換成趙構是李衍或是完顏吳乞買,是一定會跟對方坐下來好好談談的。
甚至,趙構還設身處地的站在李衍的角度想:“我如果是李衍,一定會先穩住金人,然後全力南下,剿滅趙宋,之後再北上,一統天下,或者乾脆聯合金人南下,然後再與金人決戰。”
這麼一想,趙構的臉色就是一白,心道:“孤王真是太幼稚了,此時根本就不是甚麼北上決戰,而是南下自保。”
見趙構似乎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汪伯彥又道:“於大宋而言,目前的確是一場巨大的危機,需得小心應對,而於大王而言,這又未嘗不是一個千載良機。”
趙構問:“此言何意?”
汪伯彥一拜在地,道:“大王是趙宋僅存碩果,當肩負起振興大宋江山之重責。”
趙構怎麼可能聽不出來汪伯彥這是在勸進?
趙構眼中精光一閃!
不過,趙構很快就將這精光收斂起來,然後板着臉,說道:“陛下剛被金人廢棄,孤王怎能在此時繼承大寶?”
汪伯彥一聽,就明白了,趙構不是不願意繼承趙宋,而是現在的時機不對。
汪伯彥也意識到,他有些急了,此時的確不是談繼承大宋的好時機,畢竟趙宋纔剛剛滅亡,趙佶、趙桓等人雖然被廢,但還在東京,此事沒準還有甚麼變故。
再者說,他也要好好計劃一下,再統一一下大家的思想,要知道,康王趙構畢竟不是趙宋的合法繼承人。
汪伯彥道:“臣錯了,臣一定會處理好此事。”
趙構沒再說甚麼。
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趙構帶着汪伯彥又走回正廳——趙構準備收回之前所下的全軍北上的軍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