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人的隊伍後撤了兩公里開始駐紮,老人和孩子開始睡覺,剩下的人卻都安靜地站着,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我們每天晚上都要值班,這麼久了,早就習慣了。”也許是看出了我們的不解,封嚴突然開口解釋道。
我點了點頭,心中有種感動,過去的日子裡,疫人站崗爲了保衛這座城市。就在幾天前,疫人站崗爲了奪取這個城市。而現在他們又在站崗,我相信,這裡面不僅僅是習慣,更多的恐怕還是對回家的期待。
格迦們已經鋪散開,周圍變得安靜,只有在工事入口的地方還有格迦的狂嘶亂吼。有荏在那邊坐鎮,我倒是不太擔心,正好那些格迦也能幫我們清理一下封閉的入口。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感慨,人類真是一種善於生存的動物,這才過了多久,在這個地方格迦已經能夠被人類所利用了。雖然說裡面有很多偶然的成分,但是利用這些偶然卻恰恰是人類所擅長的。
“在想什麼?”virus張突然問道。
“在想你……”我看都沒看他,信口道。
“我?”virus張瞬間慌亂,“想我幹什麼?”
我看着他笑了,virus張看我笑更加發毛,臉上表情都變了,“你笑什麼?”
“你心虛什麼?”我停住笑,“我在想你和向慈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和她?”virus張放鬆下來,“沒有什麼好心虛的,我喜歡她,但是她一直拒絕我。”
“哦?”我雖然意識到是這麼回事,但是真的不敢確認,看了看virus張又看了看向慈,這年齡差的有點大吧,我可是見過向慈的閨女,她跟virus張年齡倒挺般配。
“你不用那麼看我,我們倆年齡差的沒有那麼誇張,她十五歲的時候就有了孩子,其實算算只比我大七歲。再說了,年齡算什麼問題?”
“十五?”我更吃驚了,雖然知道有很多貧困地區的人結婚生孩子都是十四五歲的時候就完成了,但是向慈怎麼看也是個高級知識分子,怎麼會這麼早生孩子?
“接下來的事你不用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你要是敢去問他,我就殺了你!”virus張陰慘慘地說。
“你以爲我有這麼八卦?”我擺了擺手,想了想又嘖嘖道:“你小子到底是幹什麼的?明明是個土著偏偏起了個洋名,是個政府官員,殺起人來這麼利索……你爲了向慈上位殺了不少人吧?”
“這個我也不想說……”virus張看着前方,冷冷道。
我看了看他,感到很無奈,我以前不願意跟他說話的時候他偏偏叨叨個不停,想在想跟他說了吧,他到不說話了。
“那行,說點你想說的。現在你應該不會和我一起走了吧?我覺得你應該留在管委會裡面幫助一下向慈。”
“是的,我不去了,管委會裡面肯定會有我的位置,接下來的事還有很多……”virus張說。
“那你的理想怎麼辦?你不再跟着啓發荏了?”
“他已經覺醒!”virus張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異樣,“雖然比我所預想的要早了很多,但是最關鍵的地方已經植入了他的心裡,你應該能夠看到,這幾天他所見到的東西,對他的世界觀有很大的影響。他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格迦之王,人類的東西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烙痕。”
“他肯定會跟着我走的!”
“我相信你們會走到那條路上的,開頭我已經寫好,剩下的只需要順其自然!”
“我倒不是這麼想……”我轉頭看向他,“不能親眼看着,會感到遺憾吧?”
“有什麼好遺憾的,這裡還有同樣的事情要做,人和疫人的社會,雖然比格迦挑戰小些,但是我能親眼看到結尾!”virus張笑着說:“我不是被上天選中的那個人,有個小課題自娛自樂,也算是個很有樂趣的安慰吧。”
我定定地看着他,待意識到他是在開玩笑之後才搖了搖頭。這個傢伙,說的就跟自己什麼都知道似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看了看坐的離我挺遠的封嚴,低聲對virus張說:“既然你要留在這裡,有些事情我得告訴你,試驗中最重要的樣本一共有兩份,荏手裡是一份,另一份可能已經毀了!”
Virus張一驚,“爲什麼?”
“不爲什麼,我懷疑實驗室裡面有內奸!”
“你有什麼根據?”
“兩個!”我衝着virus張比了個二的手勢,“向慈的研究開展了這麼長的時間,雖然遇到了瓶頸,但是你不得不承認這種積累是非常恐怖的。”
說到這我看了看他,virus張點了點頭,我又繼續說道:“在這種積累之下,突然獲得了突破瓶頸最重要的試驗樣本,就像是一段鎖鏈找到了缺失的那一環,你說會怎麼樣?”
“當然就是成功了啊!”virus張有點莫名其妙。
“反覆的失敗,最後連試驗樣本都差點用光了!”我冷冷道,“你還記得關於疫人食物的事嗎?明明疫人可以吃合成食物,爲什麼在向慈實驗室裡卻死了人?”
Virus張不說話了,一直低着頭,過了很久纔像是不堪重負一般長長吐了口氣:“四安,我認識田甜,也就是喜長老。”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之前的時候我一直懷疑virus張和疫人組織有什麼聯繫,但是這種懷疑隨着這些事的發生已經逐漸淡薄,在之前的時候我甚至能像老友一樣和他開着玩笑。但是這件事就像我心中的一根刺,似乎天長日久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但不經意間的跳動中,仍會感到很疼。
“田甜是個苦命的孩子,很不容易……我是在她進入宗教協會的時候才找到了她,她給我的感覺是雖然經歷了很多的苦難,可是心智卻並不壞,所以我給了她一定的幫助……”
“我可以認爲你是受了矇蔽?”我問道。
“不完全是,我知道這裡面我有考慮向慈的因素……他們做的事情我也沒有在意,我認識恕,他是個好人!”virus張低聲道。
“好人……”我想起了恕那狂熱的表情,嘆息道:“好人也不一定就做好事!”
Virus張沒有回答,一臉的感慨。
“當時你去刺殺李山,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又問道。
“我說什麼都沒發生,你信嗎?”virus張反問道。
“我不相信……”
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語調平直的聲音,“我相信!”
我心中一驚,豁然回頭,卻正是李山站在我們身後。蔣全猛地彈了起來,敬了個禮就不動了,看他顫抖的身子,我知道他的面罩後面早已經淚流滿面。
“我的話你可相信?”李山衝他擡了擡手,轉頭問我。
遠遠坐在最前面向慈被李山的聲音驚動,站起身走了過來,“李市長,又見面了!”
李山嗓子裡呵呵兩聲,指着我道:“當年的事情他不相信,不知道你相信嗎?”
向慈笑道:“別人說了可能不信,您說了我們一定是相信的!”
我聽她這麼一說,想起來李山大張旗鼓搞政變的事情,不由笑了一下,的確是,這樣的人說話還是非常可信的!
封嚴也走了過來,跟李山打了個招呼。
“很好!”李山費力地盤膝坐下,指了指virus張,“這個小夥子不錯,有膽氣,識時務……”
我看了看陰氣森森的virus張,沒看出有膽氣和識時務都在哪。也許上了年紀的人看人和我們就是不一樣,並不是說有膽氣就要劍眉星眸,識時務就要圓滑可親,外表的東西很容易就會被忽略掉。
“當年這小子孤身一人想行刺我,自以爲我沒有察覺,其實剛進大樓我就發現了。”李山拖着一嘴巴的葡萄,挺有意思的看着virus張,“老頭子了,耐性總是比年輕人多一些,當時我的打算是若他敢動手,就以這事爲由頭政變,若是他不動手,我就把軍權交給蔣全自己退休。”
“他沒動手?”我問道。
“沒有,他可能是看出來我認出了他,又悄悄爬回去了!”李山拍了拍腿,“可是我也沒有想到,他爬回去只是裝給我看,過了一會竟然又回來了!”
我驚奇地看了virus張一眼,明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還敢回去,李山這個有膽氣的評價的確不是虛的。
“他看到了我交權放棄政變,也看出了我已經變成了疫人。蔣全走後,我本想自己了斷,他卻突然現身表示要幫我在城中隱居!”李山又指了指virus張,“從這一點說,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Virus張略微欠了欠身子,臉上表情很複雜。
“後來的事你們應該知道,這小子製造了一些巧合讓我被前妻的兒子收留,在工作上也照顧了我兩個兒子很多。”李山看着virus張,“這些事我都得謝謝你,所以我今天出來給你說兩句公道話。”
“現在塵埃落定,複雜的局勢在方向上也已經趨於統一。所有的過去都隨着我們這些老傢伙跑的跑死的死,不應該再剩下什麼,只有未來纔是你們的。”
Virus張似乎有所觸動,站起來跟封嚴、蔣全還有向慈站到一道,向李山行禮,只有我坐着不動。
李山指着我笑道:“四安!只有你小子纔是個明白人!”
“我只是由着性子來而已。”我笑了笑,“其實我什麼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