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溫不停升高,一股久違的暖意四處蔓延,而那個令人煩悶的鬼哭狼嚎聲卻突然不見了。
周圍漂浮的屍體開始散發出一股股難以形容的臭味,眼前一個個糊着頭髮蒼白的臉飄過,齊着雙眼一條沒有癒合的刀口觸目驚心。
就在我們奮力推開屍體前進的時候,劉東西卻突然驚恐地叫了一聲。
這聲音一點人味都沒有,我讓他這一嗓子嚇得一激靈,右腿差點抽筋!
“嚎什麼?”我大聲罵道。
“安哥!這些人都還活着!”
眼前正好一具屍體的臉就在我面前,那空空的眼眶和被刀劃開的眼角鼻樑就像是個醜陋的人偶。這種屍體要是還能活着就出鬼了!
我心裡罵了一句,剛要推開眼前這具屍體前進。結果手還沒有碰到它,它就像是有知覺一般在我手指碰到之前,緩緩轉身趴在了水中。
屍體在水中的姿態是有規律的,一般來說男的趴着,女的躺着。剛纔的時候並沒有注意,這時才發現周圍的屍體都躺在水面上,只有少數正在緩緩轉身,趴到水中。
這當然不是死屍變性的原因,我看到面前屍體露出來碩大的後腦勺,心中就是一抽。
眼前的情景多麼熟悉,這不就是夏莊地下的那個泡滿了死屍的湖嗎?
屍體的後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膨脹起來,眼看就到了排球大小。
上次在那裡脫險只是僥倖,到現在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說明當時的情況究竟是如何發生的。現在這裡屍體的數量比當時只多不少,若是每一個腦中都藏着一隻人面蜥蜴,我們就不用費勁朝外遊了。
我抽出手槍,用力甩了一把槍管裡的水,衝着那腦袋就是一槍。
碩大的頭顱應聲破開,一條白生生的蜥蜴已經被子彈轟成兩節,蜷成一團混在粘液中掉了出來。
彷彿是槍聲驚動了什麼,水面上的羣屍如從夢中甦醒一般,紛紛翻過身去,頭骨縫被掙開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湖中的浮屍怕不得有上千之多,我們根本就對付不了這麼多的人面蜥蜴。別的不說,單說子彈就不夠。
生死存亡和惡不噁心完全是兩碼事,我知道再待下去只能掛掉,大喊一聲,“潛下去遊!”說罷深吸一口氣,潛入水底。
小闞他們一個個潛了進來。水中不比陸上,閉着眼睛遊說不定會游到哪裡去。所以雖然水裡泡着各種各樣的東西,但我還是義無反顧地睜開眼睛。就算是瞎了也比被上千條人面蜥蜴吃掉的好!
水中並不像我想象的一團漆黑,就在我們的正下方是一片粉白色的氣泡,偶爾的間隙中,還有紅光閃過,照出屋舍儼然。
看到這個我才明白過來,原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地底的熔岩從此處破口而出,從下面融化了冰川。所以這冰川纔會垮塌的這麼突然,水溫會上升得這麼高。
這種類似火山爆發的事件往往會伴隨着地震等地質災害,但是現在卻發生的如此悄無聲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水底若隱若現的建築更不知是什麼來歷。
這種情景我曾在電視中看到過,一般都是在海底。原因很簡單,只有上萬米深的海底纔會容納得了這種爆烈的火。若是在這種地方,很快熔岩就會將這點水蒸乾,待壓力傾瀉之後,便會逐漸自愈,不留下絲毫痕跡。
這個湖底是一個斜面,我們正在朝淺水的方向遊。前面究竟有多遠我們根本就看不到,只能拼命朝前多遊一點算一點。
憋住一口氣,人在水底能遊多久?
我不知道確切的答案,只知道那種在水底努力和植物神經抗爭的過程是世上最痛苦的體驗。
突然,小腿上傳來一陣劇痛,我的右腿馬上失去了知覺,整個身子翻滾過來。
原來一隻人面蜥蜴不知怎麼發現了水底的我們,竟然潛了下來。這回正咬住我的小腿不鬆口。
小荏就在我身後,伸手一把就把那蜥蜴拽了下來,捏的肚爛腸穿。我想起了上次在夏莊地底大發神威的小阿當,心中一滯,不知道這小傢伙跑到哪裡去了,能不能活下去。
雖然心中惦念,但眼前的形勢卻不給我多愁善感的時間。更多的人面蜥蜴鑽出水來,在水面上無數屍體空洞的注視下,化作一羣白線,朝我們襲來。
這種東西在地面上非常靈活,在水裡竟然也不差,我看着這些在水中如同游魚般的東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劉東西在邊上拽了我一把,做了個向下遊的手勢。我經他提醒突然明白過來,蜥蜴是變溫動物,太高太低的溫度都無法忍受。它們之所以躍入水中,不是發現了我們的蹤跡,而是因爲他們尋找熱源的本能促使他們躍入水中。
因爲水底的熱源,水下的溫度肯定要高,劉東西的意思就是我們儘可能地深潛。身爲恆溫動物的我們肯定要比變溫動物要更耐熱一些,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是印證生物進化優越性的一個機會。
但是這種機會可能不屬於我們這種需要呼吸的種族。我看了看深深的湖底,心中並沒有必勝的信念,反而是大不了一死的想法。
事實情況也是如此,在荏和盧巖的掩護下,我們潛了沒幾米就被強大的壓力壓得透不過氣來。我只能儘量緩慢地吐出胸中的空氣,欺騙自己的肺。
小闞一直在我身邊,早早地吐空了胸中的氣體,憋得滿臉通紅。我一把抱住她,將口中的氣度過去一些。雖然是呼出的廢氣,但卻也是一種滿足。
在度氣的時候,我看到了上面的景象,如果說那些蜥蜴快速遊動劃出的白線是雨滴的話,那麼我們此時的天空已經是傾盆大雨。無數的人面蜥蜴擋住了水面上死人空洞的凝視,卻比這種凝視更加可怕。
我被這種景象所攝,完全沒有注意到荏的表情,後來想想,那應該是種傷心吧。
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我們能夠躲過這些人面蜥蜴的追殺也無法返回水面,到頭來只有被淹死。想到這裡我就感到了絕望,到處尋找着可能令我們脫離危機的線索。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兩米見方的洞穴,看洞口的形狀竟然像是流質造成的那種感覺!
我心中一陣驚喜,一把抓住小闞,伸手指給她看。
她畢竟和我心意相通,一看就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當下向那邊游去。
我又衝着劉東西打手勢。
劉東西做了個手勢問我是否有把握。
我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洞那邊,然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意思是說兩邊都是死,不如試一試。
劉東西沒再廢話,跟着也遊了過去,後面的人什麼都沒表示,一個個跟了過來。
這個洞的洞口有很明顯的流動的紋理,不知道是岩漿流動造成的還是水流腐蝕造成的。不管是怎樣,這個洞必定是通的,就是不知道是通往上面還是下面!
現在的心態就是賭一把,賭贏了就活,賭輸了就死!
進洞遊了三五米,緊接着就看到洞向上拐了個彎。
我心中一下子放鬆下來,面對這種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大家因爲我的決定,問都不問就遊了進來。如果這裡面是個死路,我們甚至連游回去的能力都沒有。若是這些人因爲我的決定死在這裡,我死也不會死的安生。
這時候憋氣已經憋到了極限,我們全速向上遊,腦中已經是一片空白。
下潛的不深,我告訴自己。不管到什麼地方,這麼近的距離水平面都是差不多的,再有幾秒鐘我們就能浮上水面,不管水面上會有什麼,能不能活命,至少能夠先吸一口空氣了。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水面上等着我們的竟然是一層堅冰。
原因很簡單,這條水路是一個分支,熔岩的熱量傳到這裡已經非常微弱,能融化成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
這時候我心中的絕望比堅冰更硬。
所有的人都頂到了冰上,用手上武器不顧一切地擊打那層冰。但是那塊黑沉沉的冰卻如同岩石般堅硬,堵住了我們的生命,絲毫不被我們這種微弱的力量撼動。
我們在水中的掙扎顯得如此無聲而且緩慢,如同一部絕望的默片,演繹着沉默的終點。
定光劍在手中無力地揮舞,就在我心中的絕望已經變得死硬的時候,突然全部的劍鋒刺入了冰中。
大喜過望!
我趕緊扭轉手中的劍柄,定光劍真如神劍一般緩慢但是堅定地割開冰層,很快就剜下來一塊。劉東西趕緊上來幫忙,把那塊冰拽了下來。
出乎我們的意料,隨着冰塊被拽下來的還有一個人!
這人雙腳凍在這塊冰塊之中,雙臂被貼身困緊,一頭長髮在水中散開!
劉東西手腳並用將這人蹬到底下,在他劃過我面前的時候,我看到了他臉上橫跨雙目的刀口!
沒想到這裡竟然也有!
雖然心中驚詫,但我並沒有再去想別的。所有人都已經到了極限,我看到王大可和小闞已經開始喝水,腦中也是一陣陣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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