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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勤三小一聽大喜,歡呼雀躍。
至此,他們算是確定了退親的後果。
見三小如此高興,清啞也笑了。
這些小孩子真可愛!
這是她來這最大的收穫,前世不曾擁有的。
郭守業有些不自在,忙揹着手先回屋去了。
這裡,郭大全輕拍了郭勤一巴掌,罵道:“叫什麼?就饞得這樣!走,跟爹逮鴨子去。清啞,你回去燒水。”說完擡步往關鴨子的水欄那邊走去。
清啞也忙去廚房燒水,準備殺鴨。
兩個哥哥和兩個嫂子都下田撿棉花去了,家務由她和吳氏做。往年都是留她一個人在家的,因爲那晚她出事,吳氏依然不放心,所以也留在家守着她。
他們兄妹忙的時候,郭守業在上房對吳氏說剛纔退親的事:“……那時才聽福田做了醜事,氣得我恨不得要殺了他。現在想想,幸虧這樣,才退了親。你是沒聽見,那小畜生剛說的什麼話,怪我們沒早退親,讓他兩頭落了空呢。真是人心隔肚皮,看錯了他。好在清啞不用嫁他了。”
吳氏忙問詳情。
郭守業便細細地告訴了她。
吳氏聽得怒火中燒,咬牙道:“老孃就是要叫他兩頭落空!叫他不好過!瞎了眼的畜生,不曉得天高地厚!”
郭守業也冷哼一聲,不過沒言語。
吳氏低聲罵了幾句,又道:“這事都怪我們,捨不得把閨女嫁遠了,只好在村裡找。村裡就這麼些人,和清啞上下年紀的哪有好的?矮子裡頭拔高子,也就他還像個樣。誰知還是看錯了。”
郭守業聽後半響才道:“這事晚上再說。”
吳氏點點頭,方起身出去做飯。
郭大全逮了一隻肥鴨子殺了,清啞主動掌勺。
她用自家釀的米酒除腥,添上少許泡發的筍尖,還有半斤老菱角——這東西吃在嘴裡像板栗一樣粉粉的,燒了滿滿一大瓦鉢。鴨肉襯着青紅兩色辣椒片,加上蒜瓣和蔥,色澤誘人。吃一口,味香酥爛,微帶點辣,十分入味。
清啞分了一半出來,於是晚上的菜也有着落了。
這天,郭家就跟過節一樣熱鬧,雖然離中秋還有段日子。
大家都道清啞燒的鴨子好吃,個個吃得心滿意足。
晚飯後,清啞又早早上樓去了。
最近幾天,她晚上都在隔壁房裡織布,要到很晚才睡。然又沒見她織出多少錦和布來,不知在琢磨什麼。大家只當她心情不好,也不強求,她愛幹什麼都由她。
吳氏命兩兒媳將孫子們先打發睡,再來上房,她有事商量。
等三個兒子、兩個兒媳都到了,坐在堂上的郭守業吩咐道:“都坐下。我跟你娘有話說。”
大家忙各自找凳子都坐了,然後看向上方,靜候爹孃開口。
郭守業咳嗽一聲,向坐在對面的吳氏道:“你先說。”
吳氏便端着架子開口道:“我跟你爹成親幾十年,生了你們兄弟三個,好容易一把年紀纔有了清啞一個閨女,平常就心疼她多些。不過閨女總要嫁人的,再疼又能疼幾年?你們兄弟也還算和氣。可是老話說得好,牙齒和舌頭還要打架呢,兄弟妯娌吵嘴免不了的。要是有個姑奶奶常回孃家走動走動,兩邊勸勸,就好些;娃們逢年過節的,擡擡腿腳也有個親戚走,也不孤單。所以我常說,清啞在孃家的時候,你們做哥嫂的要多疼她些,將來沒準她就能幫你們大忙。”
這樣的話,每回二老要哥嫂爲清啞做什麼的時候,都要說一遍。說法千變萬化,意思都一樣,他們兄弟一聽都明白了。
當下郭大全先道:“娘有事儘管說。我們兄弟三個通共就這一個妹子,怎麼樣也不能委屈她。”
蔡氏嘴快,又想討公婆歡心,搶着奉承道:“那是。將來勤娃子和儉兒還要靠他姑姑呢。”
吳氏聽了不悅,心想三個哥哥,往後侄兒肯定不止三個,個個都要靠姑姑,清啞能顧得過來?她說閨女“將來沒準就能幫你們大忙”也就是順口一說,是指急難的時候幫忙,可不想他們從此就指望上了。
因此,她板臉道:“勤娃子自己要是沒出息,靠誰都不成。再說,他有爹有娘,說靠爹孃還差不多;指望姑姑,清啞自個不過了?”
蔡氏被婆婆噎得說不出話來。
阮氏垂眸,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下,又恢復正常。
郭大全見媳婦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瞪了她一眼,對吳氏賠笑道:“娘說的對。小娃兒不打不成材,勤娃子和儉娃子兩個,我是要好好管教的。等將來出息了,一定孝順爹孃和爺奶,還要照應他小姑,那纔有本事。”
吳氏對這套說辭十分滿意,臉色纔好看些。
郭大貴見大哥取巧,把大嫂的話反過來說,一下笑出聲來。
郭大有也好笑,瞅了大哥一眼,因怕他面上掛不住,才忍住了。
郭大全見兩個弟弟這樣,很尷尬。不過他也沒太不好意思,私心覺得,只要哄得爹孃高興,就是孝順了。
郭守業不大理會這些口舌之爭,這個家裡,他總攬人事。
當下咳嗽一聲,說道:“別扯那些了。我跟你娘叫你們來,是爲了清啞的親事。今天跟張家退了親,要重新爲她尋一門親。一定要比張家好!人要長得好,品性也要好,家底還要厚!”
老漢先說出尋親條件,餘下的大家細商議。
吳氏點頭道:“對。之前的事怪我跟你爹,捨不得閨女嫁遠,只好在村裡找。不是我老臉皮厚自誇:咱村這一撥男娃裡頭,除了咱家大貴還不錯,實在沒有個像樣的——”聽到這大家一齊看向郭大貴,郭大貴呵呵傻笑,聽娘繼續吹——“原以爲張福田還過得去,誰曉得是這麼個東西。好在沒成親,退了。既然退了,咱就要幫清啞再尋一門親。我跟你爹先都商量過了,只要人家好,遠點就遠點。”
他兄弟妯娌這才恍然大悟,心中有數了。
原先他們也猜今晚是要商議清啞的親事,只沒料到爹孃這回能不計較遠近,那可做的工夫就大了,因此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蔡氏急於顯擺,忘了剛纔被噎的事,又搶着道:“我孃家隔壁的江家,爹你們都曉得,是個大戶人家,家底也厚。我上次回孃家見着他家老三,就是那個叫江明輝的,嗐,如今長大了,人可俊了。還讀了幾年書呢,看上去像個斯文的書生。”
郭大全點頭證實道:“嗯,江明輝是一表人才。”
吳氏眼睛發亮,忙追問:“那他還在讀書嗎?想考秀才?”
蔡氏擺手道:“秀才哪兒那麼容易考。他沒讀了。江家在鎮上開了間竹器鋪子,老大和老二在家種地做竹器,這老三在鋪子裡照應,生意好的很。聽我娘說,上門提親的把門檻都踩破了呢。唉,我娘氣死了,我弟弟就沒人問。”
大家聽得很認真,且知甄別重點,所以自動略去最後一句。
郭守業點點頭,道:“這算一個。還有呢?”
說着把目光投向老二夫妻。
郭大有道:“我上次在鎮上做活計,見那羅地主的兒子也還好。”
阮氏想了想才道:“我要回孃家問一聲,有合適的再告訴娘。”
吳氏點頭,知道老二媳婦是個做事穩妥的人。
郭大貴見大家都說了,他想說又沒有人選,很不好意思,道:“我沒什麼說的。我認得的人你們都認得……” wωw ¤ttκǎ n ¤C O
郭守業打斷道:“叫你來就是聽聽,你自己還要人幫說親呢。”
這是郭家規矩,凡娃長大了,都要參與商議家裡大事。
也因此,郭家人心特別齊。
郭大全笑道:“大貴你別急。你名字叫大貴,好事在後頭呢。”
蔡氏也笑道:“三叔,往後你大貴了,別忘了拉嫂子一把。”
郭大有居然也調笑道:“大貴你就坐在家裡等,好事天上來。”
阮氏微笑道:“三叔是個有福氣的……”
郭大貴被哥哥嫂子們鬧紅了臉,嘀咕道:“不說小妹麼,怎麼說我起來!”
吳氏白了小兒子一眼,道:“你自己扯上的,還怪人。不是娘不管你,你是男娃,攢的家當越豐厚,越容易說親;你妹妹等不得,要趁早,過了年紀就耽誤了。”
郭大貴急忙道:“娘,我不急。”
衆人聽了一齊笑了。
郭守業咳嗽一聲,待大家收聲,才道:“咱們自己在家也找不出好人家來。這樣,老大媳婦老二媳婦,過幾天等這一茬棉花撿得差不多了,你們就回孃家打聽。大全大有,你們也留心查訪。我跟你娘也託三嬸一聲。先甭管怎樣,我說的那三條一定不能將就,不然就別提。”
衆人一齊答應,方纔散去不提。
清啞渾不知家人在爲她終身大事忙碌。
退了親,她渾身輕鬆,一心一意過起田園日子來。
此後數日,郭家一邊忙秋收,一邊偷空爲清啞覓親。
按照郭守業提出的“家底要厚,品性要好,人要長得好”這三點,大家選出好幾家,通過對比剔除,最後將目光定在蔡氏孃家隔壁的江明輝。
於是,八月初二這天天還沒亮,蔡氏便興沖沖地回孃家去了。
二十里的水路,早上搭行路的船去,下午回來,一天夠了。
郭家自己有船,若是郭大全撐船和她一塊去自然方便。但今天是去江家探口風的,不是求親的,若郭大全親自去了,目的太明顯,倒像郭家上趕着去江家提親一樣,會失了女家的面子。所以,只蔡氏一個人回去,全當回孃家看老孃和弟弟。
蔡氏很積極。
若這門親成了,她在公婆跟前可就得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