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吟風含羞弄衣帶,低聲道:“娘,女兒既然做了這個夢,想是和他有些緣分的。若是單憑家世挑,倘或挑錯了怎辦?依女兒的意思,莫如拋繡球決定。到時候女兒隨手一拋,一切自有天定。”
謝二太太搖頭道:“胡鬧!若是砸中一個要飯的,你也嫁?”
謝吟風道:“看他那樣子,不像是要飯的。”
謝二太太道:“若你不巧砸錯了,豈不後悔!”
謝吟風便道:“娘說的是。我也不是瞎拋的。既知他能繪製圖稿,必定不是一般人。娘去和爹爹說,到時候咱們發帖子,只請相熟的商家少年來。從他們中間選一個,就算不能應了夢,也不會出差錯。豈不兩全!”
謝二太太聽她說的有道理,只一時還下不了決心。
因道:“這事且不急,我跟你爹再商量商量。”
謝吟風乖巧道:“一切由爹孃作主。”
謝二太太滿意地點頭,讓她退下了。
隔天,她尋了個空擋,讓人請了謝二老爺來,把下人都屏退了,然後將謝吟風的夢兆和建議說了。
誰知謝二老爺聽了大加讚賞,道:“這倒是個好法子。橫豎都在那些人家裡選,出不了大錯。若真是天意,應了吟風的夢,挑中了佳婿,豈不是我謝家的造化!”
謝二太太也高興,道:“就是這樣。我想吟風好端端的做這樣夢,女婿必定有些來歷。我們要謹慎些纔是,以免挑錯了,挑了個繡花枕頭回來。老爺看給哪些人家下帖子合適?”
謝二老爺道:“既是拋繡球,當然人要多些。”
夫妻二人便商議起來,按家世擬了個名單。
當晚,謝吟風知道了這事,暗自歡喜。
因想起李紅棗的話,又特地提醒母親道:“娘,既然憑天意,也莫要太看重家世。若有那家世稍差些的人家,也給他個機會,說不定就是給我謝家機會。——誰也不是天生就富貴的,只要有能力,還怕沒有出頭之日。”
謝二太太點頭道:“我兒說得有理。”
遂商量謝二老爺,將選擇的範圍擴大。
這樣一來,那些二三流的錦商也都囊括進來。
火熱的夏季,織錦世家謝家放出一條消息:六月二十八日織錦大會前夕,在杏花巷謝家別院,謝二小姐將拋繡球挑選夫婿。應選者爲未婚錦商子弟,年紀在十六至二十之間。屆時少年們憑謝家請帖入內。
消息傳出,想和謝家聯姻的錦商們紛紛攜家族內適齡少年趕往霞照。
江竹齋,江明輝也知道了這消息。
不過,他並無太大反應。
也是,這件事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他正在想清啞。
這些日子,隨着織錦大會日期的臨近,各地錦商、布商、瓷器商人、玉器商人、紫砂商人、海商等都紛紛往霞照涌來,城內人流洶涌,空前繁盛。
繁華盛景沒讓他沉迷,反讓他心生孤獨惆悵。
他就像被排除在這滾滾紅塵之外,無法相融。
這一切都因爲身邊少了那個人——清啞!
他再熬不住了,一心想要見她。
織錦大會,是江南紡織業的盛會。
清啞那麼會織錦,怎麼能不來看看呢!
這個理由很堂皇,江明輝絲毫不覺得這是藉口。
事實上,他已是相思蝕骨,再沒什麼可以阻擋他。
便是之前無法解決的事,他也想到了應對的法子:“我就去對郭大伯說,我娘固執的很,又不懂生意場上的規矩,這事急不得,省得鬧僵了,清啞過了門受氣。等我尋了機會慢慢地勸我娘,歡歡喜喜解決這事,總不叫清啞委屈。我多陪些小心,郭大伯又是個有見識的,見我誠心,肯定會支持我。”
他越想這理由越妥當,又奇怪之前怎麼就蠢得沒想到。
可見愛情會令一個人失去理智,同樣也會讓人產生急智。
心下計議妥當,他便準備抽空去一趟綠灣村。
可是,江竹齋的生意異常火爆,終日顧客盈門。
江老二言辭拙劣,賣賣東西還差不多,應對那些對竹絲畫好奇的顧客終究差一籌——文雅的東西也讓他說粗俗了。這時候讓他主持店鋪顯然不是個好主意,一個不慎,就會把苦心建立的口碑給砸了。
江明輝猶豫再三,想他就走兩天,想必不會出事。
正下定了決心,謝吟風卻派了錦屏來找他。
錦屏拿了幾幅畫來,要他照樣子做圖稿,然後編織竹絲畫,做成四扇屏風,“姑娘說,只要在六月二十八日之前交貨就成了。”
要設計圖稿,這時間可有些趕,他哪裡還能走開。
若是別人還罷了,往後推一推不算什麼事。
謝吟風是他的老主顧,一向照顧他生意,而且人家正要拋繡球招夫婿,這屏風說不定就是趕製的嫁妝,這節骨眼上,他如何能拒絕?
無奈,他便給清啞寫了一封信,又備了點心茶葉等禮品,交給回去催貨的二哥帶去綠灣村。禮包中有個精緻的首飾盒子,內裝一對羊脂玉鐲,是他前幾天特意去珍寶齋爲清啞挑選的。花了三百兩銀子,爲此,他還挪用了公賬一百兩呢。
江老二滿口答應了。
然回去後,立即就被江大娘問了出來。
她將信和東西都截了下來,還不許兒子告訴別人。
“我也沒旁的想法,就是要把郭家晾一晾,不然等清啞進門,他們就憑這個拿捏你弟弟。一個男人家,被媳婦拿住了可不好。不能慣了她。就會畫個畫,就拽得跟什麼一樣。也不想想她將來靠誰過日子。這都幾個月了,一幅畫都沒送來。這還不是拿捏?”
她越說越氣,越覺得郭家罪不可恕。
江老二想起弟弟失魂落魄的模樣,有些心疼。
開始他還不知道弟弟是爲了清啞,日子一長,加上江明輝有時說話顛三倒四,甚至睡夢裡叫“清啞”,他才明白弟弟心思。
這時聽了老孃一番話,覺得不無道理。
他是個憨實的人,認死理,也覺得媳婦就該爲男人。
當下,就由着老孃作主,扣下了江明輝的信和東西。
江大娘得意地將點心茶葉等物收了,單拿着信和首飾盒子走進自己屋裡,小心地將它們藏進牀後箱子底部,用一摞衣裳遮住。
藏好正要蓋上箱子,忽地手頓住了。
因想:那信也就罷了,字認得她,她不認得字。
那首飾盒裡裝的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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