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風雨終於停了,西湖又恢復了昔日的平靜,靜得如同一面鏡子般。
東方白躍上了小舟,全力摧動着向湖心飛射而去,掀起了一道長長的白浪。看着此時已經風平浪靜的湖面,東方白的臉色略顯陰沉,大皺着眉頭,已經一夜過去,卻是沒有李圖絲毫的音信,生死不知。
昨夜的風雨來得太過突然了,或許李圖早已經被風浪掩埋,心中不由感到婉惜,看來一代將要響絕天下的琴聖,就如此葬身於湖底。
可悲,可嘆!
驅使着小舟向湖心飛射而去,全是東方白無意識的行爲,因爲風浪過了之後,李圖根本就不可能還在湖心。但在快到到湖心之時,東方白卻遠遠就看到湖心中靜靜飄浮着的一葉小舟,還有那一個如同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的白衣身影。
看到那一個身影,東方白心中有着無言的喜悅,雖然她與李圖只是剛剛相識,淡淡的君子之交,但亦不希望他就如此葬身於湖底了。
更何況,他是一名將要響絕天下的琴聖,自己亦是一名愛琴之人。
“李兄……”
東方白遠遠地叫了一聲,小舟飛射得更快了,轉眼間就到了李圖的三丈外。此時,腳尖輕輕一躍,向李圖的小舟躍去,身影非常的靈巧,但是接着她的臉色猛然一變,發現自己竟然躍落在小舟一丈外的水面上。
“這是怎麼回事?”
東方白怔了一下,接着又躍向李圖的小舟,但再次落在一丈外的水面上。當躍回了自己的小舟上。微微蹙着眉看着李圖,心中有驚駭、有疑惑、有奇怪……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落不到他的小舟上?”
東方白皺眉沉思着,接着又驅着小舟向李圖慢慢地靠近。但發現自己總是在李圖小舟丈外打轉,始終無法接近。
“難道是迷陣不行?”
東方白大皺着眉頭,心中非常不解,也聽說過迷陣的傳說,但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不過如此情況很有可能是傳說中的迷陣,於是又出言叫着:“李兄,李兄……”
但李圖依然是靜靜地盤坐着,頭微微仰着。似乎看着遠方的天邊,在沉思着,完全沒有聽到自己所言。
東方白也微微仰着頭,看向天邊,心中想着:“難道李兄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之中?傳言中的天人合一之境就是如此,會忘記周圍的一切,亦聽不到外界的一切聲音。”
但看到李圖沒事,東方白也大爲放心下來,此時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去關心一個只是淡淡君子之交的人。靜靜地佇立在小舟上,東方白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李圖及小舟,心中更是疑惑了。
昨夜如此大的風雨,他是如何避過了的?
即使自己是世間的頂尖高手。但經歷如此的一夜後,也會疲憊不堪。但是現在的他,卻是沒有絲毫的受損。而且他的身體沒有半分的內力,應該是不懂武功之人。
……
“那是……誰的眼睛。誰的眼淚?”
李圖怔怔地看着那一隻如濃墨繪就的眼睛,還有下方的那一滴眼淚。如着癡了般,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會如此。此時,心臟如太鼓般“咚咚”的響了起來,一聲聲地震盪着,連自己的血脈也在劇烈的震盪着。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卻又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微微仰着頭,着癡般凝視着那隻眼睛。
這一隻眼睛,不是在這一片天空,而是在《神音之序章》的太始天地中,但又似是在自己的意識海中,自己的靈魂中。
其實,李圖並不需要睜眼去看,不論他去看或不看,他都會看到那一隻如濃墨繪就的眼睛,還有下方的那一滴眼淚。
“它,爲何會流淚?”
“我又爲何看到了它?”
李圖癡癡地看着,忘記了其他的一切……
一夜過去了,李圖依然在癡癡地看着那一隻如濃墨繪就的眼睛和那一滴眼淚。
……
東方白微微蹙着眉頭回到了鏡閣小樓前的湖邊,感覺自己剛剛認識不久的李圖,越來越神秘了。不僅可撫琴百鳥來朝,似乎還會陣法,而且一夜風浪之後,竟然平安無事。
剛剛從小舟上躍下來,就看到了一臉疲勞幾乎一夜沒閤眼的蘇小小跑了上來,滿眼通紅地急問着:“少俠,可是找到……先生,了嗎?”
蘇小小說得很慢,但心中卻是非常着急,而且生怕得來李圖葬身於湖心的消息,通紅的雙目中充滿了哀傷。
“找到了,李兄沒事,不用擔心。”東方白淡淡地道,也不知道蘇小小和李圖是什麼關係,如此關心於他。
“先生真的沒事?”蘇小小激動地道,眼中充滿了喜悅。
“不錯。”東方白點了點頭。
“那……”
蘇小小四處張望了一下,接着疑惑地道:“先生呢,怎麼不見他的,他沒有受傷吧,現在在何處?”
“他依然在湖心中,似乎在感悟着什麼……看到他沒事,於是在下就沒有打擾,回來報了個信,免得讓你擔心。”東方白解釋道。
“拜師,老夫要拜師……”一名瘋癲的老人,光着腳丫從小樓的院子中狂跑了出來,猛然跳上了一葉小舟,向湖中劃去,眼睛充滿了瘋狂。
“蘇姑娘,他是何人?”東方白微微示意了一下那一個處於瘋癲狀態的老人。
“其實小小亦不太清楚他是何人,但他說他是禾山。只是禾山乃是一代宗師,怎會是一名邋遢的老人……”蘇小小突然咳嗽了起來,心中也微微疑惑地道,到現在也不太相信他就是禾山。
“一代宗師禾山?”東方白也是微微疑惑地看去。
“謝謝少俠,現在小小亦要去看看先生如何了。”蘇小小道,臉色微微發白,似乎感染到了風寒,身子燙得厲害。
“蘇姑娘,李兄真的沒事,不用擔心,況且你現在……”東方白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蘇小小慢慢地軟在地上暈厥了過去。
……
當禾山的小舟劃到湖心時,也遇到了東方白一樣的情況,小舟只能在李圖小舟的兩三丈外,無論怎麼劃都無法靠近李圖所在的小舟,只能在外面打轉着。
一次又一次划着,努力想要靠近,但最終都是失敗。
似乎是劃累了,禾山在小舟上竟然睡覺着了,當他醒來後,眼中的癲狂已經散去,變得沉靜起來,隱隱透着睿智。清醒過來後的禾山,沒有再劃舟試圖去靠近,而是端坐着靜靜地看着李圖,在觀察着他的動作神態,似乎要從中看出什麼來。看到李圖微微仰着頭看着天邊,他也微微仰着頭看着天邊,看了大半天后,不禁搖了搖頭。
此時,腦海中不禁回起了昨夜的那一幕,百鳥來朝,心中激動時又感嘆了一聲。
平生狂放自傲,蹉跎了大半生的歲月,卻是遠遠不及眼前的這名年輕人。
眼前的這一名年輕人,已經是一代琴聖。
此時,蘇小小也划着小舟來到了湖心,身邊跟着丫環小草,看到李圖真的沒事,心中也大爲放心下來。但是看到李圖如木雕泥塑般坐在小舟上,不禁又疑惑起來。
“先生這是在幹什麼呢?”蘇小小在問着老人。
“他在悟琴!不要打擾他。”禾山微微轉頭對着蘇小小年輕道,似乎怕打擾着李圖。
“悟琴?”蘇小小怔了怔。
……
一天過去了,李圖依然靜靜地盤坐在小舟上,頭微微仰着,癡癡地看着天邊。而老人,也在小舟中靜靜地看了他一天,細細地觀察着他的動作神態。
“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種風采……”老人自語地道。
“風采?”蘇小小怔了怔,但是她看了又看,卻是沒有看到老人所說的風采。
第二天,老人依然划着小舟來到湖心,繼續觀察着李圖。雖然蘇小小亦前來,但她的目的卻是與老人的目的不同,她只是關心她心中的先生何時醒來,有沒有什麼事……
而老人,則是想從李圖悟琴的動作和神態中,去領悟一些琴的神韻,對於他來說,眼前的這名年輕人就是琴。
第三天了,李圖依然癡癡地看着天邊,而老人亦在靜靜地看着他,越看越是平靜。
……
西湖論劍即將要開始,青城劍派的華公子來到了鏡閣小樓,看到蘇小小不在,疑惑地問着賈姨,得到蘇小小划着小舟到湖心,於是也划着小舟到了湖心去。
看到湖心中靜靜地飄着三葉小舟,一人是蘇小小,一人是有些邋遢的老人,還有一人就是那一名書生。看到如此的情況,不由有些疑惑起來,似乎蘇小小和那名老人都是看着那一名書生,而那一名書生卻是在癡癡地看着天邊,似乎在神遊。
“蘇姑娘,西湖論劍即將開始了,請蘇姑娘到映月島上去。”華公子微微一笑道。
老人看到眼前的這名玄袍公子,不禁大皺着眉頭。
……
不知道第幾天,在一個月夜之下,李圖終於清醒了過來。但清醒過來後,自己始終無法忘卻那一隻如濃墨繪就的眼睛,似乎它始終都在自己的身邊。
“這是怎麼回事?”
李圖微微皺着眉頭沉思着,有些不明所以,難道是《神音之序章》的原因?不過,現在終於揭開了《序章》的神秘面紗,隱隱知道了它的真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