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外,羣情激奮。
王鬆漸漸感覺難辦了,十分憂慮道:“雖然這幫人沒良心沒情沒義,但人多勢衆。如果鬧上朝廷那邊,我們的秀才功名怕是難保。”
陳孤鴻搖搖頭,淡然道:“若是我作的文章還考不上秀才,那麼天運國內的科舉取士,真是黑暗的沒邊了。”
“沒錯,孤鴻的文章絕對是驚才絕豔。便是連我也做不出來的。”馬忠重重點頭,說道。
“真這麼厲害?”王鬆有點不太相信,陳孤鴻作詩是他親眼所見,但是文章去年他們還是一樣水平。
“如果不厲害,我面對這樣的情況,怕也是要嚇得哆嗦了。要知道童生羣起圍攻縣衙,我不僅烏紗難保,怕還有牢獄之災。”
馬忠望向對面諸多童生冷笑不止道。
“既然如此,那就把孤鴻的文章公佈於衆。平息了這禍亂啊。”王鬆說道。
“面對一羣被紅色迷了眼睛的公牛,我又是他們口中的狗官,我說話他們能聽嗎?”馬忠反問道。
“那怎麼辦?”
王鬆摸摸頭道,細想一下也覺得馬忠的話在理。
“我已經請了縣學學政陳山崖前來主持公道,他是秀才的老師,童生見了生畏。說話有份量,等結束之後,這一張張面孔我全部記住了。”馬忠冷笑道。
“好吧。”
王鬆見了馬忠的冷笑,覺得渾身一涼,但有些興奮的感覺。最好是治上一治這幫沒有讀書人骨氣的童生,還有那幫沒情沒義的同窗們。
馬忠說罷,提議道:“王鬆,你命你家家奴與衙役一起在門外擋着。我們進去縣衙吃喝,坐等陳山崖來到。”
“好的。”
王鬆轟然應諾。而陳孤鴻既然絕了與這幫同窗的情義,便也沒有意見,三人一起進了縣衙吃喝去。
見了三人退入縣衙,諸童生自以爲攻勢猛烈,便是更加士氣高昂。
有人高呼道:“狗官與敗類兵敗如山倒,敗入城中了。”
也有人大笑道:“我等人多勢衆,士氣如虹。”
一陣亢奮之中,童生們熱血噴涌,幻想未來。與身邊的人拱手說話。有人問:“諸生不服考試,便是縣令也扛不住。只要事情鬧大,怕是不久後朝廷要派遣專使來問案了。到時候狗官的烏紗會如何?”
“只要事情確鑿,狗官的烏紗肯定保不住。陳孤鴻與王鬆的秀才生服也會被扒掉,聲名狼藉。而我們一百七十多隻眼睛親眼所見,陳孤鴻受到了優待,還能作假?”
有人笑道。
說到這裡,二人又是一樂。然後問的人又問道:“既然如此,那這一次縣試應該能重考吧?”
“肯定重考。”回答的人重重說道。
這纔是重點,天下人皆以利往,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妒忌不服只是表面,動機乃是推翻這一次的縣試結果。
互相傳告,諸童生認爲縣試可期,便又是一陣歡呼雀躍,士氣越發高亢了。不久後,有人建議道:“爲了事情能持續發酵,我們今天一整天坐在這裡,若是肚子餓了,各家人自己準備食盒。連續三天三夜,朝廷就會有消息了。”
“好。”
諸童生轟然應是,紛紛席地而坐,穩如泰山焉。
不過他們想連坐三天三夜卻是難了,因爲陳山崖已經從西城而入了。也是運氣不好,陳山崖今天是出門訪客去了,客在城外五十里。
衙役雖然快馬去找,但還是耽擱了時間。陳山崖也是交集,便放棄文官轎子,坐了馬車而來,一路顛簸,那是屁股生疼,渾身骨頭似散架了一般。
陳山崖本就不爽童生無故鬧事,這時候更是不爽的很。想着,“那陳孤鴻的文章老夫親眼所見,老夫與縣令都自愧不如。就算是陳孤鴻事先得了考題,但也有比我們水平還高的進士願意爲他做文章才行,陳孤鴻何德何能,安能請來那等人物?”
馬車內,陳山崖的一張臉那是又黑又不爽。不久後,馬車便來到了縣衙外。馬車外有隨從高呼道:“學政大人來了,快讓路。”
學政是秀才的老師,天生與讀書人親近。諸童生以爲是生力軍來了,竊喜不已。“沒想到還驚動了學政,正好,我們今天就可以把消息傳入朝廷了。”
想着,童生們自發引導人羣讓開一條路,引了學政馬車進來。待到學政馬車到了縣衙門口的時候,幾個爲首的童生還整理了一下衣衫,衝着馬車拱手作揖,禮儀恭順。
不想看到的是陳山崖又黑又惱的臉,並劈頭喝道:“你等童生落榜之後,不回家潛心作學問,來這裡鬧事,可是把讀書人的臉都丟光了。”
諸童生被罵的一愣,大感意外,“這學政大人來了,不是來幫我們伸張正義的嗎?”
面對學政他們是罵不出來,也不敢罵的。但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有童生便硬着頭皮說道:“回稟學政大人,這一次縣試有些不公平。”
“不公平,你們是說陳孤鴻吧?”陳山崖冷笑一聲道。
“是的。”見學政的態度,童生們越發覺得蹊蹺了,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道。
“告訴你們,老夫我有理由懷疑所有人作弊,卻是沒有理由懷疑他作假。”陳山崖冷笑一聲,然後又問道:“知道爲什麼嗎?”
“學生不知。”童生們臉色一白,更覺得蹊蹺,畏縮道。
“我便告訴你們,他做的文章,老夫我也做不出來。真是驚才絕豔,老夫還默默看了好幾遍,早已經記在了腦中,便朗讀給你們聽。”陳山崖冷笑一聲,然後便張口朗讀。
陳山崖不是本地人,口音是不對的。但是天運國自有一種官話,讀書人一般都聽得懂。陳山崖說的便是字正腔圓的官話,特別有韻味,十分好聽。
陳孤鴻做的文章不說驚天動地,但也是驚才絕豔。在場童生聽了一句,臉色便白了一分,聽了十句,便已經一片鐵青,聽完之後,臉色漆黑。
現場童生嘴脣發紫,雙手緊緊拽着,身軀微微顫抖。
而見童生們的反應,他們的家人雖然聽不懂,但也覺得事情蹊蹺,莫敢做聲。現場鴉雀無聲,只有陳山崖那一張漆黑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