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姐妹倆表情有異，擡眉示意兩人，倆姐妹齊齊搖頭，先應付護衛再遣人去尋好了。何況有蔣車伕照應，想來不會出大事。
“沈媽媽？沒看見。好了，沒什麼事我們就先回去了。”
瑾兒的傷還得抓緊時間診治，再耽誤留下疤痕怎麼得了？！
護衛不讓路：“對不起，七少夫人，您還是跟我們去一趟的好，否則，我們也交不了差啊。”
王氏氣惱，身爲侯府護衛，竟然完全不把七房這樣的主子放在眼裡，可真是欺負人。
按常理，他們奉命而來，知會一聲就成，去不去由七房決定。現在拿着雞毛當令箭，想強行逼迫？
“泰學泰永，把他們攆開。”
“是。”
泰學泰永是寧世昀自己收下的護衛，身手了得，絕對不是侯府一般護衛能比的。再加上行正行遠幫手，幾名護衛被迫退開，看馬車駛離，咬牙進府回稟侯夫人，自然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
金媽媽安排好之後，一直等在角門處，看他們回來，不斷地“阿彌陀佛”，乍然看見寶昕下頜長長的血痕，那眼淚忍不住地掉，大聲直呼童媽媽，讓趕緊準備熱水。
童媽媽聽聲音不對，忙不迭地趕過來，又是一番嚎哭，她奶大的姑娘，怎麼就這般多災多難呢？
寶昕嘻嘻笑：“沒事，真的，擦點藥就好。”
她不在乎容顏受損，相反，她絕得這樣很好，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臉部有疤痕的女子，這一生都不可能進宮伺候，沒了那份精緻，也不必做人替身成爲禁臠。那黑暗屈辱的日子，再也不會落到她頭上。
真的，挺好！
王氏有孕在身，又是驚嚇又是擔憂又是勞累，已經支撐不住，無力地靠坐在寶昕牀頭，使喚人伺候她的小女兒。
“允知，你讓泰學泰永再辛苦一下，拿了侯府的帖子，出城去把沈媽媽他們尋回來，順便讓人去請府醫。這麼晚估計也不方便叨擾盧太醫，只能讓府醫先看看上點藥，看這傷痕，治療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兒子明白，這就去。”
寶昕洗好換好衣裙，香薷端來吃食，童媽媽在她身後替她擦乾頭髮，寶昕大口地吃着，不時地輕輕呼痛，她剛纔照過鏡子，右下頜的傷挺深的。
也不知道侏儒拿什麼攻擊她的，若不是雪光中看見銀亮，自己本能偏頭，此刻傷的就不是右下頜了。
她拍拍小胸脯，慶幸不已。
吃食有兩葷兩素一湯，還煮了鮮蝦餛鈍，寶昕一口一個，吃得歡騰，好歹感覺餓斷了的腸子接上了，這才慢了下來。
屋外一陣喧鬧，通往主院的門開了，十來名壯僕在孫媽媽的帶領下衝了進來。
尤媽媽冷了臉，在屋外責問：“孫媽媽，侯夫人就是這般教導你們規矩的？怎麼，養肥了膽子，就以爲是主子了？”
孫媽媽面無表情，淺淺一禮，揚聲：“七少夫人架子太大，沒辦法啊，夫人只好讓我們來請，還不知道能不能請得動呢，還請七少夫人體恤奴婢，自己走一趟唄。”
寶昕怒火上拱，端起沒吃完的餛飩走出屋子，砸在了孫媽媽腳下，孫媽媽驚叫一聲，一張臉通紅，急促地呼吸：“尤媽媽，您的奴僕責怪奴婢沒規矩，奴婢看啊，九姑娘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大半天在外擔驚受怕，回家還得受刁奴的氣，寶昕哪裡肯依，她可是用短劍刺過人的，不再是奶娃娃了。
“金媽媽、童媽媽，把人都叫來，這什麼東西都欺負到頭上了，全叫來，給我打出去。”
一時間，整個西偏院的丫頭管事媽媽粗使婆子全來了，有的手裡拿着擀麪杖，有的手裡握着笤帚，還有的，乾脆拎了把鐵鏟，看起來殺氣騰騰的。
寶昕讓香芸回屋攔住想起身的王氏：“告訴我娘，交給我們姐妹就好。”
拽住聽到動靜趕過來的寶玥站到門前臺階上：“你們都認識，這是侯夫人身邊伺候的孫媽媽，臉大啊，今日發瘋到西偏院來欺主。自認是屬於我西偏院的，上手給我打，一切後果我們承擔。若沾親帶故或者不敢動手的，站到一邊，也不會責怪你們。”
各房伺候的、院子裡粗使的，加起來也有幾十人，聽到召喚都趕了過來，並不知道原因。
此刻，聽了寶昕的解釋，轉眼退去一半。
笑話，侯府是侯夫人當家做主，與她貼身伺候的人動手？那是嫌自己過得太自在。
寶昕已經很滿意了，比她認爲的要多得多嘛。
“打，打出西偏院。”
尤媽媽在寶昕示意下回屋伺候王氏，童媽媽、金媽媽搶先出手，擀麪杖打腿，笤帚打背，鐵鏟砸地面，聲勢嚇人。
壯僕也不是等着捱打的性子，與西偏院的人推搡着打成一片。
寶昕兩臂環抱，乜斜着眼看孫媽媽：“多親熱啊，難得的親近機會。誒，你們可別忘了跟孫媽媽也親近親近。”
孫媽媽閉了閉眼，難怪侯夫人將庶房看作眼中釘肉中刺，看庶七房這叛逆性子，今後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妨害嫡房的事呢。
惡狠狠地轉頭瞪着寶昕：“九姑娘，讓他們住手，否則，可別怪奴婢對你不敬。”
“你敢！”寶昕怒吼：“我也不怕你對我不敬，來啊，動手啊，不動手你全家都是烏龜王八。”
“你……這是姑娘家該說的話嗎？”
寶昕哼哼，“你們私下說的，比這更不堪。何況，我說什麼了？我都被嚇住了，還能說話？打，這次不打服，以後誰都能到西偏院來踩一踩，你們想被踩嗎？泥土才願意被踩。傷了的，除了給治傷，還會給賞。”
壯僕雖然厲害，可耐不住西偏院人多啊，一個不留神就被打得嗷嗷叫，不一會兒都鼻青臉腫地，很是狼狽。
“誒誒，儘量別打臉。來幾個人啊，誰來親近一下孫媽媽啊？她站在這裡好孤獨好寂寞，你們不能厚此薄彼。”
兩名拿笤帚的衝過來，迫於孫媽媽平日的餘威，有些不敢動手，孫媽媽得意地瞟寶昕一眼，她可是做了多年管事媽媽，拐彎的人情也不少。
“打，誰打得利索，賞一兩銀子。”
柔順嫺雅的寶玥開口了，那兩人不再遲疑，舞動笤帚打了過來。
一兩銀子誒，那可是重賞。
天氣寒冷又穿得厚實，打在身上其實不痛，可孫媽媽損了面子，不管不顧起來，伸手就要抓寶昕，想拉到侯夫人跟前去，寶昕跳開，機靈的香芸從屋裡把吃剩的兩盤葷菜端來，遞給寶昕。
寶昕目露讚賞，接過一盤潑過去，正潑在孫媽媽臉上，孫媽媽腳下滑溜，笤帚掃過臉頰，火辣辣地疼。
“請孫媽媽吃葷菜。”寶昕大叫，衆人情緒更是高漲，打得更準更歡快了。
“庶房賤胚子，以後沒你們好果子吃。”
“哼，無論什麼果子，你也不配送。”寶玥聲音沉沉地，搶過另一盤葷菜潑到孫媽媽裙子上，把空碟子還給香芸，拉過寶昕，掏出手帕替她擦手：“一股子油味，真難聞。”
王氏在屋子裡不放心，想出來，春荻夏錦拉住她，尤媽媽勸她：“七少夫人，今日已經鬧開了，您就當不知道，否則，難免吃掛落。”
“會不會出人命？”
“哪能！九姑娘現在可精靈了。大冷天的，只要不動刀子，要不了命，放心，您好好歇一歇，今晚可夠折騰了。”
“好吧。尤媽媽，你還是出去看着些，別讓姑娘吃了悶虧。”
“好的，少夫人千萬別出來。”尤媽媽剛出去，王氏就聽見院子裡傳來怒吼：“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