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一回頭看到蘇清正扶着紅蓮的手站在她的身後。
“小,小,小娘子,那個,”她結巴了半天方面帶難色的道:“剛纔奴婢聽到屋裡有動靜,怕是有老鼠進了房間了,所以我進來看看,別讓老鼠弄壞了小娘子的東西。”
紅蓮一副一眼看穿的樣子,笑道:“見人進來,老鼠也該走了,蘇嬤嬤還不走?”
蘇嬤嬤沒聽出紅蓮話裡有話,乾乾的笑了一下,對蘇清道:“老奴告退了!”
蘇嬤嬤出去之後,蘇清“噗嗤”一聲笑了:“你個鬼滑頭!你這樣不給她留情面,不怕她背後給你使刀子嗎?”
紅蓮無所謂的道:“有小娘子的信任,我怕她做什麼。”
蘇清一笑:“去找衣服吧!”
紅蓮應了一聲,一邊找衣服一邊對蘇清道:“小娘子,這崔嬤嬤也是奇怪,怎麼不教小娘子規矩,倒先讓小娘子回來再換一身衣服,奴婢覺得小娘子身上的衣服挺合適的。”
“或許這也是一種考校吧!”蘇清想起剛纔崔嬤嬤看向自己的眼神頗有幾分不滿,大約是她今天的穿着有什麼犯礙的地方,不過崔嬤嬤沒有指明,只讓她回來換一件衣服。
想到這裡,蘇清對紅蓮道:“拿出以前在老宅的衣服吧!”
紅蓮一愣,“哦!”
紅蓮特意挑了一件稍微過得去眼的衣服,放在蘇清的眼前。
蘇清見是一件白色粉綠繡竹葉的褙子。笑道:“罷了,就這件吧!將那件檀香木簪拿出來。”
蘇清換好了衣服之後便又朝着崔嬤嬤的小院子走去。
路過清揚院的時候,剛好看到蘇婉從清揚院中走了出來。
她換了一身大紅色繡黃色芙蓉花的褙子,頭上插了一支纏絲點翠金步搖,頸上帶着赤金如意項圈,處處彰顯着嫡女風範。
蘇婉見到蘇清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跟前,歪頭怒笑一聲。
蘇清一側頭看到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繼續往前走。
“站住!”蘇婉追上來,走到蘇清的跟前道:“你的命還真是大啊,不過,不會總是這樣幸運下去的!”
蘇清對她這樣的挑釁感到有些無奈又好奇,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如此的張狂。
蘇清輕聲一笑,有些恍然的道:“崔老太太答應你的請求了?”說道這裡她頓了一下,有些替她痛心的道:“爲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吧!”
原本理直氣壯的蘇婉就如被戳到了痛楚一般,剛纔臉上的那股神氣立即變成了對蘇清的憎恨。她臉上扭曲的笑了笑,咬咬牙狠狠的道:“不管舅母只是單純的放了呢,還是對你說了什麼。我都不會在乎。只要外婆還承認母親這個女兒,我的地位便永遠不是你可以企及的,你永遠都是蘇家的庶女,就別做什麼太子妃的美夢了!”
蘇婉說完帶着丫頭朝着崔嬤嬤的院子走去。
昨天在崔家呆的一夜是她今生最恐怖的一夜,她從未如此驚恐過,可是爲了母親和她自己。她不得不作出了那樣的選擇,當她將那條看上卻便會噁心半輩子的蟲子吞進肚子的時候,她知道今生永遠都要成爲商氏手中的傀儡了。
不過,商氏給她提出的條件,讓她甘願做出這樣的選擇。
“將黑蠶蠱吃下去。不管郝姨娘如何,我依然承認你母親是我們崔家的女兒。並幫你登上太子妃之位,否則,你們的生死在與我們崔家沒有任何關係!”商氏的這一句話,便讓蘇婉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選擇。
這一切,都是因爲蘇清!
如果不是蘇清陷害她的母親,她便不用去崔家,不去崔家便不用受到這樣的誘惑和威脅。
她絕不會放過毀了她一生的人。
蘇清看着挺胸擡頭走在自己前面的蘇婉,意識到現在的蘇婉已經不是以前的蘇婉。
蘇清到了崔嬤嬤跟前的時候,看到站在一邊的蘇婉已經恢復了以前那副溫婉賢淑的模樣,與剛纔狠戾的樣子判若兩人,只是不時瞟來的眼神已不再如以前那般帶着上位者的清高孤傲,而是多了幾份世俗與狠戾。
“知道爲什麼讓你們回去換衣服嗎?”崔嬤嬤手裡的戒尺輕輕在自己的手上拍着對蘇清等人問道。
蘇清與蘇婉都沒有說話,六娘輕聲的道:“一定是我們穿的衣服不合時宜了,所以嬤嬤才讓我們換的。”
崔嬤嬤看了一眼六娘,又掃過其他的人,清冷的道:“六娘子理解的不錯基本就是這樣。穿衣也是要講禮儀的!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她一面說着一面用手中的戒尺撩了一下蘇婉的衣服,又看了看五娘與六娘,只是沒有理會蘇清。
她們都默默的搖了搖頭。
崔嬤嬤冷冷的道:“今天是先帝的忌日,你們穿的這是什麼?你,你,你,都伸出手來——”
她們被崔嬤嬤說的一愣,她們作爲閨中女子怎麼會知道先帝的忌日是那天,更何況先帝在她們出生前便已經駕崩了,現在除了皇家誰還會去想先帝的忌日!
六娘便有些不服氣,一蹙眉道:“我們怎麼會知道今天是先帝的忌日,而且就算是先帝的忌日,我們也不用有什麼忌諱吧,都那麼多年了。”
有六娘出頭,五娘便只是默默的聽着了。
崔嬤嬤聽了她們的話以後,只是輕蔑的看了她們一眼,道:“你們不服氣?”
六娘與五娘都沒有說話。
蘇婉一提衣服乖乖的跪在了地上給崔嬤嬤道了謝:“多謝嬤嬤提點,婉兒認罰!”說完便乖乖的舉起了雙手。
從崔嬤嬤臉上的神情看。她是對蘇婉很滿意的,落下的戒尺也很明顯不是很重,對六娘與五娘卻只是給了她們一個輕蔑的眼神,並沒有施以相同的懲罰。
崔嬤嬤走到蘇清的跟前,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她頭上的檀香木簪,清冷一笑:“沒想到你倒是個伶俐的!”
蘇清面無表情的一屈膝,“多謝嬤嬤誇讚!”
或許在剛纔看到蘇婉的時候。她就應該知道蘇婉今天是故意這樣穿的,崔嬤嬤作爲她們的教引嬤嬤,是不會去喜歡一個無師自通的弟子的。
像蘇婉這樣在她的點化下知錯能改的弟子,纔是她所喜愛和看重的!
原來從這一刻開始,蘇婉便開始爲自己佈局與謀劃了。
蘇清無意於太子妃之位,也不想在崔嬤嬤面前與蘇婉一爭高下,對她的煞費苦心只是報以冷冷的一笑。
午飯時分,梅紅從外面回來了!
且是與容玉一起回來的!
出了蘇清,其他在場的人都紛紛給她行禮。
容玉不管崔嬤嬤是不是在場。也不管其他人是不是看着她,直接走到蘇清的面前,一臉痛心的問道:“怎麼回事?”
蘇清被她問的有些摸不着頭腦。問道:“什麼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嗎?”
“隨我來!”容玉冷冷的對蘇清說道。
蘇清深吸一口。她知道能讓容玉如此,肯定與容宇有關,所以站在原地沒有動。
蘇婉冷笑着站在旁邊看着她們。
容玉回身吼道:“我讓你隨我來!”
蘇清看了崔嬤嬤一眼,知道這種時候她肯定不會爲自己說一句話,還是處於尊敬的道:“崔嬤嬤,你看——”
崔嬤嬤面無表情的站起身道:“既然公主相招。你便去吧!”
蘇清向她行了一禮,帶着丫頭隨容玉出了崔嬤嬤的院子。
上了容玉的馬車之後,她將一套衣服扔到蘇清的懷裡,氣急敗壞的道:“換上!”
蘇清展開一看,是一件太監穿的衣服。便又疊了起來:“我不能去見他!”
容玉擡起雙手胡亂的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哎呀——被你氣死了!去。今天必須去,我就是要讓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看看他堂堂一國太子、皇親貴胄被你折磨成什麼樣子,不就是因爲喜歡嗎,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憑什麼能夠讓別人承受這樣大的痛苦。”
她說着將蘇清手中的衣服又抖開了,亂七八糟的披在蘇清的身上,流着淚道:“你要麼換好衣服神不知鬼不覺的跟我進太子府,要麼就這樣被我抓到太子府,你自己選擇。”
“對不起!”蘇清慢慢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穿上了那件小太監的衣服。
“喜歡,是沒有錯,可是,不喜歡,也沒有錯!”
她說着擡手慢慢的將容玉臉上的眼淚擦去,“你與他,跟我和你皇兄是不同的,或許你應該換一種方式出現在他的面前。”
容玉聽了此言慢慢低下了頭。
“不要總是因爲自己在書畫上不及他而自慚形穢,那些本就不是每一個人能擅長的;他身爲男子,卻不會騎馬射箭,手無縛雞之力,還不及你一個女子,應該自卑的是他纔對!你騎馬的樣子美呆了。”
蘇清說到這裡,輕輕捏了一下容玉有些發紅的臉蛋,嘴角一彎笑道:“從來沒有人對你說過這話嗎?”
容玉不好意思的擡起頭,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蘇清道:“容宇那小子也美呆了,而且病的要死要活,我知道——是因爲你他才病的,你能去看看他嗎?”
蘇清無奈的一笑,“我去看他不是因爲他美呆了,而是因爲他是你哥哥,而且僅此一次,以後不可以再提這種要求了。”
容玉甜甜一笑,使勁兒點點頭:“嗯嗯嗯!這樣說,我在阿清的心裡,比皇兄在阿清的心裡要重要呢!”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友情的滋味,原來人與人之間是可以這樣的。
就在她與蘇清說話的時候,太子府到了。
她一躍跳下馬車,伸手正要扶蘇清下車,卻見到皇后的鑾駕停在了太子府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