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好看的地方在於,你永遠想不到故事裡的人下一步會幹出些什麼事情來。
比如陳婉婉就突然握住了傅問漁的手,那眼淚說下來就下來了,滾滾直落,可憐見兒的,聲音都抽泣起來:“傅小姐,我知道你與城王爺兩相情悅,我只是想讓你替我給城王爺帶句話,他一日不娶我,我便一日不進食,活活餓死!”
傅問漁被她這莫名其妙的話樂得要笑彎了腰:“這可不敢,陳小姐這麼瘦的身板餓不了幾天就要出事,我怕到那時候我的話還沒有傳到呢。”
陳婉婉像是被她這話羞辱得難堪不已,一把拔下傅問漁頭上的髮簪,往自己心口插了進去!
這動作太快太利落,連守在一邊直翻白眼兒的花璇都沒有反應過來,轉眼便見陳婉婉胸口一片鮮血染紅了衣衫。
傅問漁眼底掠過寒意,又浮上冷笑:“陳小姐要死,也別弄髒了我的簪子!”
花璇跟畢苟兩人幾乎忍不住叫好,幹得漂亮傅小姐,就是要這麼個範兒!
其他的小姐們可就不這麼想了,纖纖秀指們紛紛指着傅問漁:“陳小姐不過是表達一片愛慕之心,傅小姐你竟然下此毒手,要殺了婉婉,你好狠毒的心腸。”
原來這纔是最終目的。
滿屋子的人都說這是傅問漁要殺陳婉婉,那插在陳婉婉胸口的髮簪也是傅問漁的,這事兒就算是鬧到天王老子跟前去,傅問漁也是有嘴說不清了。
花璇氣不過,衝上來吼道:“你們這羣長舌婦,賤女人,你們瞎了,分明是她自己要找死!”
畢苟緊隨其後跟上:“傅小姐要殺人犯得着自己動手嗎,我一個人打你們十個,不信來試試!”
小姐紛紛受驚模樣:“有什麼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你們這是要殺人滅口嗎!”
傅問漁簡直要氣笑了,拉住要衝上去的花璇,自己走到剛纔說話的那位小姐跟前,“啪”的一個大嘴巴,打得陳婉婉眼冒金星:“我這個人呢,比較霸道,本來嘛那城王爺你們喜歡了就喜歡了,隨便你們爭去,不過你們既然這麼說了,我連他一根頭髮絲兒都不肯讓給你們,你們要是不痛快,儘管去那城王爺門口哭去鬧去。”
她這邊說着話,那邊的陳婉婉已臉色慘白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哭哭啼啼:“傅小姐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何以下得去如此狠心?”
傅問漁側了側頭看着她,又走到她跟前握着那髮簪一把拔出,一蓬血花濺在傅問漁白皙的臉,像是在冬日裡嫣紅着的最後一束紅梅,詭異囂豔。傅問漁的聲音如一道細煙,緩緩滑進陳婉婉耳中:“是不是傅憐南跟你說,今日你栽贓陷害我成功的話,她就幫你把陳文救回來?”
陳婉婉臉色一變,怔怔地望着傅問漁。傅問漁面色輕寒,若不是知道他們有這打算,傅問漁豈會來赴這等無聊之宴!
傅問漁看她難堪的臉色繼續小聲說道:“陳小姐啊,能救陳文的人可不是傅憐南,是我,不過你既然把我得罪了,那陳文,是死定了,畢竟我們是有前怨的,今日這也算是近仇了。”
“五小姐,五小姐,你……”陳婉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抖個不停。
前幾日方景城清洗的人當中就是有陳文,勉勉強強算是個報個私仇,畢竟陳文也是衝傅問漁舉過箭的。陳婉婉這也是病急亂投醫被傅憐南利用了,一心急切地想救出陳文來,想着依靠傅崇左左相的權力要撈個人出來還是可能的。
卻不想,傅問漁是個硬石頭,她直接踢到了鐵板上。
傅問漁拿桌布插乾淨了髮簪上的血跡,輕輕挽好散落的頭髮,動作悠然自得,又接過花璇遞過來的帕子,擦乾淨臉上的血跡,像是施捨一般地說道:“你若是想求個活路也不是不行。”
“你說什麼?”陳婉婉瞪大了眼睛看着傅問漁,照着傅憐南教導出來的千金小姐們,卻不是個個都有傅憐南的心性和腦子。
傅問漁溫柔地笑了笑,拉起陳婉婉的手,那笑容裡滿是可怕的味道。
方景城坐在對面的茶樓裡看了半天的好戲,簡直要被傅問漁這副蠻不講理的樣子笑得茶水都握不住,自己怎麼就瞎了眼了,怎麼就寵着她了?
滿嘴的胡說八道還說得一副真真切切的模樣。
“這傅問漁真是太有意思了。”方景城放下茶杯翹起二郎腿對杜畏說道。
杜畏臉色有些怪異:“少主,我說,這傅小姐是不是太過了?”
“哦?”
“畢竟少主您跟傅小姐只是做戲,她這……”杜畏在這邊陪着方景城看,看得一陣心驚肉跳,想那傅小姐一定是不知道少主是什麼樣的人才敢這麼胡說八道的,誰敢這麼光明正大地說少主瞎了眼啊……
方景城揮揮手,看着晴好的日頭,只覺得好久沒有這麼快活了,有傅問漁在,他的確有許多事要輕鬆不少,或許這個女人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對自己有多在的助力,但方景城知道。
比如這陳家,陳家是禮部侍郎,這官不大不小,家中一兒一女,兒子剛被自己關進了牢房,老子已經在朝堂上哭了半晌,直說方景城是爲了報復他兒子在閱王府上差點誤傷了傅小姐,才被方景城假公濟私關進去的,純屬誣陷。
方景城便知道會有人拿這事兒做文章,本來依着他的打算,關一些放一些拿好分寸就行了。反正這些人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傅家只要不是蠢到找死都不會聯合方景閱對自己動手,他們最多傷點皮骨,皇帝要敲打他們的這事兒也就過了,自己這任務也就算完成了。
可是傅問漁這齣好戲卻讓方景城輕鬆了不少,那陳文,是妥妥的死定了,陳家的那位禮部侍郎估計要哭暈在茅房,真是養了一對好兒女,個個往死了裡坑爹。
傅問漁在陳婉婉耳邊低語完,漆黑的眼珠子轉了一圈瞟了一眼這滿屋子“愛慕”城王爺的小姐們,扶了扶頭上的髮簪:“怎麼,要不要我把簪子借你們都用一用,來個以死相逼,讓城王爺娶了你們啊?記住了,這簪子得照準了往胸口捅纔像是我傅問漁的作風。”
按着小姐們原本的打算不是這樣的,這會兒的傅問漁應該是求饒纔是,怎麼她卻佔盡了上風,那主事的陳婉婉早就嚇得魂不守舍了,看着有點癡癡呆呆的。
傅問漁冷笑一聲:“既然各位不想尋死,那我可就走了,哪個想去衙門告狀的,我傅問漁等着。”
說罷,她帶着花璇和畢苟兩人從從容容瀟瀟灑灑離去,半個阻攔的人都沒有,只有人慌忙地喊着大夫,這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陳婉婉死在這兒不是?
下了樓,畢苟拉了拉傅問漁的袖子,指了指對面的樓上。
傅問漁一擡頭,方景城那張臉便等着那裡,衝她勾勾手指,讓她上去。
“不去,什麼破事兒。”傅問漁來了脾氣,今日這羣姑娘裡頭肯定是有真個喜歡方景城的,不然不會來這麼多人,總不能個個都是來替陳婉婉壯膽的。
要不是方景城,自己也不會被這麼一羣女人圍攻,憑什麼自己在那邊大殺四方的,他坐在這兒看戲看得熱鬧?
方景城何等耳力,自然聽見了傅問漁這抱怨的聲音,摸了摸下巴,哈哈一笑躍下樓來,擡了兩根手指止住花璇和畢苟,與傅問漁並肩而行。
“小娘子這可是吃醋了?”方景城難得沒正形地說着俏皮話。
“哪裡哪裡,賤妾替夫君斬了幾朵爛桃花,還望夫君不要見怪纔好。”傅問漁怪聲怪氣地說道。
方景城聽了忍着笑:“唉呀這可如何是好,聽說有人等我前去相娶,我一日不娶,她便一日不進食要活生生餓死,怎好看人喪命啊?”
“你若娶她進門一日,我便餓她一日,將她活生生餓死,那夫君你娶是不娶?”傅問漁一本正經地說道。
“嘖嘖,好個兇悍的小娘子,這還沒進門就管得這麼兇,若是進了門,這京中的女兒家可不都要望穿了秋水也望不到我了?”方景城認認真真地扯着胡說。
“不用等到他們望穿秋水,先就幫她們把秋水戳瞎了,夫君你可且莫心疼。”
……
“哈哈哈哈……”
方景城再忍不住,在街上大笑起來。街上的人像是見了鬼,這麼多年了誰見方景城笑成這樣過,甚至連見他笑的次數都少得可憐!
剛纔在茶樓裡尋死尋活的姑娘聽了這笑聲連忙去看,這不看還好,一看正是方景城握着傅問漁的小手笑得前俯後仰,只聽得他高喊道:“哪家姑娘若是因本王不前去娶她就要尋死的,就趕緊去死吧,府上有悍婦兇妻,實不敢娶妾也。”
花璇和畢苟兩人在邊上笑得揉着肚子擦着眼淚,咱家少主耍起諢豈是傅問漁招架得住的?瞧瞧那位挑起話頭的傅小姐臉都紅得要滴血了,她兩也不上去幫忙,由着少主欺負傅問漁。
饒是傅問漁臉皮再厚,也經不住方景城這般沒臉皮的大喊大叫,連忙捶着他胸口叫他閉嘴,這更加的不得了,這麼明顯的當街打情罵俏,簡直是有傷風化,有傷風化!
紅了一屋子姑娘的眼睛,傅問漁拉着方景城趕緊走,別在這兒丟人。以往都是方景城拉着傅問漁往前走,這一回倒是調轉過來了。
方景城反握着傅問漁漸漸養得柔軟的小手,眸光漸漸而深,他明白傅問漁也清楚,兩人在這街上的打情罵俏,不過是爲了震懾一番那些打着傅問漁主意的人,絕非是真有情意在。比如今日想給傅問漁難堪的那些女人,只怕再也不敢邀傅問漁來吃茶了。
她有幾縷頭髮揚得有些高,方景城看着笑了笑,那一年那一日,那個人也是這樣拉着自己在草原上奔跑,任性地不許自己跟別的女子說話。若非那隻利箭,今日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愛極了傅問漁的笑容,如今,他覺得傅問漁的這幾縷頭髮,也是好看的。
“你會種花是嗎?我極愛無霜花,你若有空,幫我種一朵吧。”方景城突然說道。
傅問漁應下,她許是怎麼也不會知道這一日方景城心中的百轉千回。
回到傅府的時候已經是夜幕初升的時候,幾人都在外面吃了飯倒也不餓,支了桌子在屋外喝着茶,說着閒話,說起今日的陳小姐時花璇直接啐了好幾口,直罵這樣的女人簡直給少主提鞋都不配。
傅問漁倒是聽方景城下午的時候提起過他一直想養無霜花,卻怎麼也養不活,他府上的人要麼忙得沒有時間去折騰這些小玩意兒,要麼是有時間的但根本不懂花藝之道,傅問漁正好是那種有時間又挺喜歡種花的,便尋了花譜過來看。
看得正入迷的時候,卻被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打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