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春這些天往傅問漁院子裡跑得勤快,看着她傷勢一天好過一天也覺得驚異,不過到底也沒有問什麼。
傅問漁笑她:“你與我走得這麼近,不怕傅家的人連你一起對付?”
傅念春剝了個桔子給她,紅脣冷笑:“他們怎麼會捨得對我下手?”
“怎麼說?”傅問漁咬了一瓣酸甜可口的桔子,笑望着她。
傅念春那雙勾魂的媚眼一瞟,故意帶上幾分羨慕的語氣:“妹妹你這些日子在府上養身子,只怕是錯過了許多妙事。”
“說說看是哪些妙事。”
“這幾日京中可是死了好多的人,妹妹你是不知道罷了。”傅念春塗着豆蔻的手指轉了轉桌上的茶杯,聲音微低:“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向皇上求過旨,請旨讓皇帝將傅憐南賜婚給閱王爺的。”
傅問漁只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城王爺動的手?”傅問漁迅速地整理着思緒,這件事真的這麼簡單嗎?
不是的,方景城是摸到了皇帝的心思,這麼多人爲方景閱求旨,肯定會惹得皇帝生疑,更有沈清讓算過九月九,貴女出嫁,皇帝自然會想到方景閱是利用這掐指一算拉攏傅家,要再娶一個傅家的女人,將他與傅家的關係築立得更緊密。
可是皇帝先前就下過旨了,讓方景閱對婚不可過於着急,更何況傅憐南現在名聲如此之差,又是禁足,又是抄《女德》,居然還有人急着要商討婚事,這實在太怪異了,到底是誰想出的法子?
這疑惑是傅問漁早就有了的,心裡頭也曾經猜測過一部分,如今倒是證實了。
“可不是說,你那位城王爺可是把你捧在心尖尖兒上了,這傅啓明不過是射了你一箭還沒怎麼樣呢,他就拉了十幾個人給你賠罪。”傅念春的話含着別的意味,她倒是很想知道,那位城王爺到底是被傅問漁哪個地方迷住了,真的是那張生得格外好看卻不自知的臉的嗎?
傅問漁想明白了傅念春想不到的事,並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反而說道:“這些人都是你,咳……”傅問漁咳了咳嗓子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
傅念春倒是大方得多,坦蕩蕩地接道:“對,都是我睡過的。”她優雅地起身,轉了一圈看着傅問漁:“二姐我比不得你聰明,但我比你得捨得下本錢,這十幾個人都是我給傅家睡來的,幫着傅家在朝中造勢。如今這些人死了,你說傅家舍不捨得殺我?”
她的話意思很明顯,傅家還要利用她拉攏更多的人,尤其是在這種人手緊缺的時候。
傅問漁有些不明白,所以她問道:“以你的本事,以傅家待你,你完全不必如此,何苦呢?”
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傅念春掩着嘴“咯咯”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腰肢都彎了下來,笑夠了才扶在傅問漁肩上,吃吃笑着說話:“我的好妹妹啊,你可真是天真,你說,我離了這傅家,我是什麼?”
她看着傅問漁的側臉,笑聲道:“我告訴你啊,我的妹妹,這京中的女人有一半想
殺我,另一半在嫉妒我,我若是離了這傅家,不出三日,我就會橫屍街頭。這京裡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她們沒有的,就要詆譭,她們有,但別人比她們的更好的,她們就要毀滅,她們有更好的,便恨不得爬上高山喊着讓所有人羨慕,妹妹,你以爲這京裡最可恨的人是我們傅家嗎?不是的,是這京裡所有想爬上高位的女人,是她們讓望京城骯髒得難以下腳,至於我,我已經是骯髒本身了,我不在乎。”
她這番歪理讓傅問漁近乎無法辯駁,就算是有可辯駁之處,對傅念春來講,她已認定了這種活法,自己怎麼說都無濟於事,只能說各人各命吧,所以她輕聲笑了下,沒有再說話。
傅念春的手指劃過傅問漁臉頰,細膩的觸感讓她羨慕,她是再也回不到這麼水靈的時候了:“妹妹,聽姐姐一句勸,抓緊城王爺,安生嫁了做個閒散的福貴王妃。這傅家你就不要動了,姐姐我還要依着這傅家討口飯吃。”
這屬於不可調和的矛盾,傅問漁在這個問題上跟傅念春沒有協商的可能。或許是人人都覺得她好說話,至少目前爲止,除了要害她的人,傅問漁沒有主動對付過誰,所以人人都覺得她是可以勸說揉捏的。
只有傅問漁自己知道,她深植在骨子裡的殘忍惡毒是與生俱來,無法割離的。
這份惡性終會助她達到一切她想達到的目的,畢竟誰能阻止一個不擇手段的人?於是傅問漁,從未想過要做一個及時收手的善良好人。
至於抓緊城王爺,卻也是個笑話,那三年之約,傅問漁從不敢忘。
“傅念春。”傅問漁突然喚了一聲。
“妹妹有事?”傅念春眼兒一媚。
看着她這副樣子傅問漁嘆了一口氣,對她說道:“信我的,最近就不要再去跟人……聯繫了。”
傅問漁緩了一緩,用了一個比較溫和的詞。
傅念春看着她一臉爲難想詞的樣子“撲哧”笑出來,撫着額頭問道:“爲什麼呢?”
“你難道沒有發現,被殺的人這些都有一個共同點嗎?”傅問漁看着她,到底還是差了一點點,否則她真是一個厲害到極致的女人。
傅念春歪着頭想了想,卻想不到有什麼共同之處,只能疑惑地搖着頭看着傅問漁。
“她們都是皇后的人。”傅問漁看着她,這姑娘是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你並非是爲傅家造勢,而是爲傅家掃清障礙。”
“五妹你的意思是……”傅念春還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傅問漁只好拉着她坐好,認真解釋:“皇帝下過旨,讓方景閱暫時不要想着立妃之事,方景閱絕不敢忤逆聖旨,而且傅憐南尚在禁足,傅崇左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去觸皇帝的黴頭,所以你去聯繫的並不是傅家的門生。”
這件事其實是有些日子了,只是傅問漁手邊一直有事便未能細想,而且這件事真正去做的人是方景城,所以傅問漁根本不用操心,故意就忽略了。
如今傅念春提及,傅問漁倒覺得
這裡面多的是貓膩和趣味。
“可是國師算過日子,九月初九貴女出嫁,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父親才叫我……”傅念春疑惑道。
“貴女出嫁就一定要是傅憐南嗎?沈清讓並未指明是她,以傅崇左謹慎的性格他絕不會冒這樣的危險。他故意用這個方法,引皇后上當。”傅問漁也感概,不愧是堂堂左相,連當今皇后也敢計算!
“什麼意思?”傅念春還是不解,傅家跟皇后來往親密,傅崇左爲什麼要設計皇后?
傅問漁想了想,決定用比較淺顯的方式向她解釋:“傅家跟閱王府在暫時是無法結親的,這個你是知道的,畢竟皇上那三道聖旨定下了方景閱暫時無法立妃的事,就算是有國師在也改變不了什麼。那麼這個時候傅家自然擔心皇后娘娘會生異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削弱皇后的勢力,讓她只能依靠傅家,所以傅家叫你去做了這件事。那些上摺子的人都是皇后的人,城王爺看清楚了其中關竅,所以殺了不少人。”
“但城王爺並不是要幫傅家,是爲了加劇傅家和皇后娘娘之間的矛盾。”傅念春終於明白過來。
如果只是上奏,頂多會引得皇帝不滿,對皇后有所冷落,可是城王爺卻把這些人的罪證全拿過來了,皇帝看得一開心,就砍了腦袋!
這下傅家可就玩大了,本來只是想削弱一下皇后的,不成想讓皇后元氣大傷,只怕這會兒皇后氣得半死。
傅問漁平日裡其實不太關注方景城的事,畢竟只是要他經手去辦的事情沒有一件是辦不成的。但像今日這樣細細拆分下來,才知道方景城此人有多可怕。
這種拿捏對方心理的本事,傅問漁不得不服。
這件事裡,他算準了太多的人,從傅崇左要削弱皇后開始,到皇帝有意殺人立威結束,方景城他自己乾乾淨淨,全是順着衆人的心思走,他只是推波助瀾,無聲無息間殺人,挑拔得傅家與皇后的關係惡劣。
再者當皇帝的人,最不能忍的就是兒子與臣子勾結,所以方景城這一招出手,快狠準,直擊方景閱命門,那十幾個人只是炮灰,勉強成爲了方景城發泄怒火的倒黴鬼。
傅問漁與方景城這兩人,在無形中形成了一種默契,這種默契是傅問漁負責內裡破壞,而方景城負責在外殺人,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她突然想起,這件事當初是沈清讓提起了九月初九乃貴女出嫁之日這一茬才引出的。
只怕可憐的沈清讓怎麼也想不到傅家會利用他的這個消息對付皇后,果然像國師這種人不適合在陰謀裡打滾。
傅念春像是想了好一會兒,才自嘲一笑:“說到底,這傅家還是不把我當人就對了。”
“你完全可以離開傅家。”傅問漁再次勸道。
傅念春苦笑一聲:“沒殺了傅啓明之前,我哪裡也不去。”
傅問漁便不好再接話,傅啓明做的那些事實在禽獸不如,這就跟傅問漁不拆了整個傅府哪裡也不會去一樣,傅念春有她的執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