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宣國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熱,烈日當空,炎熱的太陽摧殘着宣國的每一個角落,使整個宣國如蒸籠般的煩熱,萬物彷彿都要在頃刻間被煮沸。
即便此刻是清晨,也仍是令人如此的焦躁不安!
城外,正忙着趕路的路人突然騷動起來:
“這是誰家的女兒,怎麼這個樣子呢?”
“看樣子還懷着孩子呢,怎麼行爲還如此不檢點?”
“天哪!那不是當今賢妃娘娘嗎?”
“居然是賢妃娘娘,怎麼可能?”
“……”
一件薄紗掩不住那一身的狼狽,亦遮不住南宮傲月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凌亂不堪的鬢髮遮去了她原本醜陋不堪的面容。
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嘴角,還殘留着未乾的血漬,渾身顫抖如枯葉一般,她以手護着腹部,拖着沉重的腳步,一步一個血印艱難地朝城門走去……耳邊傳來無數的嘲諷和奚落,她充耳未聞,她要在午時之前一定要趕回去,希望來得及救爹和南宮世家上下一百多口人。
可是,腹部時不時傳來的陣痛,強烈的眩暈感,讓她無法再繼續行走下去。
“不!我不可以倒下……”她將滿是髒污的手臂舉至脣邊,毫不猶豫用力地咬了下去,口中立刻傳來她並不陌生的血腥味。
“呃!”手臂上傳來的劇痛讓她的意識清醒了很多,她急劇喘着,再次拖着千斤般沉重的腳步繼續艱難前行!
城門已遠遠在望,她的心裡一陣激動,可是,腹部傳來的疼痛越來越加劇,讓她寸步難移。
“孩子!你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堅強……”她輕撫着腹部,忍不住輕哼了一聲,有毒的陽光刺得她頭暈目眩,豆大的汗珠如雨滴一般從她的額前滑落,溼了那一片凌亂的秀髮,她的呼吸越發急劇,起伏的胸口像是隨時都有可能閉氣過去。
誰來救救她,她真的撐不下去了!她在心中吶喊着。
“娘娘!”
一聲熟悉而又緊張的呼喚驀然從一旁傳來,南宮傲月霍地回首,剎那間,所有繃緊的神經瞬間舒展,蒼白的脣瓣溢出一朵血蓮:“連城哥!”
精神一鬆,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一陣強烈的暈眩襲來,她如一朵染血的蓮花那般緩緩飄落,沒有預想的疼痛傳來,她跌入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
“娘娘!”赫連城抱着渾身血污昏迷不醒的她,他心痛如絞,他好恨自己,爲什麼要聽那個女人的鬼話?爲什麼沒有堅守在她身邊好好的保護她?
愧疚和痛恨齊齊涌上心頭,他顧不上身份懸殊,將她緊緊納入懷中!
“月兒!你一定要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他抱着她發足狂奔,卻是與城門相反的方向,他要帶她離開皇宮那個狼窩,早在三年前,他就應該那麼做了。
*
南宮傲月醒來已是三天後,她不顧赫連城的阻撓,瘋一般跑回皇城,可是,還是晚了,她爹早在三天前就已經被斬首了,不僅如此,就連整個南宮世家均被滿門抄斬。
而她一回宮,連皇上的面都沒有見着,就被一旨廢詔打入了冷宮。
原來,三天前她在城外發生的事情,早就傳遍了整個皇城,此時的她已然是身敗名裂。
悲痛不已的她開始慢慢地冷靜下來,她得知,南宮世家被滿門抄斬的理由是謀害太后和皇上,意圖謀朝篡位。
而南宮家世代忠良,手執宣國兵權,一直保着宣國的安寧,她爹一心爲國,她絕對不相信爹會謀害皇上和太后而篡位,這一定是有人在暗中陷害。
她爹出事的時候,也正是她去洛城求神安胎之時,以至於,她聽到這個消息,顧不上安排人手保護,就帶着貼身宮女小菊和幾名侍衛就奔回來。
沒想到,路上居然遇到了劫匪,不但殺了那幾名侍衛和小菊,還把她給打暈了,待她醒來之時,自己已是衣不蔽體地躺在荒郊野外,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回城之路。
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回來還是晚了!
此時,她沒有一絲睡意,南宮家上下一百多口無一生還,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她活着,只因爲腹中還有個還未出世的孩子。
周圍突然變得很安靜,靜!很靜!那是一種透着不尋常可怕的靜!
“怦!”門突然被人踢開了,衝進來幾名奴才。
“大膽!你們是誰?居然敢夜闖本宮寢宮中!”即便是在冷宮裡,她原本的威嚴依舊還在。
“呵!妹妹,別來無恙?”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驀地從門口傳來,隨着一陣迷人的香氣飄來,跟着一個衣着華貴儀態萬千的女子出現在了門口。
“嫂嫂?”看到進來的女子,南宮傲月彷彿又看到了希望,可待她看清楚來人身上的衣着時,她頓怔住了:“嫂嫂,你怎麼會?”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南宮傲月曾經的嫂子李偲偲!
南宮傲月看到嫂子沒事,心裡自然是激動,可是,當她看到李偲偲那一身華貴宮妃裝扮時,她真的驚住了。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嫂嫂?妹妹,你怎麼還叫本宮嫂嫂呢?你忘了,你哥早就死了,你們南宮世家也寫了休書,我跟你們南宮世家早就沒有任何瓜葛了。”李偲偲扭動着蛇腰,風情萬種地來到了南宮傲月面前。
“本宮?你?”南宮傲月沒辦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痛失親人之後,這又是另一個重重的打擊。
那個口口聲聲說不負她的男人,把她送去洛城安胎,難道就是爲了在這裡跟她嫂子……不!她不相信!
不!其實那次在他寢宮裡的那一幕,她就應該明白了,怪只怪她當時不該相信他的花言巧語,只是,她現在才明白,已經晚了!
“妹妹,你還不知道吧?皇上已經封我爲貴妃了,而且,很快我就是一國之後了。”李偲偲掩嘴咯咯的笑了起來:“妹妹,都說你是一個萬凰之王的命,可是,你看看你現在,連路邊的乞丐都比你強得多!”
儘管這樣的奚落無疑是在南宮傲月的傷口抹鹽,可是,她還是強制忍着心痛,沉聲道:“皇上在哪兒?我要見皇上!”
不管怎麼樣,她不相信爹會造反,她要替南宮世家枉死的人討一個公道。
“皇上是不會見你的,而且,本宮今天來就是奉了皇上和太后之命,送你下去跟你爹他們團聚的!”李偲偲的話無情地打破了南宮傲月所有的幻想。
“不!皇上和太后不會這麼狠心!我腹中還懷着皇上的親骨肉,太后的親孫子,他們不可能這麼對我!我要去見他們!”南宮傲月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作勢就要往外面衝。
“你給我回來!”李偲偲順手就那麼一拉,南宮傲月一時收不住腳,整個人便跌坐在地,腹中驀然一痛,她不由得撫腹痛呼了一聲。
李偲偲此時原形畢露,不再是當初那個楚楚可憐的弱女子,擡手啪地給了南宮傲月一個清脆的耳光:“南宮傲月,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赫連城夜闖皇宮,已被皇上抓住,他已招認,你肚子裡的野種就是他的,皇上龍顏大怒,已經下令將他五馬分屍,並要本宮連夜過來送你一程,讓你們一家三口到地獄去團圓!”
“連城哥!”南宮傲月大驚,根本顧不上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她沒想到皇上居然會懷疑她肚子裡的孩子,而赫連城,那個一直默默守護在她身邊的男人,她亦當他是親人一般,在痛失家人之後,這無疑是再給她一個致命的打擊。
李偲偲冷笑着,臉上甚爲得意:“你不用這麼難過,你馬上就可以下去見他了!”
南宮傲月似乎充耳未聞,頹然坐在地上,悲從中來:“皇上,你怎麼可以如此的懷疑我?你怎麼可以?”
曾經的山盟海誓猶在耳邊,那個她曾以爲可以託負終生的男人居然如此無情!然而,李偲偲接下來的話,卻更讓她猶如掉入了冰窖之中。
“國師說了,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陰女,你的血浸透着世間稀有的草藥,用你的血,與你腹中未曾出世的胎兒煉成丹藥,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那就是長生不老藥了!所以,皇上下旨,要國師儘快煉成此丹藥獻給太后,讓太后長命百歲!”
“你說什麼?”南宮傲月驚得瞪大了雙眸,她聽過各種殘忍,可是,卻從來沒有聽過如此駭人的。
居然還有人將胎兒煉成丹藥,還拿去給孩子的親奶奶吃,這自古開天闢地以來,也是聞所未聞,怎能叫她不驚?
李偲偲卻沒了耐心,面色一正,玉手一指,衝身邊的奴才喝道:“龐公公,國師說了,一切都準備就緒,還不快動手!”
“是!娘娘!”一臉麻子的龐公公寒着臉,示意身邊的人將南宮傲月拉起來按到了板子上。
“不!你們不可以這樣對我,我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親骨肉,是太后的親皇孫,你們不可以……啊!”南宮傲月拼命掙扎着。
可惜,身懷六甲的她,如何是四個身強體壯奴才的對手,根本動彈不得,眼看着龐公公端着那碗漆黑如墨的滑胎藥一步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