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月懶得再理他,伸手便脫下那裹腳的布,這一扯,痛得她不禁輕哼了一聲,原來,這都趕了一天的路程,這小腳早就起泡了,泡裡的膿水和血水都粘到了裹腳布上面,剛纔一直走着不覺得痛,這會一扯,痛得她都不由得深深擰眉起來。
“你怎麼了?”練武之人,感覺自然超於常人,夏侯逸軒察覺到傲月的不對勁,不由得焦急地問道,在回頭與不回頭之間猶豫徘徊着。
“看來我們是不可能在天黑之前穿過前面那片樹林了!”傲月把着腳,有些懊惱的說,現在這副身子實在是太嬌弱,才走那麼天把時間,不但腳磨破了,連腳也累得拖不動了,看來回來之後,她得好好‘修煉’一番。
“爲什麼?”或許是察覺到了傲月的不對頭,夏侯逸軒終於還是顧不上那麼多的顧忌,霍地回過頭來。
心還是沒來由的亂蹦了一下,不過,在觸及到那上面膿水和血水混粘在一起的慘狀時,他還是震驚了。
“你的腳傷成了這樣,你爲什麼不早說?”聽起來是在責備,實則滿滿是關心。
“要不是你說我鞋子破了,我還不知道呢!”傲月自顧自地笑了笑,伸手小心翼翼地拉開那些粘在一起的裹布,那些疼痛還是讓她不禁皺起了眉頭。
“沒有想到,你爲了五弟居然連自己性命都不顧。
“你不怕了?”傲月並沒有像一般女子那般害羞地縮回腳,而是任他握在手中,柳眉一挑,直視着他,她想看看他的反應。
夏侯逸軒的表情雖然還有些不自在,但已不像剛纔那般抗拒,而是下意識地放輕自己的手,答非所問:“我是奉父皇之命來保護你的。”
傲月暗笑,這個男人其實比夏侯華軒那個賤男人是有點良心,雖然他也姓夏侯,但與她無敵,她沒必要仇視他。
夏侯逸軒小心翼翼地脫下傲月的裹腳之後,看到那雙腳,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裡幾乎是血水一片模糊,他驚訝,她居然一直沒有吭聲,這到底需要多大的忍勁。
“如果不是對你知根知底,我一定不會把你當成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印象中的那些大家閨秀,別說是傷成了這樣,就是被針扎一下,也會呻*吟半天,可她居然一聲不吭。
“這有什麼!”傲月自顧自地笑了笑,一臉不在乎,好像那些傷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一樣。
當然,這點痛跟她前世死前的那種痛相比,幾乎是九牛一毛,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多大的痛,她沒有受過。
人世間,最慘痛的莫過於生生剝腹……
“你一直都這麼不愛惜自己嗎?”夏侯逸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有些生氣,他不明白,她除了容貌醜了一點,但也是嬌貴的大小姐,可爲什麼會有這樣自棄的念頭。
“愛惜?呵!”傲月還是那抹淡笑,伸手毫不經意地將其中一個水泡捏破,那模樣就像是在捏一個玩偶一般:“有些痛不是一句愛惜一聲痛就可避免得了的。”
想前生,她是那般在乎着夏侯華軒,在乎着他們的孩子,可是,最後呢?她又得到了什麼?她空有一身高明的醫術,她的雙手救過無數的人,卻救不了自己和可憐的孩子。
“你!”夏侯逸軒看到她滿不在乎的模樣,氣得手上下意識地用了點力,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生氣。
或許是覺得一個不過十六歲的女孩不應該比他一個二十幾歲的大男人還要堅強纔對,可是,她身上透着那種無盡的傷悲,讓他沒辦法再責怪她。
費了一番心思,才幫傲月把腳上的水泡弄好,可是,天色已漸漸暗淡了下來。
夏侯逸軒站了起來,朝四周望了望,輕嘆一聲:“看來今天晚上我們真的要露宿荒野了。”他有些擔心,他一個大男人這點苦算什麼,可是,傲月一個千金大小姐,能吃這個苦嗎?
再說了,他們這樣孤男寡女的,又在這荒山野嶺中,到時候傳出來,恐怕會壞了她的清譽。
“你怕嗎?”沒想到傲月居然吐了這麼一句出來。
“我怕?我一個大男人,我怕什麼啊我!”夏侯逸軒有些啞然失笑,他正在替她着想,沒想到,她居然反過來將他一軍,這什麼跟什麼啊。
“那不就結了,你不怕,我不怕,那麼,在這裡過夜又有何不可?”傲月邊說邊找了一個最舒適的地方坐了下來。
“難道你就不怕我嗎?”夏侯逸軒覺得自己頭一定是被鬼拍了,纔會問這麼一句無腦的話來,話一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
“怕你?”沒想到傲月兩眼一瞪,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衝他嫣然一笑:“你是老虎,還是狼?我怕你吃了我啊?”
一句話將夏侯逸軒骨子裡那種傲氣逼了出來,他猛地靠近傲月,一把將她按在了地上,湊近她,無不曖昧地說:“如果我真的變成狼,把你吃了呢?”他滿以爲傲月會嚇得花容失色,馬上推開他,可是,他卻錯了。
雖然他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確實是把傲月嚇了一跳,不過,那只是片刻而已,被夏侯逸軒半個身子壓住的她壓根就沒有一點懼意,反而展顏一笑:“難道風華絕代的三殿下對我這個全宣城最醜陋的女子也感興趣?”
她笑得眉如新月,眸中光芒四射,若不是那張陰陽臉,她的笑絕對能傾倒一片。
“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難道你就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嗎?”夏侯逸軒有些失神地望着她,原本臉上的壞笑也僵在了那裡,她再一次讓他震驚,這份從容,這份淡定,絕對不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所能表現的,而她卻做到了。
“既然明知道不是狼的菜,我又何須有危機感?”傲月依舊是那份淡定從容,因爲,她知道,這個男人絕不會碰她,至少這個時候,他不會。
一個人什麼都可以欺騙人,但是,有一樣,卻無法欺騙他人,那就是眼睛。
傲月在他的眼中並未找到任何的慾念,所以,她知道,這個男人不過是想試試她而已。
“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孩!”夏侯逸軒放開了她,並挨着她身邊躺了下來,望着無邊的夜空,兩人一度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我看明天還是去僱一輛馬車吧,你的腳恐怕沒辦法再繼續走了……”不知過了多久,夏侯逸軒打破了這個長久的沉默。
可是,回答他的卻是周圍呼呼的風聲,還有傲月那輕如棉的呼吸聲,他回過頭來,再一次啞然失笑,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而且,還睡得那麼沉,她就那麼放心他嗎?畢竟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又在這種環境之下,他自己都不放心自己,她居然敢睡得那麼香,真是個怪胎。
她睡得很安穩,並沒有因爲腳上的痛而影響到睡眠,月光如母親之手溫柔的撫在她安靜的睡顏上,雖然沒有絕世的容顏,可是,這安靜的模樣,也足以叫人憐愛。
當然,他也知道,傲月再堅強也只是個弱女子,這一天的趕路早已讓她累到不堪,她確實需要好好休息。
初秋的夜還是有些微涼,加上野外又有蚊蟲叮咬,傲月的手下意識地環抱着自己手臂,小身子似乎也跟着縮了縮,儘管她用了秘製的藥水,可還是避免不了。
夏侯逸軒脫下自己的披風,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蓋到她的身上,看着她再一次安然沉睡,不知爲何,他居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種被需要的感覺瞬間填滿了他的心。
他靜靜地躺在傲月的身旁,聆聽着這夜的孤獨與寂寞,聆聽着她均勻的呼吸,感覺這一刻是如此的美好。
她近到觸手可及,處*子應有的馨香時不時鑽進他的鼻間,可他卻生不出來一絲邪念,她是如此的信任他,他不會辜負她的信任。
他一夜沒睡,只是在東方發白的時候,他才盤膝而坐,閉目練功了一會兒,精神又如昨日一般好。
他是練武之人,一般幾天沒有休息,亦不會有事。
“早!”傲月是這被周圍的鳥叫聲給吵醒的,半眯着朦朧的雙眼便坐了起來,並咕噥着向一旁的夏侯逸軒問早。
“早!”夏侯逸軒意外地給她一個陽光般的笑容。
傲月感覺到了身上的異樣,低頭一看,不由得開顏,將夏侯逸軒的披風拿了起來,並還到他的手裡:“謝謝你的披風!我昨晚睡得很好,你呢?”
說完,傲月便站了起來,動了動有些僵的手臂,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的夏侯逸軒。
她的舉動着實又再一次震撼了夏侯逸軒,這通常一般女子醒來第一件事情,不是查看自己,便是要將自己藏起來,唯恐被人看到剛睡醒時的失態。
可是,傲月卻全然沒有平常女子的半點矯態,不但是伸着懶腰起來的,睜開眼睛看到他,居然還鎮定自若地向他打招呼,這份勇氣確實可嘉。
當然,他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傲月,其實已經二十一世紀生活過,早已看慣了開放的花花世界,這跟男人獨處一室,也早就見怪不怪了,當然不會有古代女子的反應了。
“走吧!”傲月略一整理一下頭髮之後,便招呼一旁有些傻傻的夏侯逸軒上路,可是,剛走兩步,她便不由得輕哼了一聲,身子一歪,便往一旁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