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玉沁見她神色幾番變幻,便道:“罷了,許是我想多了呢!只是覺得太后娘娘將姐姐趕下鳳位,那便是對姐姐不住,又因姐姐多年來,與皇后別苗頭……所以,我纔會瞎想。”
如秀勉強笑了笑,心內嘆氣,對於貴妃娘娘不肯低頭俯就,一面求太后辦事,一面壓低皇后之舉,實在不敢苟同,可對待目露關切的淳婕妤,她也說不出什麼“瞎想”的話來,“小主這也是爲的貴妃娘娘好,爲的韓家昌榮持久,奴婢等晚膳時候過去靈犀宮一趟,與貴妃娘娘說說這事兒,許娘娘也會自己上心。”
近些日子來,悅選侍不安於只待在重華宮裡諂媚賣乖,反而四處行走,委實可疑,如秀堅定了心。
玉沁也鬆了口氣,如今,她羽翼未豐,又被牽勞在陛下手中,若韓玉蓉有個什麼意外,恐怕她的日子會更不好過,既如此,便叫韓玉蓉繼續做那招搖的大樹吧。
玉沁心內冷笑,並不介意將來親手將這棵礙事的大樹砍斷經脈。
夜,魚鱗般的大團大團烏雲掩蓋了月色,涼風徐徐,夾雜着白日的喧囂浮躁,昭示着盛夏已悄然而至。
屋內燃薰香,驅趕不知何時會冒頭的蚊蟲蟻獸,窗紗已換下了一曾厚重,如今她仗着身孕,亦或是韓玉蓉仗着她的身孕,公然將份例提升至極高水準——總歸不是一個小小婕妤能享有的待遇,這些碧色的窗紗連如秀瞧見都咋舌,問了幾遍纔敢從如清手中收下。
吃食越發精貴,只如今,玉沁毫無一絲胃口。
聽聞,有孕女子,口味多變,刁鑽,難伺候,可她卻並非如此。
猶記得幼年在江南,見鄰居女子有孕,將其夫君折磨的離家而去,再也不歸,當時她只覺好笑,覺得那男子太不懂容忍之術,可後來孃親因與孕女子交好,親去照料,那女子一天恨不能吃二十餐飯,飯飯不可重樣,還偏愛說嘴,挑三揀四不提,這會兒想喝粥,飲下幾口便要孃親下面,面好,又嫌棄湯汁水太多……這也嫌
那也挑,還偏懶怠的出奇,孃親跟着其身後,收拾一遍又一遍,把個果皮吐得滿牀滿桌,衣衫也隨手亂扔,哪怕才收拾過屋子,也無地能下腳。
玉沁本可憐那婦人,可見孃親累得三天裡瘦得脫了人形,連一餐飽飯都不能吃下,還要受其刁鑽非議,衝上門去狠狠罵那婦人一頓,拼着被家中嬸孃譏笑嘲諷,甚至是藉機打罵她,也把孃親從那泥潭深坑中給拉拔出來。
甫一知曉自己有孕,她還怕自己與那婦人一般,性情大變呢,結果發現,人不作死不會死,天生何樣就何樣,那女子若不折騰,何以跑了夫君,最後連個能幫手的朋友也無呢?!
可她如今雖不說作嘔,但是見着飯菜,也只是提不起胃口。
如秀不安,便是夏嬤嬤也不一日三次的往靈犀宮而去,頓頓湯水,都是她去料理,玉沁也知道自己若不吃些東西,肚子裡的小東西也要捱餓了。可她依舊是毫不思飲食。
小桃聽聞,亦是擔憂,聽孟姨娘曾提起過,當年懷着小姐時,便也是這樣,不吃飯,不飲水,見什麼都提不起歡喜。這症狀可真是一樣樣的。
自以爲是病,小桃便放下手邊活計,決心再跑一趟太醫院,王太醫是南方人,定曉得南方女兒家與北邊姑娘的不同來,這飲食上,或許其知曉些講究也不一定。
這一跑出去,直到宮門落鎖,與她同屋的小婢子哭哭啼啼說小桃未歸,報與桔梗知曉,玉沁這才曉得小桃出了門去,且尚未歸來。
小桃雖入宮不久,可規矩向來學的不錯,且行走處皆小心,並不會徹夜不歸,哪怕有時候有事耽擱,也定會給同房一個合理的理由,這一次,卻沒有。
玉沁本不當回事,畢竟小桃如她耳報神,東跑西顛也已經很久了,宮內幾條小路都已經熟知,自然不甚擔憂,可放下牀幔後,她忽而一驚,只覺得心跳的太快,身上十分不舒服,急忙叫了屋外值夜的桔梗進屋。
玉沁不喜屋內有人值夜,而桔梗幾個
又擔憂她晚上起夜着涼,是以,這許久來,都是在外間耳房暫歇着,那裡有牀有榻幾,有熱水,地方雖小,可比起只睡在玉沁牀下的矮榻上,已經十分舒服了。
聽見屋裡小主的呼喚,桔梗一個激靈跑了進來,急急問道:“小主可是磕着哪兒了?”
澤蘭本拎着熱水出門,桔梗替玉沁將換下的衣裳抱到了外頭,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罷了。
“小桃可曾回來?”玉沁蹙着眉頭,神色凝重。
桔梗不知小桃有什麼事外出,可如今也不知情,便道:“門上的還沒來回話,想來小桃還未歸——可要婢子出去尋尋?”
玉沁道:“她沒說出去做什麼?”
桔梗疑惑,搖搖頭:“小主若不說,奴婢還以爲是您有事派了小桃出去呢。”
“事情都已暫告一段落,小桃沒必要深夜出門……”玉沁越想越擔憂,叫桔梗出去門上問問,看小桃今兒往哪邊兒去了。
正擔心着,外頭澤蘭匆匆進來,外頭隱約有內監的身影,玉沁一愣,心頭掠過一抹冰涼。
“怎麼了?”
澤蘭喘口氣,不安回道:“小主,重華宮的公公過來,宣您過去說話。”
“重華宮?”
玉沁吃驚不小,如今宮門即將落鎖,時辰已是不早,可皇后娘娘不但未睡,還宣她過去?她本能的想到了小桃,這下子,越發擔心起來。
“桔梗,替我更衣。”玉沁,目光堅決,不管如何,她都不能丟下小桃不管的,她說過,一定會送小桃回家,與她的家人團聚。
見其神色不對勁,澤蘭忙上前安慰:“小主,如今還有人來請,說話也客客氣氣的,不見得是什麼大事兒,許是有什麼疑問之處,皇后娘娘尋您過去商議的,您彆着急,小心傷着腹中孩子。”
後句聲音猶大,外頭內監果然一凜,忙隔空開腔道:“淳婕妤可以慢着些,皇后娘娘那兒派了頂軟轎來,特意囑咐您不必太着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