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一曲終了,舞姬們旋轉的舞步拖曳着長長的裙襬溫溫柔柔地停住,正好對着蕭天離和齊傾墨。
大廳裡有片刻的安靜,但也只是短短片刻,舞姬們收了步子福了一禮,齊聲說道:“奴婢見過主子。”
這就認上主子了,看來蕭天越今天忙活了一天,到了這羣舞姬纔是他真正的安排。齊傾墨微微擡了眼,打量了這番舞姬一番,個個都生得眉清目秀,朱脣粉腮的,看來蕭天離也費了一番心思纔是。
“太子殿下,臣弟豈敢奪太子殿下所愛,這些舞姬實在不敢收下。”蕭天離心中有隱隱的怒氣,這些舞姬是蕭天越明目張膽送進三王府的探子是自然,但最重要的是他剛與齊傾墨成親不過月餘,這個時候就收了這些舞姬,外面會對他怎麼說他可以不在乎,但齊傾墨臉上如何掛得住?將她這個側妃置於何地?
“這是哪裡話?這豐城裡頭誰人不知三弟你家中曾有紅粉三千,如今這區區七個舞姬不過是我的一片心意,有何不敢收之禮?”蕭天越卻左右言其它,聲音微凜:“莫非是三弟你不敢要?”
蕭天離起身抱拳:“太子殿下恩賜,臣弟不敢不要,只是臣弟剛剛新婚不過月餘,暫時只怕顧不上這些佳人,若是冷清了佳人們,實在是於心不忍。”
這話說得漂亮,蕭天離能在蕭天越眼皮底下有一番不小的勢力,實在不是偶然。
“既然本宮賞了你,冷不冷清自是你的,本宮又不會過問,三弟你這般反覆推拖卻是何意?”蕭天越用了敬詞,顯然對蕭天離幾次推諉動了氣,欲以太子之位強行令他帶回這七個舞姬。
在一邊的宰相明白了蕭天越的打算,從旁打着哈哈:“三皇子殿下不必擔心,我那個女兒最是大度不過,絕非亂吃飛醋之人。”
有了宰相打頭陣,鄭威又豈敢示弱,也連忙說道:“三皇子殿下莫不是懼內吧?哈哈哈,無妨,今日有宰相在此,料想齊側妃定會深明大義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卻是要將這七個女子強硬地塞進三王府,看來那個七個女子,只怕也非普通人。
蕭天離眉頭微跳,若換作以往,他收了便收了,大不在將這羣舞姬冷落在一邊也就罷了,但今日不知爲何,心裡怎麼也過不去,半點也不想退讓。或許,是因爲齊傾墨就坐在他旁邊的原因。
“殿下你也真是的,既然是太子賞賜,你便接下來。”齊傾墨站起來,似嗔似怪的拍了一下蕭天離,然後對蕭天越恭敬地行了一禮:“殿***邊多些人照顧總是好的,妾身謝太子賞賜。”
似乎沒有料到齊傾墨會主動站出來,微微愣了一下,便很快便掩飾過去:“還是弟媳婦懂事,三弟你可是越發不明事理了。”
蕭天離回頭看了一眼齊傾墨,她臉上的笑容溫馴柔和,看不出半絲異樣,可是他知道,她藏在袖子裡的拳頭一定是握緊的,因爲像她那樣的人啊,從來不會讓別人看到她憤怒或者軟弱的一面。
去時的馬車上只有齊傾墨和蕭天離,兩人間或還說一些俏皮話,蕭天離也依舊喜歡***着這位冷麪的小媳婦兒,回來時,馬車上仍舊只有他們兩個,但是相對而坐,卻誰也不曾說話,打開了車窗,外面的寒風吹進來,她似乎感受不到一般,只怔怔地看着往後倒去的風景。
還有後面跟着的馬車上七個舞姬。
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在屋子裡躲了一天的人們也終於敢出來伸展一下手腳,車上的人流比起去時明顯多了不少,兩邊已經有些燈漸漸亮了起來,紅色的花燈各種形狀,或金魚或兔子,或荷花或龍舟,美不勝收好一片人間璀璨景。
“爺,咱們到府上了。”前面的顏回聲音有些發抖,一想到後面那七個女子,再想想咱們家齊側妃的手段,最後還得想想爺的***債,想了再想,都不寒而粟啊。
齊傾墨坐在正廳上面的椅子上,吹了吹杯子裡有些燙的茶水,看來鵲應也氣着了,連茶水的溫度都把握不好。
下方一排站着七個女子面面相覷,她們自然也聽說過關於這位齊側妃的光輝事蹟,來這裡之前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自認能接受所有齊傾墨的手段,也有信心從這位側妃娘娘身上奪過三殿下的寵愛,畢竟舞姬要學的,不僅僅是舞,更有如何魅惑男人。
但,這位側妃娘娘一語不發地坐了大半個時辰了,只顧着喝茶,偶爾和自己的丫頭低語兩句是什麼意思?
蕭天離在一邊苦着臉,他知道齊傾墨越是這樣,心裡頭的火氣越大,只怕眼下這七個如花似玉的水靈姑娘們,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但她們是蕭天越送來的,又不能有所苛待,真是想不出齊傾墨到底會怎麼對她們。
他這個太子哥哥好厲害的心思啊,當着宰相和鄭威賜下來的,他丟不得殺不得,一個處置不當,就是不敬之罪。而且明知齊傾墨性子清冷,故意拿這些女人進府,一定會惹得她不高興,這看似簡單的一招,竟萬分棘手。
過了許久許久,齊傾墨與鵲應低語完了,對鵲應點了下頭,鵲應應了一聲“是”,便走出來站到那七個女子面前。
說實話,那七個女子是蕭天越精挑細算的人兒,自然要比鵲應更爲嬌豔,但此時鵲應站在她們面前,她們卻無一不心裡微動了一下。不爲其它,只爲鵲應是那個人一手帶出來的丫頭。
“鶯月,冰雲,沉夢,凝玉,瑤儂,青嘉,百伊。”鵲應一一叫完她們的名字,等着她們迴應。
七人再次對視,沒想到她們的名字鵲應竟能一字不錯的叫出來,連忙低頭應到。
“我手上是你們的賣身契,你們誰想脫離下人舞姬的生活,過自由的生活,就從我這裡把賣身契拿走,側妃娘娘會額外給你們百兩紋銀做爲盤纏,是回故鄉還是去別處做其它的營生,各位隨意。”
“什麼?”其中一個女子擡起頭來,一臉的不敢相信。
“我的話,你們應該聽清楚了吧?我覺得我說得很慢。”鵲應臉上的微笑隱隱有幾分齊傾墨的味道,但比齊傾墨的溫暖一些。
“聽……聽清楚了。”幾人參差不齊的答道,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聽清楚了就好,想走的,從我這裡拿賣身契和銀票。”鵲應晃了晃手中的賣身契。
誰都不敢第一個伸出手來,哪怕自由的***對她們而言是那麼大,從此不必再看人臉色,不必再卑躬屈膝,不必千人身下枕,但一想到那位恐怖的太子殿下,誰也不敢,去接那一張意味着自由的賣身契。
蕭天離已經知道了齊傾墨要做什麼,這種時候,他自然會站出來打消這些女人的其它顧慮:“太子那邊,我會去說。你們的安全由我保證。”
“我家娘娘,不喜歡一件事,說兩次。”鵲應很合時宜地提點了一句。
眼中充斥着恐懼和渴望,掙扎着要做出可能是她們這一輩子最大的決定,所以舞姬們的手指有些發抖,嘴脣也青白了起來,有些膽大的甚至悄悄看了一眼坐在上現始終未發一語的齊傾墨,她卻只是在研究着茶杯裡的茶葉,連擡眼看她們一眼都沒有,似乎她們的存在不能影響她半點。
終於有第一個人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伸到鵲應面前,聲音裡也有一絲顫抖:“冰雲,願意離開。”
有了第一個帶頭,後面的人也漸漸伸出手來,去接那一紙意味着未來和明天的契約,隱隱地,竟聽到低低的啜泣之聲。鵲應面不改色,一張一張遞過去,順帶贈送百兩銀票,至到六個人之後,還有一個人未伸出手來。
“百伊是太子殿下賜給三殿下的,不敢輕易離開。”她的聲音微甜清脆,十分悅耳,細看之下,也是這七人中最爲貌美之人。
鵲應不說話,只看了看齊傾墨。
“百伊不尊側妃,以下犯上,觸怒殿下,杖斃。”
齊傾墨說話的聲音清清淡淡,似不染這塵世煙火一般乾淨,但這輕飄飄說出的“杖斃”二字時,卻將屋子裡的狠狠震驚了一番,誰都知道齊傾墨容不下這七人,不會放七顆釘子在府中,能太子通風報信,但想不到,她會用這麼直接的方式。
鵲應心中一跳,但臉上掩飾得極好,口中喝道:“來人,將百伊拖下去,杖斃至死。”
守在外面的家丁們也知道今日不同往時,進來的速度極快,架了百伊下去壓在板凳上,就狠狠掄起板子打了下去。很快外面就響起百伊的哭喊詛咒聲,一聲比一聲淒厲,一聲比一聲惡毒,伴着“噗噗”的板子打在肉身上的聲音,聽着格外嚇人。
齊傾墨似坐厭了一般,懶懶站起身來,穿過終於控制不住嚇得發起抖來連下脣都都咬破了的其餘六人,一雙纖纖素手打開了厚實擋風的門,被打的百伊就在前面的院子裡,正好可以看到百伊被打斷了氣扛下去的模樣,一灘血跡留在白雪上。
而齊傾墨,說了到現在爲止的第二句話:“不想死的,就別想着去通知太子。否則,她就是你們的下場。”
“是!”
這一回六人答得特別快,幾乎是想也不想地跪了下來,不爲別的,只爲她們真的嚇着了,腿腳發軟站不起來,料想了一千種可能的情景,唯一想不到的,是齊傾墨會用這麼直接粗暴的方式直接殺了太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