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瑾諾對蕭天離說,若你要從我手中迎娶齊傾墨,需得八擡大轎,十里紅妝,百世盟約。
於是那日,紅綢從豐城一直鋪到宣遙國無憂宮,初冬之際,夾道卻灑滿杏花花瓣,嫁妝延綿十里,宮女侍衛多達三百之數,顏回泠之繼引領爲首,金玉之器不計其數,鳳冠霞帔綴以寶石,十八人大轎擡進無憂宮。
只是不管多麼隆重的迎親賀禮,齊傾墨她都受得起,因爲伴她出嫁的嫁妝將是以富饒聞名天下整個宣遙國。
這一場傾國之婚爲後人們津津樂道,人們歌頌着那位年輕英俊的,騎着高頭大馬而來的羲國皇帝是何等***瀟灑,英氣逼人,讚美着那個美豔無雙,傾國傾城的宣遙國凌雲公主有着何等出塵的姿韻光華,更傳揚着以傾國之力成就的這一場婚事,前無古人大概也會後無來者。
許是再沒有哪個帝王願意爲了一個女子,策馬千里親自迎親,許下此生不再另娶,一心相待,永不分離的誓言。
有人說,該是何等的福氣才能得帝王如此垂愛,獨寵後宮,冠絕天下?
也有人說,該是怎樣的男子才配得上驚爲天子,不似凡世人,傲氣無雙的無憂仙子?
更有人說,這一對璧人是金童玉女轉世,本早就該在一起。
無論怎麼說都好,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他們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遭遇了這人世間一切的艱難困苦,終於才修成正果,所以不管是怎樣的盛譽,他們都擔得起。
無憂宮裡齊傾墨正梳妝,瑾諾用了宣遙國最好的珠寶,找了手藝最好的工匠,雕刻成最美的珠釵,別在她發間,套於她手上,嫁衣輕盈如雲,卻端莊貴氣萬分,美不勝收。
而她本就無須多做修飾的容顏更是點了朱脣,描了黛眉,掃了脂粉,婉轉娥眉間,瀲灩人世繁華。
“看着你嫁了三次了,這一次,是最美的。”一旁的柳安之突然感概道。
“這聽着可不像好話。”齊傾墨輕笑,由着葉凌奚給她整理着逶迤及地的裙裾。
“明明是誇你來着。”柳安之笑道,“蕭天離若是待你不好,那毒藥的方子我還留着,到時候你就告訴我,我給他灑上一把。”
“好。”齊傾墨煞有其事鄭重地點頭。
葉凌奚望天:“這大結婚的,你們兩個能不能說點吉利的話?”
“你都快生了還跑過來忙這忙那,快休息去吧。”齊傾墨拉着葉凌奚的手說道,她已經有六個月身孕了,再不久就要生了,還跑來跑去的也不怕顛着孩子。
“那怎麼行,我的傾墨姐姐啊,一定要是這世上最美最美的新娘子,交給別人我可不放心。”葉凌奚笑道,忽有淚光閃爍,輕輕擁抱着齊傾墨:“傾墨姐姐,謝謝你。”
“謝我什麼,傻丫頭。”齊傾墨撫着她的秀髮笑問道。
“謝謝你讓宣遙國免於戰火,也謝謝你讓哥哥放手,還要謝謝你終於嫁得良人。”葉凌奚一連說了三個謝謝,每一個都發自肺腑。
“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齊傾墨說,忽有想起其它事,連住她說道:“我走之後,鵲應就拜託你了。”
“放心好了,只要她一醒來,我立刻就告訴你。”葉凌奚點頭。
齊傾墨又看到站在一邊的祭語,輕輕抱了她一下:“不管是想要的東西,還是人,都一定要自己去爭取,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至少努力過了。如果一直站在原地,永遠也不會有希望呢。”
祭語眼眶一溼,點了點頭,鼻音濃重的“嗯”了一聲:“齊小姐,你真是當得起這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一切。”
“不,所謂最美好,於每個人言都是不同的,去追求你所認爲最美好的吧,傻姑娘。”齊傾墨拍了拍祭語的肩,像是要給她一些力量一樣。
門外瑾諾走來,看着美得不似人間女子的齊傾墨出了會兒神,這才說道:“吉時到了,再不出去,只怕蕭天離要進來搶人了。”
葉凌奚放下遮臉的珠簾,齊傾墨的容顏便只可隱約能見,道了一聲:“傾墨姐姐,百年好合。”便將她的手交到瑾諾手中,而柳安之還是那身不染纖塵的白衣,他着白衣真是好看極了,說了一百次,還是要說白衣在他,恰似謫仙。
他握住齊傾墨另一隻手,笑道:“這一回,你總算是真的嫁出去了。”引得衆人發笑,怎似齊傾墨嫁不掉一樣?
瑾諾與柳安之各自生得俊郎不凡,分立左右託着齊傾墨的手走出華美似仙宮的無憂宮時,人們似乎以爲自己看到了有仙子自天上下凡來。踩在柔軟的紅毯之上,兩旁是盛放的凌月花,嬌嫩的花瓣欣喜的搖擺着花瓣,似也在這場盛典歡呼。
而蕭天離長身玉立,長眉飛揚,鳳目含笑,那一眼的情深似海,世間幾人能有?
莫百衍攬着葉凌奚的肩頭,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這麼大的喜事,你哭什麼?”
“不知道,就是想哭,覺得太不容易了。”葉凌奚吸了吸鼻子,抽抽答答說道。
“是挺不容易的。”莫百衍感概。
齊傾墨一步一步走下臺階,走向蕭天離,這看上去不過短短百來步的路,他們走了多久才走到?從臨瀾國走到青沂,從青沂走到宣遙,又從宣遙走到羲國,六年啊,六年的風塵滿面,輾轉流離,不知流了幾多淚,嘗過多少苦,才走到今日。
滿朝花開似錦霞,一場瑞雪鋪天而下。
雪中花開,此景堪絕。
嫁衣火紅的齊傾墨在雪中慢步而來,紅白交織,成就這天地間唯一的色彩,美自天成,驚心動魄。
蕭天離站在柔柔風雪裡,伸出手來,迎着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他此生唯一的女人。
指尖相觸,皆是溫熱,十指相扣,握住今生來世此後的年華。
“回家了。”他輕笑。
“嗯。”她淺言。
兩個月後。
葉凌奚無驚無險地生下一個女兒,好消息傳回羲國時,齊傾興奮地驚叫着一下子撲倒在蕭天離懷中,蕭天離趕緊接住她轉了好幾個圈才把她抱住,連聲笑道:“你也是懷着身孕的人,注意着點。”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要是瑾諾在,一定高興壞了。”
“那傢伙,撐着個破船,說什麼一葉扁舟從此去,不理江湖朝堂事,遊山玩水就是遊山玩水,搞得這麼風雅騙誰啊,順便還帶了個佳人在身邊。”蕭天離看着興奮得小臉紅撲撲的齊傾墨,笑罵一聲瑾諾。
齊傾墨嫁過來沒多久,他就留書一封,帶着祭語玩起了失蹤,有人看到他撐着船順着江河隨性而走,日子倒是過得***瀟灑。
“你說他跟祭語兩人現在怎麼樣了?”齊傾墨順着這話也問了下去,瑾諾跟祭語這麼孤男寡女的天天在一起,總該發生些什麼纔是。
“他們兩個最好生完幾個孩子再回來,省得我看了操心。”蕭天離故作惱火的說道,時不時地弄兩情敵在眼前晃悠,他還真願意瑾諾生完孩子再回來呢。
“泠之繼也懷上了,你說到時候我們的孩子要是聚在一起了,會不會再結成一兩對姻緣什麼的?”齊傾墨笑問道,泠之繼和顏回已經完婚,齊傾墨當真認了泠之繼做妹妹,讓她從皇宮出嫁,極盡隆重,這兩人速度快得很,結婚沒多久,這孩子卻是說懷就懷上了。
“那我可給我寶貝閨女仔細挑個郎君。”蕭天離笑道,這些天喜事一件接一件傳來,好似經歷過了所有的苦難之後,終於換來了幸福的結局。
“你怎麼知道不是兒子?”齊傾墨撅嘴。
“閨女兒子我都喜歡。”蕭天離哄她,“最好啊,生完兒子生女兒,生一堆胖娃娃。”
“你想得美!”齊傾墨一臉甜蜜的笑意,忽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我得這好消息寫信告訴柳安之。”說着就開始提筆,還讓蕭天離幫手來研墨。
“他帶着柳族在青洲懸壺濟世不知道多快活呢,你告訴他幹嘛?”這股子濃濃的醋味,隔着三堵牆都能聞到!
青州是之前青沂國重新劃分之後一大州,原本柳族的幻境就在那裡,沒了鳳血環之後,柳族也乾脆搬了出來,算是徹徹底底地入了世,而柳安之則是擺了張桌子在城門口,天天免費給人瞧病派藥,至少這其中要的經費,毫無意外,蕭天離掏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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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傾墨寫好信擱下筆,兩隻胳膊掛在他脖子上,笑得眉眼彎彎:“你這小雞肚腸。”
“我就小雞肚腸怎麼着了,我還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呢。”蕭天離抱住她的腰姿,寵溺的眼神從未淡去過,任何時候看着齊傾墨,他總是深情。
“是嗎?我可聽說前朝有不少大臣催着你多立幾個妃子呢。”齊傾墨睨着眼看着蕭天離。
“對啊,所以我下了旨,以後誰再敢朝上說這事,不論官大官小,一律革了官職,貶回老家種紅薯去!”
“昏君!”
“昏君還要白日宣淫!”
“蕭天離,癢死了,你不要撓我啊!”
……
春風一直吹啊吹,從南吹到北,吹綠了萬千楊柳,吹開了滿樹繁花,吹進了無憂宮。
正逗着孩子與莫百衍侍弄花草的葉凌奚,臉上全是身爲母親的柔和之色,忽然聽到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回頭看過,卻驚掉了手中的花鏟。
“鵲應!你終於醒了?”
“你是誰,這是哪裡?我是誰?”
……
你是前宣遙國葉凌雲公主的侍女,名叫鵲應,一直在無憂宮侍候公主,有一天不小心踩滑了臺階摔了一跤,從高處掉下來,昏睡了好些日子,這才終於醒過來,卻忘記了以前的事。
爲什麼我夢中常常有一個男子的身影?他總是穿着黑色的衣服。
他……他是你的哥哥,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是一個將軍。
他在哪裡?
他得了一場重病,不治身亡,這是他留給你的遺物。
那是一彎玉玦,上繫着一根紅繩,乃顧家祖傳之物,齊傾墨曾承諾,會將此玉玦交還給鵲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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