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騎射比試

騎射比試

眨眼間,三天已經過去。

琉璃國郊外十里處,是琉璃皇室的狩獵場,足足佔據了好幾座山頭,裡面豢養着大量的動物,供皇室成狩獵之用。

時值初秋,樹上的葉子泛黃,尚未落下,陽光高照,秋風習習,正是狩獵的好時機,景帝應匈奴王子的請求,比試完之後還會有一場聲勢浩大的圍獵。

夕顏攜齊謖趕到的時候,狩獵場上,該來的人差不多都已經來齊了,校場的市四周,各色的彩旗迎風揚展,身着銀色鎧甲的羽林軍分成好幾排站開,偌大的一片空地上滿是長鬃駿馬,又有柳條立靶圍在場中。

樹枝繁茂,古木參天,鬱鬱蔥蔥,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在山林間的小空地上,擺滿了美酒還有桌椅,景帝,諸位皇子,還有各國派來的使臣,後宮之中稍有些位份的娘娘也紛紛來湊這次熱鬧。

麗妃娘娘因爲臉上的傷勢太重,儀容不端,身體欠佳,夏天辰還是和以前一樣,桃花眼眸,嘴角微微上翹,便是風情萬種的笑容,今日的他依舊是一身紅衣,整個人像是春日盛開的桃花一般,不知羞紅了多少姑娘家的臉。

想到麗妃,夕顏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個女人,活該。

現在景帝知道了真相,她又沒了那張讓景帝懷戀的臉,她倒是要看看景帝還會如何對她念着舊情。

雖然小白並未提起他與夏天辰的關係,不過依夕顏的推測,明月和麗妃應是失散的姐妹無疑了,要不然怎麼可能長的那麼像。

明月沒有爭寵之心,搶了她的人,她不顧念姐妹之情,對明月下手就算了,陷害太子栽贓嫁禍她也沒什麼快說的,後宮之中,朝堂之上,哪個人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登上皇位的,這些呢,她都無所謂,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那壞主意打到小白的身上,因爲她的壞心腸,小白已經受了很多欺負了,她居然想他一輩子都痛苦,居然還把這仇恨的怒火遷移到她身上,這就完全不能原諒了。

“夕顏。”

三天不見,夕顏卻覺得他臉色難看了好多,整個人看起來無精打采的,那笑容雖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麼精神,消瘦了好多,精緻的桃花美目在卻蒙上了一層怎麼都化不開的水霧,多了一層哀愁,這一點她倒是不奇怪,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天上的天之驕子,那種從雲層一下子跌進塵埃的感覺,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承受的。

夕顏原以爲他會恨,沒想到三天之後,他的反應卻是如此的淡然,其實她心裡清楚,夏天辰並非十惡不赦的壞人,沒有對錯,不過大家的立場不同,道不同,不相爲謀而已,他們彼此都沒什麼可怨恨的。

井水不犯河水,河水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井水,對着這張臉,一刀直接看下去,這一點,她真的做不到。

“你今天很漂亮。”

那口氣,聽起來有些輕佻,卻沒有半分的邪氣,甚至帶着說不出的認真。

夕顏今日穿了件緊身的絳紫色的騎裝,因爲是畏寒的緣故,外邊披了件大紅色的袍子,就像是深秋香山上的楓葉,站在山腳下,一眼過去,像是天上的燃燒的晚霞一般。

她的裝扮一向素雅,即便是男裝打扮,除了兩年前,和尤安,柳逸風等人去倚翠樓的時候穿了一身之色的衣裳,而莫夕顏,從爲有過這樣裝扮過。

衣帶將她的身子勒出玲瓏的曲線,凹凸有致,一頭黑髮束在軟弁之下,耳邊落出的幾根髮絲蕩在一旁,愈發襯得她脖頸白皙柔嫩,自信坦然,眉宇間盡是英氣,英姿颯爽,夏天辰一時間竟移不開眼來。

夕顏低頭瞧了一眼,擡眼的瞬間,便瞧見莫芸菲走了過來,笑了笑:“未免惹禍上身,我還是離四皇子遠一點的好。”

夏天辰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轉過身,看到急匆匆往這邊趕的莫芸菲,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想也不想朝着莫芸菲相反的方向跑。

將近三年的時間,爲了那些原本就不屬於他的東西,也不是他最想要得到的東西,這個女人,真的已經夠了。

“就知道勾三搭四,說,你剛纔和他說什麼悄悄話了。”

夕顏剛走幾步,整個人便跌倒在一個結實的懷抱,溫暖的下巴貼在自己的頸項,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夕顏擡着下巴,完全把來回的人當成空氣,脣貼在夏夜白的臉上,輕輕的笑出了聲:“不是讓你不要來嗎?”

“誰讓你今天穿的這麼好看?”

她是沒看到嗎?那些個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狼看到羊一般,恨不得她吞進肚子的模樣,看得他簡直惱火。

今天這樣的日子,這讓他如何能安心呆在王府。

這邊,夏夜白還沒放開夕顏的手,一道身影突然硬生生插了進來,將他和夕顏撞開。

“顏顏,我也來了。”

夏夜白不防,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站穩腳跟,憤憤的看着幾次三番和他搶女人的紅玉,頓時火冒三丈,莫青站在身後,捂着嘴,笑出了聲,莫離一臉的正色,雙眼警惕的看着四周。

國師大人的話言猶在耳,一切又是如此的吻合,他心裡不可能不擔心。

“你怎麼也來了?”

夕顏看着擁抱着自己,滿臉笑容的紅玉,不知爲何,總覺得那雙精緻的狐媚眼不是在笑,千百年的悲傷,似乎即將要流成河了一般。

“顏顏今天可是全場的焦點,我怎麼能不來呢?”

紅玉笑着,戀戀不捨的鬆開夕顏的手。

今日的她裡邊穿的是一身紅玉,腳踝以下的地方裸露在空氣中,外邊披着夕顏上次送給她的斗篷,不時引來路人的側路,夕顏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那些人頓時繞道而走。

夕顏笑着點了點頭:“等下記得給我加油。”

夕顏昂着頭,雪白的下巴在稀疏的陽光下劃出優美的弧度,那麼的倔強,又那樣的高傲。

“相思沒有趕紅豆出府,現還在王府,形跡可疑。”

紅玉貼着夕顏的耳畔,低聲道。

夕顏的脊背有瞬間的僵硬,點了點頭,臉上馬上又恢復瞭如花一般的笑容。

“夏夜白。”

夕顏轉過身,對着夏夜白招了招空空的右手,夏夜白哼了一聲,過了半晌,見夕顏還是站在原地,終究還是服了軟,呵呵笑了幾聲,露出雪白的牙齒,很是傻氣,可在場卻再沒有人敢把他當成傻子對待。

“紅玉,給我放手。”

夏夜白側過身,面具下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眸染上了點點的豔紅,衝着紅玉嚷嚷道。

紅玉橫了他一眼,險些笑出了聲,冷冷卻有堅定的吐出兩個字:“休想。”

“好戲就要上場了。”

夕顏笑了笑,對着夏夜白還有紅玉眨了眨眼睛。

“今天來了好多人。”

紅玉看着眼前那一大羣人,笑着鬆開了夕顏的手,夏夜白見狀,頭靠在夕顏身上,挑釁的看着紅玉:“算你自覺。”

紅玉的眼底暗芒一閃而逝,笑了笑,瞬間,那張一貫笑容妖嬈明豔的臉上,無限的悲傷還有不捨傾瀉而出,深深地凝視着夕顏的背影,刺痛人的眼睛。

夕顏沒有看到,夏夜白頭靠在夕顏的肩上,身子時向後仰的,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不由的一凜,這紅玉好生奇怪,尤其是最近,那悲傷的氣息如何都掩飾不住。

紅玉見夏夜白看着她,挑了挑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她頓了頓,追了上去,看着夏夜白,補上了兩個字:“討厭。”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因爲顏顏,他都看她不順眼,儘管心裡恨她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卻從沒有動她分毫。

現在看起來是深沉了不少,可面對感情,卻還是幼稚的要命。

夏夜白挽着夕顏的手,身後跟着莫青莫離齊謖還有紅玉四人,朝着人羣的方向走去,那些人見是夕顏,自覺讓開一條道路。

人羣中,景帝站在匈奴王子身前,卻不見那一直黏着烏爲汗的芷凝公主。

“夕顏來了。”

景帝背對着夕顏,似是感覺到的人羣的騷動,轉過身,對着夕顏招了招手,見她左顧右盼,笑了笑:“芷凝公主已經下去準備了。”

夕顏卻並不怎麼領他的情,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挽着夏夜白,拉着紅玉,站在景帝的跟前。

“恭王妃。”

烏爲汗走到夕顏跟前,對着他笑了笑,惋惜之意,越濃。

今日這狩獵場,就是這烏爲汗王子還有芷凝公主的葬身之所。

夕顏看着烏爲汗,點了點頭,目光堅定:“對,恭王妃,唯一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位置。”

遠處忽然傳來三聲響亮的箭嘯之聲,有數騎人馬奔縱馳來,正中領頭的那人,和夕顏一樣,都是一身豔麗的紅裳,小麥色的肌膚,在這碧天燦陽下甚是引人注意,嬌小的個子,大大的眼睛,燦爛的笑容,滿是自信,不是那芷凝公主是誰。

身後的那幾個人皮膚黝黑,身材高大魁梧,一看便知道不是琉璃的男子。

“哥哥。”

她叫了一聲,對着烏爲汗的方向笑着揮了揮手,那笑聲就像是草原上的馬蹄聲一般,在人羣中濺開,卻沒有絲毫的矯情,縱身跳下了比她人還要高大的駿馬,其餘的人也紛紛下了馬,跟在她的身後。

“哥哥。”

她跑到烏爲汗的跟前,甜甜的叫了一聲,站了眼就站在她身旁的夕顏,眉宇間滿是自信。

“我不會給哥哥丟臉的。”

草原上的人,都是在馬背成長的,那天下,也是從馬背上搶來的,匈奴人擅騎射,豈是琉璃比得上的,這一點,芷凝自是自信滿滿,她卻不知道,這個夕顏並非琉璃人,而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騎射,於她而言,不是難事。

芷凝說完,轉過身,狠狠的瞪了夕顏一眼,夕顏覺得好笑,是草原的人太過健忘的嗎?那日的事情至今纔不過三日而已,還是她對自己的騎射太過自信。

芷凝蹬腳自鞍上起身,右腳離鐙,屈身輕掛馬鬃之上,左腳踩蹬,左手同時探前抓着馬兒長鬃,右手持繮繞場馳行,再然後彎身下去,兩手抓住馬鐙,用肩膀頂住鞍橋,人在馬背上倒立起來,任馬兒疾馳慢行,都自巋然不動。

場下的人哪裡看過這樣的馬上表演,紛紛拍手叫好,一個接着一個花樣的轉變,精彩絕倫,衆人看得是目不暇接,烏爲汗看了夕顏一眼,似乎已經是勝券在握了,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偌大的狩獵場,除了那一陣陣此起彼伏的拍手叫好聲,貫絕於耳,就只剩下那與藍天白雲融爲一體的爽朗笑聲。

白色的駿馬已經全部發力,場上的芷凝突然鬆開雙手,一個漂亮的轉身,利落的扯出長弓一柄,張弦搭箭,根根白羽雪亮刺眼,就聽絃鳴聲錚錚不斷,那一根根橫鏃利箭便破空而出,一簇簇地紮在了場邊事先立着的纖細柳靶之上。

全場驚詫,那拍手叫好的聲音,在山林間飄蕩,像是要把整座山給震倒了一般。

即便是站在夕顏身旁的夏夜白還有紅玉,也是忍不住的驚詫,沒想到這匈奴的公主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的本事,看着夕顏的眼神不由的多了一絲擔憂,很快的,這擔憂就被信任壓制了下去。

兩人一左一右,拍了拍夕顏的肩膀,力量不大,卻寄託了自己滿腔的信任。

所謂的情,無論是親情,友情,亦或是愛情,不求回報的付出確實很重要,而能讓這份情誼維繫下去的,最爲關鍵的還是信任,只有信任,才能天長地久。

張弦搭箭,根根白羽雪亮刺眼,弦鳴聲錚錚不斷,眨眼的功夫,那纖細柳靶之上已經插了數十根箭羽。

今日前來參觀這場比試的那些人,不少把視線投注在夕顏身上,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幾分幸災樂禍,像是等待着看她的笑話一般。

夕顏轉過身,對着夏夜白還有紅玉莞爾一笑,一左一右分別握住了他們的手,而後將他們的手從自己的肩上移開,眉宇間依舊是那份彈指間可改變天地的自信和從容:“看我的。”

一旁的烏爲汗看着自己的妹妹,如鷹一般銳利的眸滿是驕傲:“輪到恭王妃了。”

夕顏看都沒看他一眼,解開身上紅色的披風,揚手一揮,頓時落在夏夜白身上,一身絳紅的緊身騎裝勾勒出苗條玲瓏的曲線,頓時將場上的目光吸引去了一半。

“齊謖,備馬,長弓一柄,羽箭十支。”

紅玉笑了笑,緊跟着夕顏衝出了人羣,不遠處響起了擊鼓的聲音,一聲聲,像是捶在了人的心中,夕顏轉過身,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萃燦如金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枝,漫天撒網似的罩下來,馬上之人,一身絳紫的衣裳,如旌旗般飛揚,青絲如墨,青天之下,滿身的金光,嘴角上翹,姿容絕麗脫塵,山間的樹木在風中飛揚,周圍的人瞬間黯然失色。

座下駿馬通體全黑,雖沒有白馬的靚麗,氣勢卻更是十足,單騎如箭,勢出迅猛,

疾馳如風,馬挺人立,沒有好看的招式,卻在出場的瞬間就完全將衆人的眼神吸引了去。

“只是射箭靶那多沒有一絲,芷凝公主的騎射如此精湛,我們換個花樣玩如何?”

夕顏輕輕的踢了踢馬腿肚,慢騎到芷凝還有匈奴王子的跟前,芷凝公主沒有說話,更是將視線投注在烏爲汗的身上,似在徵詢他的意見。

“匈奴王子以爲呢?你們匈奴女子不是喜歡打馬球的嗎?我也略知一二,不如我們玩那個如何?”

夕顏沉眉,思索了片刻:“將一紅色的球拋在空中,對着運動的球體發箭,這不是更有意思嗎?諸位大人以爲如何?”

衆人見她這樣提議,這樣的熱鬧,自然是不願錯過的,紛紛表示贊同。

烏爲汗看着夕顏臉上的笑容,心下覺得不妥,剛想推脫,卻被夕顏搶了先:“莫不是王子害怕了?”

芷凝公主聽見夕顏這樣說,頓時覺得不快,氣的臉都紅了:“比就比,誰怕誰?”

說完就要上馬,卻被烏爲汗撤了回來。

“王妃若是一定要比,那也要等這回合結束了才成。”

烏爲汗原是爲了推脫,芷凝聽了也覺得有道理,昂着頭看着夕顏:“哥哥說的沒錯,要是一點本事都沒有,怎麼能和我玩馬球,還要射箭,我若是射傷你了怎麼辦?”

夕顏聽了,大笑出聲:“各位大人可都是聽到了,那等會還望公主不吝賜教。”

烏爲汗見她這樣樣子,心裡越發擔憂,瞪了芷凝一眼,芷凝卻不服氣,她的身手是好,不過她可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她就不相信,她的騎射能比自己還要厲害。

現在是騎虎難下了,烏爲汗心裡也明白,擔心也沒用,這個女子再怎麼詭計多端,難不成還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行兇不成。

“駕。”

夕顏用力的踢了踢馬肚腿,四隻鐵蹄踏沙而過,掀起一陣黃風,夕顏看了眼站在人羣的夏夜白,得意一笑,張弓拉箭,夕顏彎下腰肢,雙眼瞄準芷凝公主方纔箭羽所在的位置,身子拉弓後仰,眨眼之間便聞風嘯箭鳴之音,聲聲不歇,如利劍割耳一般令人陡痛,疾風凜冽,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三箭齊射,再然後便是五支,箭羽剛脫開彎弓,最後的兩隻弓箭便急急的追了上去,沒有絲毫多餘花俏的招式,沒有眼花繚亂的視覺盛宴,可那一瞬間,整個圍場之上,卻是鴉雀無聲,甚至連呼吸的聲音也沒有,就連那方纔還呼呼作響的秋風,也忘記了吹動。

一片的肅靜無聲。

場上所有的視線,全都匯聚在同一個方向,不遠處的十根纖細柳靶猶在狂顫,先前被芷凝射中的那些靶頭已然盡數斷落,十支雪羽橫鏃射入靶後黃沙地上,整齊利落得好似被人細緻地鋪擺過一般。

夕顏扔下手上的弓,臉上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射箭就和殺人一樣,要那麼多華麗花哨的找事做什麼,如果要看錶演雜耍的話,他們可就找錯人了,她可不是賣雜耍的。

那些能當飯吃嗎?在關鍵時刻能保命嗎?如果不能的話,那要來有什麼用,她學習的從來都不是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顏顏,好樣的。”

擊鼓聲越響,像是要把所有人沒有喝彩的聲音補回來一般,一記記,像是敲在他們的心窩上,彭彭的響。

夏夜白呆呆的看着黑馬上那一身絳紫的夕顏,即便是臉上戴着面具,也無法抑制住臉上的笑容,一隻手對着夕顏用力的招了招手,另外一隻手將那豔紅的披風抱在懷中,手指尖又涼又燙的,可那顆心卻像是被火燒了一般,一陣陣的抽緊,激動,除了激動,還是激動。

這就是他的女人,萬里挑一的女人,放眼琉璃,不,即便是天下,就只有這樣一個女人,獨一無二的,這世上,無人可以超越,更沒人可以匹敵。

“顏顏。”

夏夜白揮着手,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傻傻的笑容,傻傻的動作,徹頭徹尾的傻子。

“顏顏。”

他一聲聲叫着她的名字,說不出的興奮,像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宣告自己的所有權。

她回身望了一眼夏夜白,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然後慢慢的然後慢慢收弓鬆繮,挑了挑眉,依舊是那自信從容的模樣,彷彿泰山崩於前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狂笑出聲。

夏天辰呆呆的看着夕顏的方向出神,這樣的女子,天地間,有誰也可以佔爲己有,他不行,轉而看着朝着他興奮奔去的夏夜白,爲什麼這份幸運可以降落到他的頭上呢?

夏明旭沒有說話,那雙如他的眼眸一般平靜的心此刻卻是翻江倒海,他深深的凝視着場上的夕顏,塵土飛揚,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他想要用力的咳嗽,一張臉一遍臉漲得通紅,一邊臉色蒼白,就那樣直直的盯着,那雙眼睛,如何也無法從她的視線上移開。

直到衆人聽到她的笑聲,這纔回過了心神,一時間人羣像是炸開鍋了一般,開始沸騰了起來,高呼喝彩之聲比比皆是,響震雲天,經久不息。

夕顏雙手勒住馬繮,仰着身子,突然狂笑出聲,狂妄自大,蔑視一切,可這一刻,衆人卻用着近乎讚賞還有膜拜的虔誠聽着這笑容,原來這世間真的有這樣一個女子,只要她願意,她的光芒便可以壓過任何一個男子。

狂笑聲止,夕顏掃了底下的一眼,衆人的歡呼喝彩聲也跟着停了下來。

“公主,我可配做你玩馬球的對手。”

烏爲汗王子的臉色有些難看,藏在寬大袖袍下得那雙手緊握成拳,咯咯作響,卻被那些歡呼喝彩聲蓋過,如刀一般的鷹眸直直的落在夕顏的身上,沒想到,他真的沒有想到,琉璃國內,居然還有這樣一個騎射的高手。

“琉璃,果然是臥虎藏龍。”

他轉過身,對着身旁的景帝弓腰說道,那雙鷹眸的果決埋進了土地,五箭齊發,這其中不但需要力氣,還需要技巧,整個匈奴,就只有他一個人可以。

五箭齊發之後,還能以那樣的快速度在射兩箭,他沒有嘗試過,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行。

這個女人,不但騎射的技術精湛,還有常人沒有的聰慧和見識,將來必定是匈奴的大患,這次聯姻之行,怕是不能成功了,既然不能爲他所用,那就要不惜一切代價的剷除,他絕不能空手而歸。

那便,芷凝公主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這一切,她覺得簡直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她的騎射在整個匈奴都是數一數二的,現在居然被一個和自己年齡不相上下的琉璃女子打敗了,當着這麼多的人,她覺得難以接受,甚至根本接受不了。

這怎麼可能,那個女人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力氣,這一切只是巧合,對,只是巧合。

“芷凝公主,請吧。”

不知何時,紅玉已經牽着她方纔騎過的白色駿馬走到她的跟前,對着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哥哥。”

芷凝心裡躍躍欲試,卻還是不得不徵詢烏爲汗的意見。

“今日難得遇上公主這樣的對手,烏爲汗王子該不會連切磋的機會都不給我們吧,還是王子看不起我一介女流。”

夕顏說話的瞬間,芷凝已經跳上了白色的駿馬,她沒有主見,並不表示她無知,什麼都不懂,相反,身爲公主,從小又是和烏爲汗一起長大的,她很清楚他的理想和抱負,而身爲一隻仰賴着哥哥的妹妹,她是心甘情願的爲了哥哥的理想而犧牲的。

草原的男子,是錚錚的男兒,女子也是一樣,她不怕輸,但是絕不能當成各國使臣的面,丟了匈奴的臉。

芷凝高傲,對自己的騎射深信無疑,到現在爲止,還認爲夕顏方纔只是巧合而已,她心裡和烏爲汗王子想得一樣,這大庭廣衆之下的,料想夕顏也不敢對她做什麼。

沒有馬球玩的彩色杖子,兩個女子手上拿着的都是弓箭,肩上揹着的都是鋒利的箭羽,皇家的狩獵場,休息的空地,那自然是很大的。

打馬球,原本是要好多人玩纔有意思的,不過現在的她們也不算是玩馬球了,弓箭無眼,方纔看熱鬧的人紛紛向兩旁退開,中間空出一個很大的場地。

夕顏和芷凝,一黑一白,一紫色,一紅色,齊頭並立,芷凝並不若方纔的輕鬆,臉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夕顏還是和方纔一樣,面無表情,那烏黑的眸在望向芷凝的時候,帶上了笑意,像是隻狡詐的狐狸一般。

烏爲汗王子站在距離兩人五公尺左右的位置,手上託着一紅色的綵球。

“準備好了嗎?”

烏爲汗問了一聲,只淡淡的掃了夕顏一眼,看着芷凝。

夕顏笑了笑,觀察着他們兄妹兩之間的交流,這兩人,倒是情誼深厚,若是芷凝發生了什麼事,烏爲汗必定會分心,等下的計劃執行起來也就方便多了。

雖然她並不是很關心國事,也不在意流離百姓的死活,不過琉璃畢竟是她要生活的地方,匈奴虎視眈眈的,騷擾邊境,於她的生意而言也沒什麼好處,若是這烏爲汗死了,匈奴必定會有一場大亂,到時候,她要是和其中的哪個王子打好關係,慢慢的滲入匈奴,那也不是什麼難事。

“準備……開始。”

話音放落,紅色的繡球拋向了空中,兩匹駿馬齊齊向前奔跑,烏爲汗見馬衝了過來,忙退回了人羣。

芷凝與夕顏二人一手拿着弓,另外一隻手從後背取出箭,陽光略微有些刺眼,馬上的女子,颯爽英姿,因爲方纔的一番運動,兩人的額上皆岑出了薄薄的汗珠,睫毛上得晶瑩,閃閃發亮。

搭弓,兩人同時瞄上了那不斷向下垂落的紅色繡球,每隔開三米的距離,就會有一個身着銀甲,全身武裝的守衛,站在警戒線的最前端,手上拿着和烏爲汗王子一樣的紅色彩球。

夕顏比芷凝公主落後了一點,快馬疾馳,濺起了一處處的灰塵,落在身後,於比賽而言是相當不利的,可夕顏卻好像半點也不在意。

芷凝的箭纔剛飛出,夕顏的身子後仰,馬上拉弓,鋒利的銀色箭頭經過芷凝的身旁,帶起了一陣疾風,髮絲頓時飄飛,髮梢的青絲頓時落在地上。

夕顏單手勒住繮繩,看着落在地上的髮絲,臉上露出了笑容,直起了身子,而下邊的人心裡卻早就擰了一把汗,這箭要是再偏一點,劃過的可就是那美麗頎長的脖子了,草原的人鐵血,不過再怎麼鐵血也無法和那鋒利的箭相提並論的。

雙箭齊齊的射中彩球,夕顏的位置在稍上一點,芷凝公主射中的卻是正中的位置,齊謖看着落在地上的綵球,吃了一驚,看着落在地上的綵球,他知道夫人的身手好,箭術好,沒想到計算也如此精準。

那綵球看起來像是那個公主毀的,不過事實上,卻是被夫人那一箭的力量震破的。

夏夜白和紅玉等人倒是明白夕顏的用心,方纔夕顏那一箭將那芷凝公主的髮絲削落了下來,自然要給她點甜頭吃吃,若是人家公主中場主動放棄,這如何還能表演的下去。

烏爲汗似乎也看出了其中的門道,手心急的冒汗,可場上的呼叫聲此起彼伏,又有各國的使臣在此,他縱然是想開口,也不知該如何說,看着夕顏的眼神卻多了幾分狠毒。

如此圍着正中跑了兩圈,兩人同時射落了四個綵球,夕顏也在沒有發生第一次那樣的失誤,衆人也放下心來,專注的看着表演。

最後一個了,夕顏看着距離五公里處的芷凝公主,嘴角向上揚起,這個位置,剛剛好。

烏爲汗王子看着半空中的綵球,心裡的緊張不比夕顏少半分,最後一個,最後一個了。

夕顏拿着彎弓,剛搭好箭,底下的馬兒突然昂脖,看着那紅色的綵球,一下子尥蹄興奮起來,完全沒有章法的左右亂闖,夕顏尖叫了一聲,底下圍觀的那些人見了,嚇了一大跳。

“護駕。”

“保護聖上。”

一大羣的羽林軍衝了過來,將景帝還有其他諸位妃圍在了正中,將他們護在了身後,不停地後退,夏明旭靠在莫雲霞身上,劇烈的咳嗽着,臉色很是難看。

“讓開,讓開。”

夕顏大喝了一聲,手上的箭完全不受控制的飛出,烏爲汗王子看着那箭羽飛出的方向,頓時大駭,大叫了一聲:“小心,芷凝。”

芷凝見人羣四處亂竄,也發現了不對勁,不過她現在心裡只顧着想要將那綵球射落下來,扳回方纔的一局,直到烏爲汗大叫出聲,才反應過來,轉過身,便看到身後身後那如閃電一般朝着自己飛來的箭羽,朝着自己的腦門射來,小麥色的肌膚頓時一片慘白。

不過草原的女子畢竟和琉璃那些嬌生慣養的官家小姐不同,更何況這個芷凝也生在皇家,每天都跟在烏爲汗身後學習武藝,也頗有幾分膽識,雖然沒有冷靜下來,也知道要躲開,那個女人的力氣有多大,她剛纔就已經見識了,這箭要是射在自己的腦門,腦漿絕對會當場崩裂而死。

芷凝閉上眼睛,慌忙蹲下身子,卻還是晚了一步,那箭直至貫穿她的肩胄,只聽見一聲慘叫,芷凝鬆開了手,整個人頓時落在地上。

夕顏手上沒了弓箭,雙手空空,捉住馬繮,身子伏低,心口如鼓在震,拼命俯下身子去抓那馬鬃。

比起一般女子,夕顏自然是神力,不過若和這發了瘋的馬兒相比,那自然有時無法相提並論的,更何況這還是一匹上等的寶馬。

這張變故,來的比她想象的要快,夕顏趴着身子,一雙眼睛卻快速的瞟這四處亂竄的人羣,尋找形跡可以的人。

幹這事的人,必定是和她有仇的,因爲以前的莫夕顏,是個不善騎射的閨中小姐。

“顏顏。”

夏夜白避開發瘋的馬,想也不想扔掉手上的紅色披風,凌空一躍,跳上了馬背,坐在夕顏的身後,兩人齊齊用力,勒住馬繮,那馬才停了下來。

芷凝公主身上受了箭傷,又落在地上,傷上加傷,倒在地上,頓時陷入了昏迷。

“芷凝,芷凝。”

烏爲汗將她抱在懷中,叫了幾聲,可倒在地上人仍然沒有半點反應,急的額頭冒汗,臉色都白了。

“我來吧。”

白鳳撥開重重的人羣,眉目間依舊是那悲天憫人的神色,親切而又疏離,想要靠近卻又不敢。

烏爲汗看了白鳳一眼,明明這個人之前並未見過,可似乎,你只要看着這個人,看着他那雙滿是悲憫的眼神,你就會忍不住想要信服。

白鳳蹲在地上,將芷凝公主身上的箭拔了下來,又從懷中掏出藥灑在她的傷口,頓時止住了潺潺流動的鮮血。

自始至終,他的眉目始終清淡如水,明明是一手的鮮血,卻絲毫無損於他仙人形象。

夕顏摔下跳下了馬,剛準備過去一探究竟,真正的殺招實在後邊,她方纔根本就沒想要娶她的性命。

“莫離,去看看這馬出了什麼問題?”

她心裡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今日過後,稍加排除即可,她原以爲她已經死心了,沒想到還是賊心不改,那剛好,要死也可以死的明白些。

夕顏眼底的陰狠一閃而過,湊到齊謖跟前,指了指那擁擠的人羣:“讓人隨時跟着他們。”

今天不能動手,那就只能下次了。

烏爲汗一看就知道是愛妹妹的,芷凝就算不死,手肯定是殘廢了,今後想要騎馬那已經不可能,若是放虎回匈奴,必定後患無窮。

夏夜白跳下馬,將手上的繮繩遞到莫離的手上,夕顏吩咐完這邊的事情,正準備過去,手卻被人拉住,夕顏剛想動手,見是紅玉,那張一貫掛着笑容的臉上,此刻是一片的凝重。

“帶我去哪裡啊?”

芷凝公主受傷,她怎麼也應該過去慰問一下啊,雖然她現在心裡幸災樂禍的沒錯,不過這麼多人,她總要做做樣子纔好啊。

“紅玉,你帶顏顏去哪裡?”

夏夜白剛要追上去,卻被手上滿是鮮血的白鳳拉住,夏夜白瞪了他一眼,就要甩開,可白鳳卻牢牢捉着不肯放。

“你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而她的生命,生生世世,都是爲了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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