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修見她默默不語,敏感的察覺到她情緒的起伏,不禁伸出大掌將她兩隻小手包在手裡,繾綣的說道:“怎麼,這麼快就捨不得我了?”
顏小茴擡眼瞪了他一下,迅速將手抽了回來:“纔沒有,想得美!”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回身走到後院,半晌回來事,將一個黃紙包扔在了他的面前。
戎修詫異的挑了挑眉,伸手將黃紙包打開,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副皮手套!
皮質光亮柔軟,被仔仔細細剪裁縫合,針腳細膩均勻,裡面還加了層絨嘟嘟的面料。
他驚喜的拿起來,小心翼翼套在手上,大小正與他的手掌相適合,手指彎曲直折都十分自如,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他眉眼都帶着溫柔,暗啞着嗓音問道:“這是你自己做的?”
顏小茴被他的眼光看的臉頰一燙,慌亂的垂下眸子躲避他灼熱的視線:“你不是叫我送你東西嘛,香囊太複雜了,我實在是不會。想到天氣涼了,你騎馬射箭手可能會很冷,就做了副手套給你。皮子是在巷口的皮革鋪子熟的,料子也是挑的最好的,不過跟御賜的肯定是沒法比。本來我是打算過些日子弄好了再給你的,誰知你明天就要走了,再不給就說不上等到什麼時候了。”
說着,她咬了咬脣:“手套只簡單的縫了,沒來得及弄什麼花樣呢!反正送你了,你戴不戴都行,就是不能嫌棄。”
想到她懷揣着小心思暗中觀察他手指的長度和手掌的寬度,一點一滴都記在心裡,晚上燃着燭燈一針一線的替他縫製手套,他閉上眼,甚至都能想象到她低眉垂首拿着針線的模樣。手套上彷彿還帶着她手指的餘溫,瞬間就覺得自己的心上流淌了一股熱流。
他忽然間站起身來,隔着桌子將顏小茴拉進懷裡,急切的表達心意:“我戴,我一定戴!你親手做的,我怎麼可能不戴?”
顏小茴的頭被他緊緊扣在胸前,鼻間都是他身上的氣息,一顆平穩的心陡然間混亂起來,她有些不好意思,胡亂地掙扎了兩下,小聲嘀咕:“你幹什麼呀,崖香她們都看着呢!”
戎修輕輕一笑,將她往懷裡攬得更緊了一些,俯身在她耳際落下重重一吻:“什麼崖香,你睜開眼看看周圍,現在這廉宜堂除了你我,哪兒還有人?”
顏小茴將頭從他懷裡探出來,在廉宜堂看了一圈兒,不僅崖香他們不見了,連外間的門不知什麼時候都關上了。她臉一紅,伸出粉拳在他胸膛上輕砸了一拳:“他們什麼時候走的呀?都怪你,害的他們都不敢在這兒呆了!”
戎修將她重新擁在懷裡,伸出大掌在她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彷彿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胸膛。
顏小茴耳邊都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他聲音隔着上下起伏的胸膛震顫着傳到她的耳際:“明天就走了,還不許我跟媳婦兒溫存一會兒啊?”
想到好長時間不能見面,顏小茴忽然有些貪戀他身上的溫度,將臉深深埋在他的胸口,耳朵緊貼在他的胸膛聽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慢慢伸出雙手緊緊環住她的腰,開口叮囑他:“好好照顧自己,不許受傷,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戎修眼神一黯,忽地低頭俯身去尋她的脣,半晌,兩人的呼吸都有些亂。
顏小茴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春日裡暖融融的湖水,隨着周圍盪漾的波紋一起一伏。眼前像是有一輪春日,照耀在湖面上,發出淋淋耀眼的波光。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胸口竟然有些溫熱,一低頭,氣血一下子衝到了臉上,連忙從他懷裡退了出來,赤着臉惱羞成怒:“戎修,你的手往哪兒放呢?流氓!”
戎修勾脣一笑,一步上前將她重新拉進懷裡,一手捂住她的嘴:“小聲點兒,崖香他們可沒走遠,都在後院兒呢!我這不是幫你瞧瞧麼,別說,我媳婦看起來乾瘦乾瘦的,該有的一樣都不少。”
他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嗯,確實可以使美人計了。看我,不就是心甘情願的中了計嘛!”
顏小茴小臉一紅,禁不住在心裡暗罵:油嘴滑舌臭流氓!
這時,眼前忽然拂過一隻手,她猛然間擡頭,正對上菱香的一雙別有深意的大眼睛:“姑娘,你自己在那兒想什麼呢?一會兒臉紅一會兒臉白,還喃喃自語的?姑爺兒昨兒才走,這會兒你就想他了?”
顏小茴臉一紅,反駁道:“誰想他了,我這不認認真真的搗藥呢麼!”
菱香視線意味深長的看向她的手:“認認真真搗藥,就把藥搗的整個桌子上都是?”
顏小茴低頭一看,果如她所說,桌子上彷彿遭過了洗劫一般,一片狼藉。
她燙手般的將藥杵一扔:“我累了,換你來吧!”
菱香瞭然一笑,將亂亂糟糟的藥草收好,重新放進石舂裡,拿起小藥杵耐心的搗起來:“姑娘,姑爺才走了兩天,你就這麼魂不守舍的了。這一去還不一定多久呢,現在就這麼消沉怎麼行?”
見顏小茴心事重重,她不禁開口勸慰:“青白說這回隨姑爺一起的有兩千輕騎呢,都是戎家軍的精英,風笛淵也有不少戎家軍的駐軍,加起來幾乎幾萬人。他一個將軍,凡事又不用衝到前面去,只需在後方指揮就行了。且不說這回是去尋人,就是去打仗,他身邊帶着的小兵也絕不會讓他傷到一根汗毛。姑娘,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
顏小茴知她說的有道理,可是自從戎修走後,她總是一顆心忐忐忑忑,做什麼都心不在焉,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相思?
不行,她得找點兒什麼事兒分散分散精力才行!
正要找點兒事兒做,搗藥的菱香忽然間想起什麼似的,放下藥杵從櫃子裡面拿出個盒子放在顏小茴面前:“對了,姑娘,這是午時鐵匠鋪子那邊差人送來的,你當時不在,我就先收着了。那夥計說這都是按照你畫的圖樣和尺寸鑄造的,讓您看看可有什麼不妥。有的話只管再找他,他再想辦法做的更精細些。”
顏小茴聽了,依然將盒子打開,裡面大大小小放着十幾種刀具。都是她按照上輩子的記憶畫了圖命人制造出來的手術刀、鑷子等醫用工具,免得日後用的着的時候抓瞎。
這時代沒有不鏽鋼,顏小茴只好改用銀質,裡面又加了些其他材料鍛造了下,纔不至於過於綿軟。雖然尺寸做工上粗糙了些,不過這個時代技術有限,這樣的成品已經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正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把玩,忽然間門口叮鈴一響,顏小茴擡頭一看,就對上了綠袖的眼睛。
幾日不見,她面有倦色,身上的凌人氣勢也削減了不少。
崖香見她走進來,秀眉一擰,緊緊盯着門口的人,像貓見了老鼠一般炸了毛。想到戎修臨走前暗中交代她,讓她在一旁守着盯着,好好保護姑娘,不得讓姑娘出診。
她語氣不怎麼愉悅的說道:“你怎麼又來了,我家姑娘如今不出診了,你要不帶着病患來醫館,要不就找別的大夫吧!”
綠袖淡淡的瞥了崖香一眼,裙角一擡整個人邁步走了進來。
崖香撇了撇嘴角:“斜眼人家就怕你啊,喂,聽沒聽見我說話呀,我家姑娘如今不出診了!”
綠袖彷彿沒有聽見她說話一般,兀自走到顏小茴面前站定,將手中的包袱往桌案上一放,裡面白花花的銀子頓時就從包袱裡傾瀉.了出來,劈哩叭啦的滾落到桌面上。
崖香匆匆一瞥,這銀錠子都是五十兩銀子一枚,這不大不小的一個包袱,少說也有千兩。她瞪大了眼睛,看了眼銀子又看了眼綠袖,心裡稍微掙扎了下終是下定了決心開口:“把你的銀子收起來,不出診就是不出診。誰沒見過銀子呀,你就是搬來金山銀山也沒用!”
綠袖理都不理崖香,一雙眼睛幽幽的,只盯着顏小茴看。她的嗓音有些沙啞,緩緩開口:“如今我家姑娘的傷看來只有你一個人能治了,這些是定金,等治好之後,還有兩千兩。”
顏小茴垂下眸子,撿起一個銀錠子放在手心裡掂了掂。五十兩,不是個小數目,她這個廉宜堂本身就是平民醫館,雖然每日出來進去的人不少,可以真正的收益卻不多。這一個銀錠子,幾乎就抵得上她整整一週的收入了。
可是,她手腕一翻,將這枚銀錠子重新放回到包袱裡,順勢將其他跑出來的銀子一起推回到綠袖的面前:“這些太多了,我受不起……”
她的話還沒說完,綠袖彷彿怕她拒絕一般,連忙伸手將包袱重新又推了回來。
緊張的開口打斷顏小茴的話:“我們絕不在乎銀錢,只要你肯答應出診!”
崖香眉頭一豎,緊張的看着顏小茴:“姑娘,你可千萬別忘了姑爺臨走之前囑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