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香眼睜睜的看着顏小茴碗中的湯藥漸漸變少,忍不住覺得自己嘴裡也微微發苦。見湯藥碗見了底兒,立刻從一旁倒了溫度適中的茶水來讓她漱口,又貼心的遞了一枚蜜餞。
甜甜的蜜餞從舌尖滑過,顏小茴一直蹙着的眉,這才鬆了鬆。不過這湯藥是喝下去了,真正見效已經是在入睡之前了。
月上柳梢,顏小茴沐浴過後,換了身乾淨的中衣縮進被子裡。剛要躺下,突然間覺着頭髮溼漉漉的黏在後背上,特別難受,於是趿拉着鞋重新下了牀,找了塊幹帕子擦乾頭髮上的水。無意中喉嚨吞嚥了下,突然間發現原來卡在嗓子裡的魚刺不見了,心裡頓時一喜。
自從喝下那碗湯藥之後,崖香幾乎每隔半個時辰就要問她一回魚刺還在不在,生怕那碗藥不管用,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這會兒魚刺下去了,她人卻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難道是在洗澡?顏小茴將手裡的帕子放在桌上,將頭上的長髮打散披在肩上,拿了妝奩裡的桃木梳子一邊梳通頭髮,一邊敲了敲小屋的門:“崖香,你在裡面嗎?我嗓子裡的魚刺下去了,不用擔心了。”手指握拳,才輕敲了一下,小屋的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地上擺着一個碩大的木桶,裡面裝着滿滿的洗澡水,崖香人卻不在。
顏小茴用纖細的手指撩了撩木桶裡的水,發現水溫已經冷了,心裡萬分奇怪。
“這麼晚了崖香去哪兒了?居然也沒打個招呼!”
視線在小屋內掃過,忽然見窗戶一副半開不開的樣子。她緩步走近竹窗,側耳仔細聽了聽,外面隱隱約約有女子說話的聲音。於是,伸手將竹窗向外緩緩推開,入眼的是院子裡枝葉茂密的槐樹,在夜風裡搖搖曳曳。她將半個前身探出去,眯着眼睛,視線在夜色裡逡巡。終於在牆外的拐角處,看見一抹白布,看起來像是誰的衣角拖在地上。
她清了清嗓子問道:“誰在那裡?”
話音剛落,不但沒有人應聲,那地上的衣角反而倏地從拐角消失。
這裡面有鬼!
顏小茴抿了抿脣,“崖香,是你嗎?”
見被點了名,實在隱藏不了了,崖香才從拐角處探出了身子。只穿着件中衣的她在夜色中顯得很是單薄,一隻手垂在身體一側緊緊抓的自己的衣角,瞳孔在微黃的燭燈下流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分明就是一副心虛的模樣。
顏小茴蹙了眉,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下:“我剛纔叫你,你怎麼不出聲。這麼晚了你在外面跟誰說話呢?”
崖香悻悻地低了頭:“姑娘,我錯了。我不是故意不回答的,只是一時間沒聽見。”
顏小茴向她招手:“過來。”
崖香低着頭,眼神向後面瞟了瞟,猶豫了下,終是挪着兩隻腳一步一步蹭過來。一走近顏小茴,立刻將雙手伸出來高高舉着,兔子般的眼睛飛快的掃了她一下,嘴角緊抿着:“姑娘,我錯了,你打我手板吧!”
顏小茴平靜的看着她,夜風將她腮邊的長髮輕輕揚起,有些癢,她忍不住用手撫了撫。
“把你的小夥伴一起叫過來。”
崖香卻一動不動,乞求的看着顏小茴:“姑娘,沒跟姑娘說一聲就私自出來是我的錯,您要罰就罰我好了,不關她的事。”
顏小茴視線轉向拐角,語調微微升高:“崖香是個非常講義氣孩子,到了這時候還護着你。你難道忍心看她一個人受罰?”
草叢裡沙沙的響了兩聲,隨即一個身穿淺碧色衣裙的身影從拐角處緩緩走了出來。看這衣着打扮,應該是這顏府裡的某個院子的丫鬟。
她怯怯的看了顏小茴一眼,咬着嘴脣走到了崖香身邊站好,接着對顏小茴行了個禮。
“二姑娘好,我是柳姨娘房裡的丫鬟菱香,前兩年跟崖香一起被人伢子賣來顏府的,因此平時感情很是親厚,逮着了機會總是湊到一起說說話。今兒這麼晚了找過來,是有事兒想找崖香商量商量。”
顏小茴挑了挑眉:“哦?有事找崖香卻不進屋,非要把人約到拐角裡的說。這麼說來,是爲了避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