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難道只十來天工夫,昭圭公主就對她盡釋前嫌了?還是,已經準備好了陷阱在等她跳!
淺夕有些捉摸不透,不過,昭圭既然是通過穆太后允准才得以相邀,總不至於害她,頂多也就是一番羞辱出出氣。首發)何況,以她目前的處境,就算公主府裡是場鴻門宴,她也得去走一遭。
帶着瓊花出宮,淺夕坐在馬車裡,望着自己指尖幽光,心裡由衷感激姬歡。雖然她有丹姬暗中保護,但這張底牌她並不想太早顯露,多數時候,淺夕還是習慣靠自己。而姬歡送給她的這本《絕香錄》,經丹姬教授了一個月,已有小成,保命是綽綽有餘了。
到了地方,淺夕穩一穩心神,泰然進了公主府。
到底是權貴們的人間天堂,偌大的府邸除了入門處是尋常模樣,裡頭並不見宮殿廣廈,反而小樓高軒、蘭臺水榭處處皆是。
一路走進去,滿眼紛繁,花溪小徑縱橫崎嶇。
石山子水潭邊有賽琴的;竹林裡有弈棋的;碧波粼粼的湖上有絲竹吟唱的。從湖面望過去,對岸大開的軒室裡似乎還有熱鬧的歌舞宴飲、投壺品茗,和鬥寶博彩。
跟在淺夕身後,瓊花早已看得張大了嘴。縱然滿口齙牙,面目醜陋得驚人,此刻也沒人注意她。因爲在這個地方,每一處都夠精彩,一路走來,不拘是誰總會有一兩樣令其興致的事物教人駐足流連,就算一時不曾遇到,這裡的精彩紛呈也會讓你滿懷期待,興沖沖的繼續尋下去。
一切習以爲常的生活方式,在這裡一一被重新定義,就彷彿一腳踏入這裡,就離開京城,入了桃源,進了海外仙島。
瓊花百般疑惑的是,進了門就讓人這樣到處胡亂走動,既不知道赴宴的路,也不知道主殿在哪裡,若是衝撞了大公主怎麼辦?
淺夕卻知道,這裡看似無人招呼,實則所有賓客的行蹤都在主人可控範圍內。不該去的地方,或者不夠資格去的地方,就算你怎麼繞,也去不了!比如,湖對岸那幾間熱鬧的軒室。
「帝姬,不然奴婢去尋個人來,問一問赴宴的路吧?」逛得直髮暈,瓊花到底沒忍住。
挑眉看她,淺夕含笑道:「好啊!」
瓊花覺得主子眼裡的笑,像是看她笑話的意思。硬着頭皮踏出幾步,四下張望了一番,只見:撫琴的賓客身邊有添香侍女;弈棋的亭裡有棋童;湖心舫上的更不用說…但是除卻這些地方,她竟沒見着一個奴僕、侍婢!
看她一臉吃癟,淺夕笑出聲來,心情到底暢悅了幾分,一擡手指道:「還是跟着你主子走吧!那裡有幾架魚竿,咱們去釣幾尾魚試試,真釣上來,就帶回去養在咱們院子角的太平缸裡。」
「這,能成麼?」瓊花被唬得一愣一愣。
「怎麼不成!」
去到花樹下清溪邊,淺夕一甩竿兒,就坐在小石墩上,專注的盯着水面。
水清見底,肥美的魚兒遊動,立刻吊起了瓊花的興致。不敢跟主子平起平坐拿竿垂釣,瓊花提着竹簍,抱着餌缸,兩眼晶亮,壓低了聲音蹲在淺夕身旁邊看熱鬧邊絮念。
「上鉤,上鉤…咬餌!」
「咬了,咬了!主子咬了!快提竿兒…」
「是魚咬鉤,不是你主子咬了!」
淺夕好笑,一揚竿,彈跳鮮活的魚兒凌空蕩過來。瓊花忙飛身踮腳接了,手忙腳亂卸下鉤線,將魚扔進簍裡,湃在水邊,撐腰哈哈傻笑。
看那樣子,竟比淺夕這個釣魚的還歡樂!想是在宮裡拘狠了。
淺夕也不說破,借了瓊花的興致,又高高興興釣了兩條,時辰就到了巳時末,宴飲要開始了。
果然,侍人們紛紛象從地下冒出來的一般,輕鬆尋到每一位賓客,準確地辨識賓客的身份並冠以恰當的稱呼,指引着他們去往宴飲的地方。
一個十七八歲的侍女找到了淺夕,一路把她送去福熙閣,直引到殿內的座位上,才姍姍離去。
大殿可容納百餘賓客,中間鋪了直徑幾丈闊的圓毯,應該是歌舞表演之處。環形的座位則被八扇薄如蟬翼的屏風隔開,使得並不十分相熟的賓客們共濟一堂,既相對獨立,又一覽無餘。
女賓這便人數非常少,只有寥寥幾位,淺夕的位置在最前頭的顯眼處。
到達大殿時,人幾乎都坐滿了。
起初淺夕並不覺得昭圭安排這個位置,有什麼戲耍她的特意安排。不過,當她坐定之後一擡頭,就赫然發現了昭圭的真正用意。
隔着圓毯,正對面的座位上,施施然來了一位客人。銀線暗繡的織錦素袍,溫涼玉質的氣韻,如同月光一般的人,不是元又是誰!
淺夕瞪大了眼,她不計後果,替元解圍還不到十天,元就成了昭圭的座上賓!
吃驚、悲涼,淺夕呆看了元甚至有一絲憤怒。元顯然也剛發現淺夕,驚訝從眼中一閃而過,接着人就氣定神閒的坐下,舉手投足間,絲毫不見勉強和不悅。
就是收不回自己的目光,淺夕覺得有些受傷,這算什麼!她是狗拿耗子,白白多管了閒事,還是自作多情了?
眨眨眼瞧着對面的元,淺夕越發覺得他舉止從容,神情自若,根本不似第一次來公主府赴宴!怪不得昭圭一直沒有動靜,原來是目的達到,早就不屑和自己計較了。
至於今天特意請她來,大約就是想讓她瞧瞧,她自以爲聰明,結果做了多麼蠢的一件事!虧她還以爲是場鴻門宴,慷慨昂然而來,結果是來證明自己是個笑話。這纔是昭圭請她來參宴的真正目的吧…
真的很好笑,然後淺夕就笑了。
桌邊靜立伺候的瓊花莫名一哆嗦,彷彿自家主子要發怒一般,可待她側頭去看時,淺夕又正端了茶低頭啜飲,神色一切如常。
「公主駕到」
一聲長長的唱喏,衆人紛紛起身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