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仍是失魂落魄,丟下一句「多謝」,便打馬而去。
淺夕懶得深想,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又心軟多了嘴,且回府歇息不提。
接下來幾日,都是風平浪靜,事態彷彿進展順利,不然宋夫人定會再登門拜訪。瓊花則仍在忙着疏通谷家內宅,探聽谷夫人喜好,勁頭十足。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日,淺夕收到了來自蒼洱山的回信,信中說已安排了一對龔氏兄弟到京,欲在京郊盤一間鐵匠鋪,安置一衆夥計做探子,秘密尋找故人遺孤。
這恐怕是淺夕回東都以來最開心的一件事,父親的縝密她深信不疑,這位蒼洱山的故友似乎也極仗義,且人手充足。只要他們耐心尋找,毓兒是死是活,總會有個定論。
至於雲水鎮,送信的人還在苦等,淺夕心裡愈發多了幾分期望。
這期間,淺夕又去了一趟長公主府,惠帝收歸採礦、鑄造權的事,已從朝中散播開來,漸成定論;老丞相也回朝主事,聽說現在四處都在調集存糧,淺夕便知道宋鈞那邊進展順利。
心中總算放下一塊大石,晚宴無事,淺夕便早早回家。
小院兒裡已經掌了燈,樹影下高大威嚴的身影把主僕二人都唬得一跳。
瓊花見回身過來的人竟然是裕王,當即驚得目瞪口呆;淺夕則滿心哀怨,上回他好歹還避一避瓊花,如今這般無所顧忌,是要鬧哪樣?
冷峻凜然的人不說話也不怒自威,待淺夕看清慕容琰手中擎着的一支玉簫,哀怨立刻就變成了氣短,嚅囁着回頭望着瓊花:「瓊花…」
看着主子央告的眼神,瓊花識相的福身退下,守在院外。橫直主子這個時候喚她,總不會是讓她看茶招呼人的。
剩下院中兩人相望,紅綢燈籠下,玉簫瑩潤剔透。
淺夕不細瞧也知道那是蓮蓉的東西,不知丹姬是不慎落下,還是故意留了這支簫,好提醒淺夕。總之,現在被慕容琰握在手中,就是大大的不妙。
「王爺…」小手在袖中不自然的交握。
慕容琰俊眉如劍,橫斜入鬢,鳳目微縮時,眼見着抿得筆直的薄脣就要冷冷勾起。淺夕一咬牙,再顧不得許多,徑直飛撲了過去,擁攬了他勁的腰,埋首抵在他心膛上,再不肯擡頭。
兩世緣牽,慕容琰幾時見過淺夕這樣主動,直覺嬌軟的溫熱隔着衣衫傳過來,兩彎藕臂柔水般擁纏了他,全身肌肉霎時如拉滿的弓弦,緊直僵硬。
覺出淺夕悶在自己懷中,大氣兒也不出,慕容琰伸手就想把粘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下來。
淺夕哪裡曉得他這個心思,只當他仍不肯消氣,索性乘了這股勁兒,踮腳攀住他的頸項,就堵在他正要開口說話的脣上。
剎那間,彷彿有絢爛的煙花在二人頭頂綻開,慕容琰只覺花瓣一樣的脣帶了溫熱柔潤,直燙到他心裡。踮腳搖晃的小人兒,身子顫抖,緊緊閉了眼,小臉悶得通紅。
冷冽的目光如冰湖消解,幽黯的眸子裡如星辰揉碎在大海,柔情漫溢。
這般情境哪裡還能有氣生?慕容琰稍稍退開些,「夕」字還沒喚出口,淺夕已經又緊張地堵上去,兩隻冰涼的小手直往他溫熱的衣領探。夠得吃力,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氣息紊亂不勻。
心都柔成了水,慕容琰無聲嘆息,只得低頭俯就了她,伸手圈住不盈一握的腰肢,揉進懷裡。
清淺而綿綿的吻,似癡纏,如慰藉…整個身子都被慕容琰攏護在懷中,淺夕這才覺出自己有多想他。
夜色朦朦,直讓人想將錯就錯。
慕容琰攔腰抱她進房時,她也只是半睜着水潤的眸子望他。
將她按在榻上,慕容琰拉了臉,剛開口質問,她就忽閃着蝶翅般的長睫承認:「我錯了!」
沒好氣,慕容琰戳點着她光潔的額,淺夕立時偏頭癟了嘴:「長公主勢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氣得眼角直抽,待要心疼又覺得她活該,慕容琰呲牙恨道:「你是頭一回了麼?酒宴之上,你可摸了那男伶的臉,是哪隻手指?」
淺夕嚇得一縮身,兩隻手都藏到背後去,怯怯看他。
慕容琰又擒了她的下頜,一字字問:「還有那個元是怎麼回事,爲了你,竟敢尋到王府來!前言不搭後語,說得都是什麼話?可是你招惹了人家?」
果然是元,她正奇怪,昭圭行事縝密,哪裡敢讓慕容琰知道!想想又生氣,她都說此番她受下蓮蓉就沒事了,昭圭亦有所顧忌,不會再爲難她。怎麼元還是不放心,偏偏去尋了慕容琰借勢壓昭圭。他這分明就是「引虎驅狼」…
瞧着身下那一雙大眼顧盼不忿,慕容琰都覺頭痛心累。今日他正在府中看幾封信函,元便冒失來訪,話中向他透露的隱秘,聽得他如墜冰窟:「夕兒,你要做什麼,本王不攔你,可你何時能顧惜爲夫的感受?」
聽着熟悉的稱呼,淺夕立時冷了眼,垂眉低語:「王爺說什麼,卿歡不明白。」
如今她身爲柔然帝姬,身份真相就如懸在頭上的一柄利刃,落下來不止要她的命,還會連累慕容琰。須知,她可是裕王庶妃,這般與柔然人攀扯不清,御史可直接彈劾慕容琰通敵,抑或是裡通外國!若是惠帝聽了,只怕是求之不得,當即就能定下慕容琰的罪。
縱然兩人心知肚明,此刻也不是抱頭痛哭,夫妻相認的時候!
慕容琰微怔,燈下小臉兒消瘦,眉間愁色,下頜尖尖;嬌嬌柔柔的身子雖然長高了些,也愈顯曼妙,可方纔抱她進來,卻覺輕如無物一般。
上一世,他不曾來得及瞭解,她便玉殞香消;這輩子好容易做了夫妻,他卻仍是沒照顧好她,教她受人所害,顛沛流離…
指尖撫過淺夕黑玉般的鬢髮,慕容琰心中喟嘆:如今亦算有機會可以瞭解她所思所想,不肯認就不認吧,自己好好守着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