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戲馬上就要上場,淺夕眉間笑意愈發釋然,側頭看了裴頤華舉杯相敬,心底道:做不成姑嫂,也算姐妹一場,這杯酒,就算祝福和話別吧!
裴頤華渾然不知淺夕心境,與她同飲了手中的酒,笑道:「今晚這樣熱鬧的場面,倒不見寶兒?」
淺夕啞然搖頭:「那丫頭一聽說有好吃好玩兒的,從昨晚就開始盼了,連今日午歇也呱噪的不消停。現在倒好,還沒到用晚膳的時候,已經睡得雷打不醒了!難爲她奶嬤嬤白給她打扮一場…」
忍俊不禁,裴頤華掩口輕笑:「孩子可不就是這樣,讓她睡罷。一會兒給她留幾樣時新點心,明兒還叫那變戲法兒的入宮來,單給她演一次就是!」
淺夕聽了連連道謝。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就見明珠臉色發白,疾步過來請裴頤華。
覺出異樣,裴頤華忙朝淺夕道:「妹妹稍坐,哀家去更衣。」
淺夕心中有數,嘴上只是客套:「太后速去速來,一會兒壓軸大戲可就該開始了。」
裴頤華笑着應了。
擱下酒盞,淺夕神色怡然,顧自賞看歌舞。
那廂,裴頤華卻去了許久也不回來。
所有人都不覺有異,如今大燕國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新氣象,衆人開懷暢談,喜形於色。席間佳餚美饌、觥籌交錯,蘭臺上的歌舞也到了最熱鬧精彩之處!
柔然氣勢恢宏的甲陣舞和大燕行雲流水的遇仙曲,交替雜糅,一會兒氣壯山河,一會兒柔美多姿。
衆人正看得目不暇接,燈影裡,秦閬錦袍軟甲,悄悄走去秦鴻謙身側,附耳低語。
秦鴻謙聞言色變,人還等不及離席,就眸光犀利跟秦閬求證着什麼。
時候到了,千鈞一髮,就在此刻!
只聽「轟」得一聲,蘭臺上濃煙大爆,舞姬皆被震暈在臺上,臺下的樂人大駭之下,驚逃四散。
情勢急轉直下,秦鴻謙和秦閬都愕然望向濃煙升騰的地方。
幾道黑影從濃煙中竄出,手中利劍寒光閃閃,直取酒宴正中的御座鸞駕!
「昭獻帝何在?!」
青面獠牙的面具後甕聲沉悶,晦澀難辨。
「放肆!」玉掌重擊在桌案上,淺夕憤然起身,冷麪凝霜,怒目直視了面前的刺客,斥道:「你們是何人,膽敢混入宮禁,究竟意欲何爲!」
雲髻之上鳳釵巍巍,月華宮裙在夜風中蓬散如蓮,在臺下呆住的金渙忽然想到什麼,暗道一聲「不好!」
蒙面刺客已經一路殺至淺夕身前:「可是裴太后?」
「她,不是…」
剛奮力喊出兩個字,第三個字還在喉中,金渙就眼前一黑,被身後一道掌風劈暈在地上。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當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時,數道黑影已經圍向了淺夕。
「有刺客!」
「護駕!護駕…」
「保護皇上!」當機立斷,秦閬一聲令下,大部分侍衛都緊緊守住了方纔昭獻帝玩耍過的一處軒閣。
秦閬抽出腰間軟劍,挺身殺入刺客當中。
鸞椅旁的兩個小宮女,一個被嚇暈過去,一個抖抖索索還沒跑出幾步,就被刺了個透心涼!
瓊花高舉着一支燭臺,護在淺夕身前,淺夕也背靠石柱,拔下頭上金簪攥在手中自衛。秦閬軟劍舞得雪片一般,與幾名侍衛一道,左突右擋,總算堪堪控制住局面。
就在衆人慶幸之時,忽然一聲淒厲的哭喊傳來,裴頤華跌跌撞撞從遠處疾奔而至:「瞻兒,瞻兒——瞻兒在哪裡?」
與她一同來的,還有抱着寶兒的曲婆和芳怡。
幾名宮人見狀,忙攔了裴頤華,直勸:「皇上無事,娘娘不可過去!」
看着眼前這樣刀光劍影的場面,裴頤華哪裡肯聽,早已嚇丟了魂一般,歇斯底里,就是要去尋慕容瞻。
這廂,淺夕也看到了還在熟睡的寶兒和嚇呆的曲婆與芳怡。
「不要過來,快走!快走…」全然沒有了方纔的冷靜,淺夕頓時方寸大亂。
曲婆和芳怡也都哭得泣不成聲,不退反進:「娘娘,娘娘…」
一時間,場面混亂到失控。
刺客似乎也重新判定了太后和皇帝的位置,轉身朝裴頤華的方向衝殺而去。
「保護太后,保護皇上!」
一邊追擊,秦閬一邊發號施令。
侍衛中立刻抽調出幾人護在裴頤華身前,淺夕反倒脫困,朝寶兒疾奔過去。
寶兒趴在曲婆肩上,披着一件小斗篷,睡得正香。
淺夕親了親寶兒的小臉,又將斗篷上的笠帽替她遮上,連連慶幸:「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主僕五人驚魂未定,在宮人的簇擁下,往悅仙宮退去。
刺客也被堅守在慕容瞻軒閣外的侍衛逼得節節敗退,裴頤華乘機進了殿內,抱起躲在桌案下好奇張望的慕容瞻,哭得泣不成聲。
「傳哀家懿旨!」狼狽不堪,裴頤華咬牙切齒:「那些刺客務必留下活口!哀家倒要看看,什麼人有這等膽量,竟敢行刺哀家和皇上!」
「喏。」
侍衛應聲而出,然而,不過才片刻的功夫,侍衛又前來回報:「稟太后娘娘,刺客劫持了貴太妃和寶公主,往悅仙宮去了!」
「什麼?」裴頤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后,朕要寶兒姐姐!」弄不清楚狀況,慕容瞻只是心心念念,惦記着姐姐。
抿脣猶豫片刻,裴頤華當機立斷:「務必救回貴太妃和公主,那刺客若是膽敢動手,殺無赦!」
「喏!」
侍衛再次得令出去,裴頤華心神稍安。在她看來,淺夕聰明多智,那些刺客也到了強弩之末,支撐不了多久了,所以,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專心安撫慕容瞻,轉眼的工夫,明珠又從外頭進來,臉上俱是凝重之色。
裴頤華眼角一抽,沉聲問道:「怎麼樣,擒住了麼?」
明珠點點頭:「只是,莫太醫逃走時,將恭皇子負在背上,結果被冷箭射中,怕是…」
「哼!」裴頤華眼中鄙夷:「他若真的顧及孩子,便應該護在懷中,而不是綁負在背上。他這麼做,焉知不是爲了自己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