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 口罩
◆ ttκa n◆ ¢ ○
不管楊皇后多麼急這要將瑜王的婚事辦了,可最終那大婚的日子也沒有按照她想得那樣,定在七月二十六。
原因有兩點:一是還有十來天的時間,實在準備不出來,在這舟車不方便的古代,一些路途遙遠的親友除非插翅才能趕過來;其二就是秋後了,恩科將至,這兩件大事衝突了。
——所以,瑜王的大婚日期第三次被改動,改到了八月十六。
雖然這婚期連番變動,讓大越臣民覺得頂……頂可笑的,但定在了月圓之夜,倒也正值佳期。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七月就剩了一個小尾巴,馬上就要拐入八月的懷抱。
炎炎夏日即刻將盡,迎來涼爽的秋。
但這個涼爽的秋季卻並不是那麼輕鬆,諸多忙碌與緊張——
“……還剩這幾天的時間了,可你哥哥卻越來越不着調了,我這心裡……哎,真沒底呀……”寧平侯府的三房裡,蔣氏拉着九姐兒的手滿臉憂慮的傾訴着。
“好了,母親,你這樣四哥哥會更沒法靜心讀書。”九姐兒趕緊勸道。
期望越大,壓力也越大。
前兩日楊國豐就對她說,文景水的狀態並不好,總是患得患失。
“這個我也知道……只是……哎……”蔣氏又嘆一聲。
“好了,母親,我們一起去看看四哥哥吧。”
九姐兒想,還是自己親自去看看吧,這樣才放心。
“好吧。”蔣氏聞言點點頭道。
兩人便在周媽媽和幾個丫頭的簇擁下去了外院的文景水處。
到了那裡才知道文景月和文景金都在。
文景水和文景月各自抱着一本書,但目光卻並沒落在書上,而是看着對面爲他們兩人講着什麼的文景金。
那文景金則一邊嘻嘻哈哈的說着,一邊還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見此情景,蔣氏瞬間蹙了眉。
幾人見兩人來了,趕緊各自起來,給蔣氏行禮,然後又和九姐兒見過。
“金哥說什麼呢?這麼高興。”蔣氏有些皮笑肉不笑。
聽了蔣氏這話,剛纔還興致勃勃的幾人立刻蔫了下去,特別是文景水,臉微紅着,很有些不好意思。
“也沒說什麼,一個笑話而已。”文景金趕緊道。
“哦……”蔣氏便輕應一聲,犀利的目光依然落在文景金臉上。
其實文府春末時也有一件好事的,那就是這文景金連過了初試兩關。
不過因爲考的並不理想,再加上府上有文景水文景月這兩個進士苗子,並沒人將這事放在心上,連苗氏都未太在意。
他本人雖然也打算參加這秋日的恩科,不過衆人料定他百分之百是要落榜的。
現在這個百分之百要落榜的人,竟然來影響自己進士苗子的兒子,蔣氏又怎麼受得了?
“對了,三嬸嬸,九妹妹,我……我還有事,回屋了。”在蔣氏的迫視下,文景金坐不住了,站起來告退。
“好啊。”蔣氏這句到應得很乾脆。
然後文景金便灰溜溜的走了。
文景金剛走,鄒氏身邊一個叫青雲的大丫鬟便來喊文景月。
文景月立刻也跟着那丫鬟匆匆走了。
九姐兒的目光落在那丫鬟的後影上,只見妙曼浮凸,玲瓏風流,頗爲賞心悅目。
九姐兒禁不住輕輕凝眉。
“母親,您剛纔真不該那樣對三哥。”
“那你說說,我該怎麼樣對他?你這是在讀書嗎?他過來你還能讀書?”
——她這端正看着,而那端的文景水母子卻已經爭辯起來。
聽見母親這樣說,文景水動動嘴脣,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不過神情中卻頗爲不忿。
“水哥,我這樣做是爲誰,你難道就不明白嗎……”蔣氏又開口。
“好了,母親,我要讀書了。”但蔣氏這番苦口婆心的話剛剛開了個頭,就被文景水打斷。
“你……”蔣氏聞言立刻變了臉。
“母親,您剛纔不是說大舅母一會兒會過來嗎?我想這會兒也該到了。”九姐兒趕緊見勢不妙趕緊道,一邊說着還趕緊和身邊的周媽媽使了個眼色。
“是啊是啊,太太。”那周媽媽立刻會意,幫腔道。
蔣氏聞言看兩人一眼,又看一眼那依然梗着脖子的文景水,最終沒有再多說,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周媽媽趕緊跟上,只是臨走時看了九姐兒一眼。
九姐兒對她點點頭,自然也就站着沒動。
“九妹妹是要勸我吧?”看一眼依然站在原地的九姐兒,文景水卻率先開了口。
九姐兒聞言笑了,“小九覺得四哥哥什麼都明白。”
文景水一愣,也笑了,只不過這笑容卻很有些苦澀,“我自是什麼都明白的,只是不知爲何如今……其實我已經很努力剋制了,可是卻總是難靜下心來。”
九姐兒一愣。
“九妹妹,你肯定是體會不了這麼心情的,明明什麼都清楚,但卻怎麼都不想去做,這讀書以前是我最愛做的事,還記得小時候,不願去和兄弟們遊戲,便躲到樹洞裡讀書,結果卻忘了時間,讓衆人一頓好找、還被父親打了一段的事,可現在呢,一提讀書就滿心煩躁,我也不知自己爲何變成這樣,真的……”說到後來,文景水的語氣裡滿是苦悶和惆悵。
“四哥哥,我能體會的……真的……”
她又怎麼不能體會,前世這種情況也見得不少,當讀書學習不再是樂之的事,而成爲一種純負擔,好學生也會逆反。
促成因素嗎,應該和文崇湖蔣氏兩夫婦的過高期望壓力有關係,但除此之外,也是文景水自身心理的問題,脆弱呀。
“你不要想得過多,萬事強求不得,只要盡力就好,到時即使考的不好也沒什麼,還有以後呢。”九姐兒又道。
如果用科學道理解釋此刻文景水這種狀況的話,她的這位哥哥應該是患了考前綜合症。
這種病症也不新鮮,高三的學生中很普遍。
也沒什麼具體解決方法,只能開解他,讓他自己慢慢調節狀態了。
文景水聽了她這番話,沉重的表情才稍緩,對她點點頭,“九妹妹,放心吧,我會好好休整的。”
九姐兒聞言笑笑,又道,“四哥哥,如果這幾日實在看不下書的話,那就不要看了,出去轉轉,散散心。”
“嗯,這倒是個好提議。”文景水聽了禁不住再次點頭。
見他整個人好想輕鬆了許多,九姐兒便沒有待下去。
“九妹妹,謝謝你。”只是等她和翠翹一起走出屋門的時候,那文景水又叫住她。
她回他一個鼓勵的笑。
從文景水處出來,她轉身就欲回三房,但走到花園處卻聽身後有人喊她,“九妹妹——”
她一愣,回頭,就看見一邊樹蔭下有兩個人——
一個穿比甲的丫鬟站在一邊,正拿着一柄美人團扇幫一個靠在躺椅上身着粉紫色褙子的女子搖着,而那身着粉紫色褙子的女子則正看了她盈盈而笑。
正是二房文景金的妻子蕭氏!
“三嫂……你可是好多事日不出屋門了。”瞄一眼蕭氏那臃腫的身子,九姐兒禁不住也一笑,走了過去。
這幾月她雖然常回來,但卻並未見蕭氏幾次,她受傷生病,蕭氏雖然總讓人帶口信,但卻並沒去看過她。
理由呢,當然是在安胎!
“安什麼胎?都五六個月了,根本就是虛僞涼薄。”爲了這個,青杏這丫頭還曾經大發牢騷。
雖然她並不覺得她這位麻嫂嫂如青杏說的那般,但對她這些日子的淡出還是覺得頗爲不解的。
“呵呵……”那蕭氏聞言又一笑,一邊吩咐身邊幫她打扇的丫頭去搬座位過來,一邊對九姐兒道,“這兩日清閒了,所以出來了。”
“清閒了?”九姐兒禁不住一愣。
那小丫頭已經搬了杌子過來。
蕭氏對那小丫頭揮揮手,“去端茶過來。”
那小丫頭轉身去了。
蕭氏這纔再次看向九姐兒,先是對她從頭到腳一番打量,然後才點點頭笑,“和我料想的一樣,九妹妹這王妃的日子過的着實不錯。”
九姐兒聞言不說話,只是也笑笑。
“九妹妹,其實我挺想你的。”
“是嗎?”
“當然,”那蕭氏的目光便落到她臉上,“其實早就想去看你,只是一直忙着。”
“忙着?”
“是啊,不知道你三哥到時能不能考中,反正現在我覺得自己要是去考的話沒準能弄個進士。”那蕭氏緩緩道,邊說邊笑,只是那笑容裡卻帶着一抹戲謔和自嘲。
九姐兒聞言不由一愣。
難道這幾個月幾乎足不出戶就是因爲專注做丈夫伴讀的事?
她的這個麻嫂嫂實在偉大……
“不過我已經知足了,說起來也是個秀才了,呵呵……”那蕭氏又笑起來,這次卻是真心的。
是啊,即使春日那兩場考試並不理想,那也是超出文景金的水平的。
九姐兒也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只說了一句,“剛纔我還在看見三哥哥了呢。”
“哦……”蕭氏聽了點點頭,“我們說好了這幾日不看書了,只玩。”
“是不是你三哥又去了你四哥那裡?”很快蕭氏又問道。
九姐兒點頭。
蕭氏卻搖頭,像說一個孩子般,“真會討人嫌,三嬸嬸見了定會不高興的。”
九姐兒聽了也笑,“已經不高興了。”
“哦……”蕭氏聞言即刻會意,禁不住又搖頭笑了……
九姐兒惦記着向蔣氏覆命的事,所以又和蕭氏坐了一會兒,便向蕭氏告辭回了三房。
回去才發現蔣氏竟然在哭,而周媽媽則坐在一邊勸她。
“好了,母親,四哥哥那裡已經沒事了,四哥哥已經向我保證勤奮唸書,全力應考。”九姐兒趕緊道。
“哎……”那蔣氏聽了便是一聲嘆,“還好有你,你說……你說這兩個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九姐兒一愣,才意識到這蔣氏是想起了十姐兒。
“十妹妹已經好了吧?”九姐兒低聲問道。
蔣氏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九姐兒向外面看一眼,然後提議,“母親,要不我們去看看十妹妹吧?”
蔣氏聞言卻是一愣,“可是……可是你不怕嗎?”
“怕……怕什麼?已經好了,還怕什麼。”九姐兒笑道。
蔣氏不說話,只看着她。
“母親,放心,這時役怕熱天,這會兒早沒事了。”
難道是蔣氏不敢去?
在這科學道理不普及的古代,自然對這瘟疫更恐慌,這也就是當初楊國豐選時役這一招的原因。
蔣氏卻忽然紅了眼圈,“我又怎麼會怕這什麼時役,只是……只是你竟然不嫌,要知道自從十姐兒去了莊子上後,府上還沒有任何人去看過她,我自是想去的,可是……可是你父親他總是不讓,說會惹人忌諱……”
呃……
聽罷這話,九姐兒不由一怔。
原來衆人都怕這傳染病呀……
“這個是……”看着九姐兒拿在手中的東西,蔣氏不由滿臉驚異
“就暫時叫它口罩吧!”九姐兒將那些自制的棉麻口罩交給蔣氏,“戴上它,可以防止時役傳染,當初看給蘇師傅看病的權神醫戴過。”
當然要拉一個權威出來,不然又怎麼會有說服力。
“是嗎?”果然,蔣氏聞言立刻將其接過去,然後拿出一個,左右看看,又帶上試過,終於點點頭,“是挺好,還不妨礙透氣呢。”
“母親,把這些拿給下人們吧。”九姐兒又道。
“好。”蔣氏看她一眼,然後笑了。
一種丫鬟婆子聽了這個的妙用,再聽是權神醫發明的專門防時役的,自然都心安了,所以在蔣氏提出要看十姐兒時沒有任何人露出一絲不願的神色。
蔣氏自然對九姐兒更添一份感激,一個勁的拉着她的說,“幸虧有我們小九呀。”
弄得九姐兒都不好意思了。
很快就打點好一切,然後蔣氏和九姐兒坐上馬車。
只是行到門口時,卻見一個門房匆匆拿個一份拜帖進來。
“怎麼回事?”看她走得匆忙,蔣氏立刻掀起車簾問道。
“秉太太,信親王妃來訪!”那門房恭聲答道。
信親王妃?!
九姐兒聞言禁不住瞬間一愣,某些不太久遠、但卻像飄渺了半輩子的思緒瞬間浮起在腦海……
……
------題外話------
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