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真半假可真可假五真
卻說杜汀蘭一行人幾經輾轉,終於抵達金陽城,只是要回到廣元鎮上,還需在河岸乘船兩個時辰方可到家。這一日時辰尚早,綠影嚷嚷要下去逛逛,杜汀蘭因舟車勞頓,確也需要休整一番,再者自己也要梳妝打扮,一探究竟了纔是,便欣然應允了。綠影自是好不高興地去了,江嬤嬤覺得這是一個契機,便獨自留了下來服侍,只剩幾個駕車的小廝,江嬤嬤也命尋了一處茶寮,讓那幾人歇息去了,自己則隨着杜汀蘭到了一處僻靜廂房,陪着杜汀蘭閒話家常了。
杜汀蘭沐浴香梳,換了一套乾淨衣裳,對着鏡子理妝,鏡面理映射出江嬤嬤一半側臉,間或往她瞧上一瞧。杜汀蘭放了篦子,笑語道:“嬤嬤,你也坐吧。”
江嬤嬤哪裡敢真的坐,只揀了凳子半截坐了,道:“小姐有何吩咐?”
“嬤嬤,那邢嬤嬤可是安排妥當了?”
江嬤嬤應道:“小姐放心吧,都照小姐的吩咐安排好了。”一面又道:“小姐可有問出什麼沒有?”
自從那日之後,江嬤嬤面上對着杜汀蘭,那是畢恭畢敬,也更親切了三分。杜汀蘭點頭讚許:“我就知道嬤嬤是個好的。”
江嬤嬤疑惑道:“只是老奴還是不大明白,小姐爲何要將邢嬤嬤藏在外面?”
杜汀蘭道:“嬤嬤,你辦你的事就好,至於邢嬤嬤,我自有想法。嬤嬤不必問,知道得太多,對你反而沒有好處。”
江嬤嬤一想也確有此理,便不再說話。站起身開始替杜汀蘭梳妝打扮起來,事畢,杜汀蘭道:“沒想到嬤嬤你也有這些本事。”
江嬤嬤垂眸道:“小姐說哪裡的話,這是老奴該做的。”
杜汀蘭將一串手珠褪下,悄然滑到江嬤嬤手上,江嬤嬤據不敢接,後杜汀蘭一再堅持,江嬤嬤方笑着接了,下意識又掂了掂,見杜汀蘭看着她,也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住小姐,老奴習慣了。”
杜汀蘭正了神色,道:“嬤嬤可知爲何我要留下歇息半日?”
“老奴愚昧,不知,但請小姐示下。”
“江嬤嬤,我既留了你,便是相信了你。”杜汀蘭試探道:“眼下我的近況嬤嬤也是知道的,我不過一個沒了姨娘的庶女,也會這樣被人惦記着,可見這深宅大院,真的沒有半分情分在。我自小身邊就沒個可心的人,唯有綠影一個丫鬟跟着,可也是不知道那些個腌臢事的姑娘家我別無所求,但求有個立足之地,能夠一生平安無禍,便是對我那早早沒了的姨娘最大的寬慰了”
情動之處,杜汀蘭難免憂思:“最初我也以爲,邢嬤嬤是真心待我好,我便當她是個好的,恨不能掏了心窩子地對她,可沒成想,她也是個表裡不一的人。當着我的面就對我心巴巴地好,揹着我還不知是怎樣編排地算計着我嬤嬤你說,若是此回我全然不知,那回府後,也必然是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吧。”
江嬤嬤跟着抹了兩把淚:“小姐快別說了罷”
又道:“老奴何嘗不知道小姐的苦,不過小姐放心,老奴是一心一意要跟着小姐的,絕無二心小姐若是不信,老奴可以指天發誓”
“嬤嬤也不必說這些客套話,我既帶了嬤嬤進來,便是要全心信任嬤嬤了。只是,眼前我們還有幾關,尚需嬤嬤與我共度。”
“老奴知道,若是不把那幕後之人揪出來,小姐就沒個安生日子了。”
“此其一,且此一不能操之過急。眼下最最緊要的,便是如何從母親那裡要了嬤嬤你。”
“這……”江嬤嬤也爲難了,她在杜府並非得力的嬤嬤,說話沒有幾分分量,哪裡有那個本事去求職?也只有那些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纔算輪得到她。江嬤嬤兩相較量之下,道:“小姐的意思是,要打消衆人疑惑,所以……”
杜汀蘭鄭重點頭。
江嬤嬤臉色大變:“可是這樣,只會讓小姐更加處於不利地位,或許……”
杜汀蘭道:“嬤嬤無需擔心,我已經尋到如何自保的方法。”
若要江嬤嬤來伺候,只能讓杜汀蘭在杜府更加不得勢,甚至連杜大老爺的那一點憐惜,也要悄悄掩去。只有在敵人面前,將自己掩飾得手無傅雞,那樣對手便不會將她放在眼裡,這也是一個保全自己的辦法。然江嬤嬤卻搖頭不同意:“那人既然有心要算計小姐,豈會輕易罷休?說不準早已經讓人準備了後招,要再次對付小姐了。依老奴看,與其這樣躲躲藏藏,不如爭個高下反正小姐不爭也要爭,爭還是爭讓自己足夠強大,也不怕那些個魑魅魍魎”
杜汀蘭凝思半響,道:“話雖不錯,不過,我勢單力薄,哪裡能夠跟人一較高下?只怕白白犧牲了你們去。”
江嬤嬤思忖後道:“這府中之事,老奴還是聽過一些的,小姐固然勢單,爲何不尋幾個得力的呢?老奴就聽說,小姐回杜府前,去授教的是方嬤嬤,她可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嬤嬤了這方嬤嬤是任何人的情分都不給的,上一回居然會夜探綠影姑娘,可見是真真喜歡綠影姑娘的了小姐不如讓綠影姑娘去方嬤嬤那走動一二,如此,在老夫人那也有個說得上話的人。再有就是,那季管家家的,卻是個心慈的人,老奴覺得,她那裡,也可以算得上一個。雖說不至於會幫着小姐,至少也不會做了他人的爪牙,害了小姐去。”
杜汀蘭聽完,蹙着眉頭想了一會,揮起手道:“嬤嬤你說的雖然有幾分道理,但也有些許漏洞,容我再想想罷。”
“誒,那老奴先出去了。”
待江嬤嬤走得遠了,綠影自門簾那一側出來,杜汀蘭問道:“你以爲如何?”
綠影嘟着嘴:“五分真五分假,江嬤嬤畢竟不是知根知底的,還是要小心爲上。若是再同一個邢嬤嬤一般的,只怕小姐和奴婢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杜汀蘭點頭道:“那是自然。”反襯道:“不過,她說的煞有其事,未必不可行。”
綠影啐了一口,頗爲不滿道:“她不過半真半假陪着小姐說了半日的話,哪裡見得就是真真好的了?要說這可以依靠的大樹,奴婢心裡倒是有一位最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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