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從靈焰潭出來,給亓南公和西極教長老各發了一封符信,隨後也就不再停留,徑直返回中原去了,不是林曉覺得磨球島招待不週,而是接到了伽因的靈符傳書。
伽因的靈符傳書,說的就是一件事,李靜虛突然上門了。
幻波池自打林曉重新開闢,將洞府按照人體五臟經絡修建成了一個完整的人形之後,第二元神和伽因的第二元神就在其中重修,恢復原先的法力,與林曉不同,伽因是個清淡的性子,雖然嫉惡如仇,可此前交往的朋友數量也是極少,而且基本上不曾去過朋友的洞府道場拜訪,都是朋友們前來幻波池,所以林曉靜修了數百年之後,要出去走走、散散心,伽因卻沒有與林曉同去。
說起來,伽因在修道路上也不是林曉那樣的一路順遂,充滿了波折,如今雖然也修煉了《九天元經》,但從身毒所得的那部佛經也未曾放下,到底是一份佛緣,輕易將其放棄,對伽因來說也不是一件什麼太好的事情。一來伽因終歸是林曉的道侶,但林曉可以有太上聖人作爲背景,伽因可是沒有,即便出了些什麼事情,太清一脈也不會主動爲伽因出頭。
二來呢,伽因最前世乃是紫光聖母轉世,地位崇高,如今歸來,可是當年一樣有不少天庭舊部還在,只要林曉和伽因願意,仍然能重新聚攏舊部,在仙界成爲一方勢力。可是既然是一個勢力,那麼就要有自己的地盤。如今靈空仙界雖說地域廣大,可也不是還有位置不錯的無主之地,那麼就勢必與其他勢力發生衝突。
作爲現在靈空仙界的既得利益者的極爲大佬,又如何能放棄到手的利益,而讓給林曉與伽因呢。所以唯有幾個聖人首肯,林曉和伽因纔有可能把事情辦好。可以有一條,林曉是出身太清一脈,而太清一脈就算是與西方佛門合作,但除非聖人出面作保,那麼這種脆弱的合作可是說斷就斷的,那麼要想單獨蹦出來佔地盤的林曉也就失去了最大的背景。
所以,要想解決這種問題,授信就是首先就是要讓佛門相信林曉對佛門的善意,此時夫人外交,就是最合適的選擇,而修煉佛法,就是這麼做給出來的善意——即使伽因得到這部經書,也是出自佛門安排。雖說被林曉破壞了佛門的安排,但要能收穫一個,不,兩個太乙金仙的友善,林曉此前的任何作爲,佛門都可以無視。
所以後來纔有了峨眉派重開幻波池的舉動,歸根結底,也是佛門對於將伽因引入佛門,對道家的一種補償。而伽因所說的事情,就是跟幻波池有關。唯一的區別就是有了林曉的插手,佛門在這方面看不到什麼好處了,於是出現在伽因面前的不僅有代表道門的李靜虛,還有一位大德高僧,師承瘋和尚的無名禪師,也就是獨指禪師接掌蘇州上方山鏡波寺的那一位。
這兩位來到幻波池,就是因爲當年林曉與長眉真人說過的歸屬問題,按照長眉真人的規劃,這幻波池不僅是鍛鍊三代弟子的場所,而且也是提前解決一些被長眉真人封印的巨妖大魔,爲三代弟子收穫一些功德。這也算是提前解決一些未來峨眉與五臺三次鬥劍時,能夠插手的一些邪魔左道中的散兵遊勇,降低正道的壓力。
要是此前按照林曉沒有插手的歷史進程,此時的伽因因爲要閉關修煉的問題,本尊需要自封與崑崙山自本崖,而元神分化留在幻波池,其中還有一個豔屍崔盈在其中攪亂,不僅逆反叛師,還勾引來大量的妖邪,要將自己被鎮壓的元神肉身解放出來,連帶還要將伽因的元神掀翻,自己獨佔幻波池。尤其是因爲伽因過去孤高自賞,極端厭惡男子,所以在幻波池也下了詛咒,只要是男仙進了幻波池,就會在百日之內遇劫,即使當年對伽因有恩的李寧的前世,這一世進入幻波池,也要象徵性的應劫,捱了一記千金坨。
所以,在伽因自己無法直接主宰幻波池的情況下,由長眉真人來接手幻波池當然是最好的選擇。而長眉真人自己因爲飛昇還在伽因之前,所以就安排由前世爲伽因密友的易靜、李英瓊、癩姑來作爲未來的幻波池之主,而伽因留下的後手上官紅則成爲了易靜的弟子。
其實要說整個蜀山世界的進程,唯有李英瓊纔是伽因最看重的當年密友,不僅因爲李英瓊前世脾性溫婉,沒有干涉伽因的行事,而且因爲後一世李英瓊竟然成爲了李寧的女兒,加上李英瓊也是累世修爲,這一世還是應劫而生的大劫主角,所以,以伽因在幻波池的收藏,李英瓊所得,實際上是最多的——甚至伽因還用自身分化出來的元靈來給李英瓊的元神進行補益。
但是現在不同,伽因早已成爲林曉的道侶,本尊也隨着林曉來到了遠古星空,並且覺醒了最前世的元靈記憶,如今也是太乙金仙的大能了,根本不存在什麼無法飛昇的困擾,所以對於原本林曉與長眉真人商定的事情,也不是那麼上心。但是有一點不同,長眉真人現在已經飛昇靈空仙界,可是長眉真人的弟子卻個個都是真人是死忠,對於此前長眉真人吩咐過的事情,從來就不會以爲有不對之處,也同樣不會違背。
可是要是峨眉派現在的掌教妙一真人齊漱溟和大長老玄真子前來,在林曉和伽因面前,絕對算是地位不對等——不管是妙一真人齊漱溟還是與林曉、伽因有過接觸的玄真子曾寧,論輩分都是長眉真人的弟子,而長眉真人卻是樗散子的弟子,樗散子又是與林曉師兄弟相稱,所以齊漱溟和玄真子都是林曉伽因的徒孫輩,要是徒孫上門請師叔祖讓出洞府,怎麼想也是彆扭——齊漱溟和玄真子作爲正道大宗門首領,可是張不開嘴的。
唯一的選擇嗎,就只有請師門長輩出面。可是說真的,長眉真人這一脈除了明面上的師弟水晶子之外,齊漱溟等人知道的只有連山大師的記名弟子玉洞真人嶽轀了。不過水晶子與林曉、伽因都沒有交往,玉洞真人嶽轀畢竟不是太清嫡傳(他們並不知道林曉已經傳了嶽轀太清一脈的根基功夫《九天元經》),只有與峨眉本宗並沒有直接師承關係,卻是長眉真人摯友的極樂真人李靜虛是最合適的說客。
李靜虛是長眉真人的摯友,同樣也與林曉伽因有過多次接觸,再因爲不是峨眉一派傳人,論輩分也是可高可低,關鍵就看李靜虛吧自己擺在什麼位置,要是與峨眉能夠一直同心,那麼就會以晚輩的身份出現在幻波池,要是與齊漱溟等人想法不同,那麼很可能就會忽視輩分問題,前去與幻波池交涉——雖然此前得了林曉的許諾,可是幻波池畢竟是伽因的道場,這也是不能不顧的,萬一伽因並不認可呢?
李靜虛接到齊漱溟和玄真子的請求,也覺得這兩人的出發點並沒有錯,畢竟是隔了一代人,有自己出面總歸比三代弟子要好得多——如果齊漱溟或者玄真子直接前去,要是被伽因認爲這是對自己的不敬,那這得到幻波池洞府可就沒戲了,而幻波池洞府的得失,可是關係到日後峨眉大興的關鍵節點之一,絕對不能有事。
當李靜虛駕馭劍光飛臨依還嶺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了這裡竟然還出現了外人,而且還是李靜虛認識的熟人,一位佛門的高僧。這位高僧此前曾與李靜虛道左相逢,也有過論道,李靜虛也知道這位禪師是一個真正的修行者,從來不顯山不露水,同樣絕少顯露佛法神通,只是以德行來度化有緣之善男信女。不過並不代表這位無名禪師就不用神通法術,這不,李靜虛眼瞅着一道金光劃空而落,正正就在李靜虛面前。
佛光收斂之後,無名禪師單手問訊:“原來是李道友,貧僧這廂有禮了。貧僧此來也是有求於幻波池之主,不知李道友可否允貧僧同行?”
李靜虛急忙還禮:“無名禪師此言重了。貧道知曉道友是有道高僧,又如何會拒絕道友同行。還是一起吧。”李靜虛肅手前引。
無名禪師再度拜首,與李靜虛並肩前行。李靜虛多少也知道一些佛門高僧的情況,無名禪師此前從沒有聽說過與幻波池有什麼關聯,那麼此來除了與峨眉有關之外,最可能的就是因爲佛門其他高僧的委託。反正只要與齊漱溟等人所託之事無干,李靜虛倒也沒有心思琢磨無名禪師的來意。
反正李靜虛也知道自己的本事,說起萬事前知,李靜虛只能說能算,但是能算不代表精通,要不後來怎麼會有陸蓉波的故事,也會出現秦漁爲了滿足轉世次數而自殺呢。只是話又說回來,到了李靜虛這等道行,在人間界算不算未來,又有什麼關係?畢竟李靜虛現在也近乎金仙道行,差的那點不過是妻妾飛昇的功德以及自身道統的傳承罷了。
李靜虛不在乎無名禪師的來意,是因爲李靜虛有足夠的自信,但是不代表無名禪師不在意李靜虛。要是真的以無名禪師自己的意思,還真不想前往幻波池做說客,自己行走人間獲取功德不香嗎?但是無名禪師不得不來,因爲這可是關係到人間界整個佛門的未來啊。
前文說過,人間界佛門正宗的代表人物居於首位的就是尊勝禪師,只是尊勝禪師不管事,一味地苦行並以毅力度化散仙,度化魔頭;而另一位大雄禪師如今也以飛昇西天極樂世界了,智公禪師也是隱居西南大雪山,每一甲子纔出關一次講道,對於俗世關心也不多,因此實際上主持人間佛門大計的就是號稱第一神僧的天蒙禪師了。而這一次無名禪師幻波池之行,就是受到天蒙禪師和另一位的委託。
幻波池中,伽因破例爲來訪的李靜虛和無名禪師出關接待,李靜虛的事情倒還放在其次,就算晚上兩天接見李靜虛,極樂真人也無可奈何——晚輩嘛,怎麼敢有怨懟之心呢。關鍵還是因爲無名禪師。
雖然無名禪師的道行在伽因看來最多也就是等同於天仙的金剛一級,但是佛門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輩分問題,幾乎所有的佛門高僧都稱呼道門正道修士爲道友、真人,很少有前輩的說法,只有那些不成氣候、連地仙都沒有成就的弟子,纔會在自家師門與道門修士有明確的交情面前,稱對方一句前輩,但只要是沒有直接的各種關係,素味平生的話,那就都是“道友”了。
“道友,貧道此來是受了一位禪師所託,那位禪師相信道友也應當記得,就是當初說出道友可以前往身毒,那裡有一部佛經與道友有緣,可如今這位禪師即將滅度,道友……嗨,故而想問道友一聲,這因果可解否?”
伽因抿嘴笑道:“大師何來此話,莫不得以爲伽因對那位禪師有怨嗎?其實大師不知,要不是伽因夫君出手,伽因沒準還真會遁入空門。佛門當然是正道,只是令那位大師失望了,也是伽因無緣佛門,但是那部佛經和佛法,伽因依舊會修習的。”
無名禪師還是頭一次知道伽因竟然有了道侶,李靜虛雖然聽說過,可是知道此事的幾個人,沒有一個敢在這方面多嘴,將其流傳出去,所以就連佛門中知道此事的也是極少數。李寧的前世,也是唯一一個因爲時時關心伽因能否皈依佛門,才第一時間知道的,只不過很快伽因的一切天機就被遮掩掉了,而就是那一瞬,李寧這位大凡尊者才發現伽因是徹底與佛門沒有了關係——大凡尊者李寧當然不知道那是因爲前有林曉出手,後來伽因本尊又進了遠古星空,而遠古星空的特點,可是截斷了聖人以下所有仙人的感知和推演!
這樣一來,李寧前世的這位無名的大師,終於有些慌神了,能這樣遮掩天機的人,那可是金仙以上的大能,得罪了這樣的背景,莫不是要壞了佛門的大事?